1927年6月8日,武昌中央軍事政治學校操場,*於這天爲蔣先雲舉行追悼大會。會場人山人海,武漢國民政府要員,國民革命軍高級將領以及各界人士多達六萬人蔘加追悼會。
陳建峰帶着蔣民雲及胡長髮等上十名警衛,一路風餐露宿,馬不停蹄,經長途跋涉,於6月8日一早總算趕到武昌,這一路,陳建峰茶飯不思,一想起自己與蔣先雲交往的點點滴滴,就心如刀割,淚流滿面。
有一個疑問在陳建峰的心裡揮之不去,那就是蔣先云爲何要騎白馬馳騁沙場,這分明就是作好了慷慨赴死的準備,爲什麼會這樣?爲什麼?
陳建峰到達武昌時天還未亮,武昌戒備森嚴,城門緊閉。
蔣民雲問:“怎麼辦,天還未亮,看來得等到東方暨白纔會讓人通行,要不先下馬休息一會。”
陳建峰騎在馬上,看着遠處的武昌城,此時的武昌城是靜逸的,偶爾能聽到犬叫,陳建峰沒有下馬,說:“我不會等到那一刻,既然到了,我就必須立馬趕到先雲兄的靈柩前跪拜祭奠。”
蔣民雲說:“可現在這是在武昌,不是在南京,守城部隊,如何會讓你我荷槍實彈地進城。尤其一旦知道你是校長身邊的陳建峰,還不得如臨大敵,你我更無進城的可能。”
陳建峰斬釘截鐵:“不讓進也得進,即便武昌是龍潭虎穴,我也要闖一闖。”
蔣民雲大驚:“建峰,不可魯莽,就憑你我這十來號人,只怕連武昌城的一塊磚牆都憾不動。”
陳建峰聲音冰涼:“那就攪它個雞犬不寧,不如此,不解心頭失兄之疼。”
陳建峰命令所有人拔槍,十幾人都以爲陳建峰這是要闖武昌城,儘管知道這無異於以卵擊石,但大家跟陳建峰這麼久,對陳建峰的命令從來都是不折不扣地執行,即便前面是懸崖峭壁,誰都不會懸崖勒馬,膽怯後退。駁殼槍的子彈都已上膛,十多人都望向陳建峰,等待陳建峰的進一步命令。陳建峰自然不會幹這種魯莽送死的行徑,他將駁殼槍舉向頭領,下令:“鳴槍!”
子彈如一條條紅線劃過夜空,二十響的駁殼槍頓時有如一挺挺機關炮,響徹夜空,在靜逸的武昌城上空迴響,頃刻之間,武昌城警報長鳴,軍號嘹亮,各部都在緊急集合。
*武昌的駐地,離開上海來到武漢的*一夜未眠,還在逐字逐句地修改悼詞。一聽城外槍聲大作,吃驚不小,他趕忙走出裡屋,眉頭緊鎖地朝響槍的東門望去。
同居一處的羅亦農也披衣而出:“怎麼回事?何處響槍?”
*說:“槍聲自東門方向而來,情況不明。”
羅亦農不解:“武昌城周邊可有敵軍?”
*搖頭:“從未聽聞。”
羅亦農說:“看看去。”
等到*和羅亦農趕到東門,東門城上火把通明,如臨大敵,國共兩黨的諸多重要人物都齊聚城樓一探究竟,畢竟武昌現在是武漢國民政府的所在地,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城外響起如此密集的槍聲,自是非同小可,一旦武昌爲突如其來的敵軍包圍,後果不堪設想。
*看到*上了城牆,點點頭:“恩來來了。”
*問事出何因,*搖頭苦笑,說現在城外槍聲已停,事發突然,到目前爲止,誰都不明緣由,都在胡亂猜測。*說剛纔槍聲如此密集,不是走火,肯定是有意而爲,不會沒有下文。*說:“我也是這般想,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膽,攪了大家的清夢。”
城外,陳建峰手持望遠鏡,默默地看着東門城樓,一看剛纔冷清的城樓現在夜如白晝,人聲鼎沸,人影憧憧,效果不錯,符合自己的預期。陳建峰心裡罵:媽的,我先雲兄爲革命捐軀,爾等還想睡安穩覺,門都沒有。
陳建峰放下望遠鏡,讓胡長髮帶人上前通報:“國民革命軍陸軍少將,總司令行營警衛團團長陳建峰代表蔣總司令前來弔唁蔣先雲烈士。”
