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艱難地搖了搖頭,*看着陳建峰黯淡的表情,狠下心來,說,“咱們離開蘇區差不多三年了,雪涵渺無音訊,就像人間蒸發了一般,你覺得這種現象正常嗎?‘西安事變’後的這大半年,國共兩黨雖然還是有些小摩擦,但早就不像以前那樣劍拔弩張了,你陳建峰要找一個人,會找不着?蔣先生也答應幫着你尋找,會找不到?儘管我們都不希望是那個結果,但其實你我的心裡都心知肚明,在那樣的一種環境下,雪涵生存下來的機率微乎其微,我想雪涵已經不在了,所以你託了那麼多國民黨的高級將領就是找不到雪涵,蔣先生答應給你消息,也是一去無風,不是人家沒有找,而是人家不願意告訴你結果。建峰,承認事實吧,我知道你和雪涵的感情,可是不管多麼深的感情,既然你還活着,生活還在繼續,那你就得自己從那段過去中走出來,去面對新的生活。你這不是忘卻,也不是背叛,而是生命的堅強。直面過去,纔會開始新生。”
也只有*纔敢告訴陳建峰佳人已逝,讓陳建峰不要再心存幻想。要是蔣民雲左錫林他們跟他陳建峰說徐雪涵不在了,犧牲了,陳建峰肯定會跳起腳來跟他們玩命,可現在他面對的是*。
陳建峰傻乎乎地看着*,兩眼空洞。*的話殘忍地將他陳建峰最後的一絲幻想撕碎。
窯洞裡一陣沉默。
許久,陳建峰突然一聲哀嚎,伏在桌子上,淚如雨下,像一個六神無主的孩子嚎啕大哭。*看着嚎啕大哭的陳建峰,眼中也是一片溼意。
那天*還說了一句話:“小雅那姑娘不錯,對你有意,出發前去和她說一聲再見吧。”
第二天,也就是1937年8月25日,*革命軍事委員會發布改編命令:紅軍前敵總指揮部改編爲第八路軍總指揮部,*爲總指揮,*爲副總指揮,下轄三個師。
陳建峰被軍委任命爲某師某旅旅長,陳建峰旅簡稱陳旅,該旅主要領導如下:政委朱有良,副旅長兼參謀長左錫林,一團團長蔣民雲,副團長蘇南,二團團長康平,旅直屬炮營營長洪濤,副營長趙熙海,至於旅直屬騎兵連,由胡長髮這個警衛連連長兼任。
全旅滿編六千五百人,駐守三原的左錫林師和駐守洛川的康平師兩師併入陳旅,歸陳建峰指揮。井岡山時期的老戰友又可以聚在一起並肩作戰,陳建峰心中那種激動的心情自是難以用文字言表。
延安郊外黃土高原的一塊開闊地。陳建峰團首先換裝。
這次*還算大氣,按四萬五千人的編制給八路軍配發了全套的行頭,帽子,軍服,軍毯,腰帶,挎包,水壺,搪瓷缸,子彈袋*袋乃至綁腿鞋襪一應俱全,這要是擱在往日,這麼一身嶄新的行頭,戰士們肯定會樂開了花。但這一次,全團戰士手捧新軍裝新軍帽,根本見不到一張笑臉。
胡長髮看着圓形新軍帽上的青天白日小帽徽,心有不甘,說:“旅長,咱轉了一圈,又戴上青天白日帽徽了,這個帽徽哪有咱紅軍的紅五星好看。還有這左臂上條形的“八路軍”布臂章,哪有咱紅軍的紅領章好看?土不拉幾的,有什麼好。”
蔣民雲也想不通,說:“換裝就換裝,給我們換上新軍裝不就得了,還換什麼帽徽,想不通。”
陳建峰瞪了蔣民雲一眼:“想不通就繼續想,你現在是團長,你要想不通,戰士們的工作怎麼做。”
蔣民雲不說話了。