陳建峰這是在扯起虎皮作大旗,他陳建峰此番前來分明就是個人行爲,與*有何干系,再說了,*再怎麼大度,也不可能派員來參加蔣先雲的追悼會,但陳建峰就要這麼說,不管你武漢與南京怎麼交惡,鬧得不可開交,但*是北伐軍總司令卻是不容置疑的事實,*要真是派員來參加蔣先雲的追悼會,那無疑就是在扇武漢國民政府的耳光,陳建峰就是要讓武漢國民政府不自在。
城樓上,國共兩黨的諸多要員都是面面相覷,陳建峰爲誰?許多人還是知道的,尤其是共產黨的多位中央委員,這些人能於四一二之後虎口脫險,都因爲陳建峰的傾力相幫,儘管這屬黨內秘密,但大家都是心中有數。現在一聽護城河邊胡長髮通報陳建峰代表*前來弔唁蔣先雲,都覺得不可思議,怎麼可能,陳建峰一聲不吭就到武漢了?而*等國民黨的一干要員就更不用說了,陳建峰在廣州時跟在*身邊,如影隨形,*對陳建峰很有印象,至陳建峰捨身護蔣,受傷住院,*儘管對*遭此大難竟然毫髮未損心有遺憾,但對陳建峰忠肝義膽之舉,心裡暗自佩服。四月初,他從日本到武漢,途徑上海時,*爲挽留他到南京組建新的國民政府,兩人在禮查飯店會晤,*身邊帶的侍從警衛就是陳建峰。南京和武漢交惡,大戰一觸即發,在此非常之時,*怎麼可能派陳建峰到武漢?
*看了*一眼:“會不會有詐?”
*與*的想法卻是不同,他一聽胡長髮說自己是陳建峰部屬,在詫異的同時,心想只怕是真,陳建峰在上海就想不管不顧,離*而與蔣先雲並肩作戰,自己靜心靜氣地做陳建峰的工作,陳建峰在*身邊的作用比與蔣先雲上陣殺敵重要,希望陳建峰以大局爲重,陳建峰當時斷然拒絕,*那時有些後悔沒有秘密發展陳建峰入黨,要不然還可以以黨的名義要求陳建峰潛伏,既然陳建峰不是共產黨員,幫共產黨那就是仁義道義,他願不願意呆在*身邊,那都是他的自由,誰都拿他沒轍。陳建峰與蔣先雲情同手足,*是知道的,以他對陳建峰的瞭解,蔣先雲遇難,一旦爲陳建峰知曉,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明令禁止,陳建峰都會不管不顧,躍馬而來。
*說:“我現在百分百確定,剛纔於城外開槍之人必定是陳建峰。”
*說:“恩來如此確定?”
*說:“我想也只有陳建峰纔會在蔣先雲祭奠之日,讓武昌城驚天動地。人家這是有怨氣啊,是找你我興師問罪來了。”
*說:“這麼說,陳建峰代表*是假,讓武漢國民政府添堵是真。”
*說:“看來是如此了。”
*說:“都說蔣先雲與陳建峰爲*的左膀右臂,一柔一剛,就憑陳建峰今天這份膽識,此人還真不是浪得虛名。”
*心說,外人都只注意到了陳建峰的剛,卻忽略了其柔,陳建峰在棉湖之戰,生米街之戰時,都是以少勝多,並且都以極小的傷亡爲代價換來己方的勝利,光憑勇猛做得到這一點?肯定不能,陳建峰分明就是剛柔並濟啊。四一二之時,陳建峰能不動聲色地讓那麼多要人悄無聲息地逃離上海,無一失手,誰能說陳建峰這人心思不縝密?只怕小瞧陳建峰了。*突然心有所動,陳建峰難道就不明白留在*身邊可以讓更多的生靈免遭塗炭?只怕同樣未必,他這是要自斷其路,如其所言,他對*有感情,不喜兩面討好,左右逢源。*此時與*有了同感,看來即便陳建峰加入了共產黨,其也是一匹桀驁不馴的烈馬,他不喜歡乾的事情,怎麼說也沒用,他要離開*,只怕也是想走就走,用黨的名義強壓也是沒用。
陳建峰就此離開*,*心裡只能暗歎:可惜了。
東門城外,陳建峰帶着蔣民雲騎馬緩步來到城下,城樓上的火把已經扔了下來,*和*一看,不是陳建峰還會是誰。
*指示:打開城門。
這邊城門一開,陳建峰竟然也不下馬,向守城戰士問明中央軍事政治學校的方向,帶着蔣民雲等十餘騎,快馬揚鞭,直朝學校而去。等到國共兩黨的諸多要員下了城樓,哪裡還有陳建峰的身影。
*望着*苦笑:“這個陳建峰似乎不將你我放在眼裡。”
*淡淡一笑:“唯其如此,方爲陳建峰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