對於身上的紅領章和紅五星,陳建峰同樣難以割捨,他撫摸着八角軍帽,深情地說:“我知道同志們都不願意放棄這顆紅五星,我也是一樣,應該說我們團是從井岡山特務連特務營的基礎上一步步發展起來的,而紅軍軍帽上的第一顆紅五星就是由我們特務營第一個戴在頭上的,但是現在我們需要主動放棄了,沒關係,只要我們的心是紅的,這顆紅五星也就是換了一種形式存在,它雖然不再戴在我們頭上,但它會永遠銘刻在我們心裡。現在大敵當前,全民抗日,我們應該拋棄成見,將倭寇驅出中華,就讓我們心裡的紅五星繼續指引着我們奮勇前進。”
陳建峰莊重地宣佈:“全體都有,換裝。”
陳建峰把國民黨軍的軍帽戴在頭上,充滿激情地告訴全體將士:“我們今天換裝,是爲了換來我們中華民族明天的新生,值。”
不日,軍委並八路軍總部發布命令:全軍往韓城集結,從芝川東渡黃河,出師抗日。
陳建峰還是沒有聽從*的建議,在出發前去見辛小雅。他不是不明白*的意思,可有些東西,不是說忘記就可以忘記的,在他的心裡,哪怕徐雪涵真的犧牲了,也不可能再容得下其他的人,那一道坎,他陳建峰是邁不過去的,他陳建峰說服不了自己。
陳建峰率部從延安出發,與左錫林康平於韓城會合,一同東渡黃河。
這天的延安,風和日麗,*和*等中央首長特意趕到延河邊爲陳建峰送行。
陳建峰莊重地向**等中央首長敬禮。
*看着陳建峰:“一寸山河一寸血,希望你陳建峰東渡黃河之後,打出血性,揚我軍威。”
所有的語言都是蒼白的,說得再好,也不如用行動來證明,陳建峰這一次什麼都沒說,只是再一次莊重地向首長們敬禮,然後翻身上馬,滾滾鐵流,向南開拔。
陳建峰看到了謝薇琳,蔣民雲強邀謝薇琳踏春效果明顯,倆人的關係突飛猛進。蔣民雲牽着馬,和謝薇琳站在路邊道別,分別在即,謝薇琳有些不捨,眼睛有些溼潤:“民雲,子彈不長眼睛,多保重。”
蔣民雲微笑着點點頭。
謝薇琳說:“有時間就多來信。”
蔣民雲點頭,說:“一定會。”
蔣民雲看了看周圍:“怎麼沒看見辛小雅?她怎麼不來給建峰送行?不應該啊。”
謝薇琳說:“我叫了,她不願意來。”
蔣民雲看着陳建峰打馬而來,一笑,翻身上馬,對謝薇琳一擺手:“走了。”
謝薇琳揮手:“保重。”
蔣民雲似笑非笑,大聲說:“謝薇琳,你記好了,下一次回延安,我們打報告,結婚。”
蔣民雲的聲音很大,周圍送行的人都聽到了蔣民雲這話,都笑着望向謝薇琳,蔣民雲向謝薇琳求過多次婚,但謝薇琳都沒有應承,說自己剛到延安,還得等等,蔣民雲也不強求,謝薇琳沒想到蔣民雲這一次竟然當着這麼多同志的面求婚,一時頭昏目眩,或許是離別在即,謝薇琳眼看着蔣民雲就要開赴前線,心裡比平時多了諸多不捨,終於明白,就在這些相處的日子裡,蔣民雲已經於不知不覺中走進了自己的心裡。這一次,謝薇琳什麼都沒說,只是羞澀地點了點頭。
而就在延安城南的一處高坡上,山丹丹開花紅豔豔,辛小雅和一名女同學站在一棵榆樹下,看着陳建峰團的一千人馬于山腳下經過,默默地爲陳建峰送行。
女同學不解地問:“小雅,爲何不當面送送他?”
辛小雅搖頭:“我不想讓他分心。”
辛小雅默默地爲陳建峰祝福:“陳建峰,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管你願不願意,我辛小雅都一定會等你回來。”
女同學搖頭,說:“真不明白陳旅長是怎麼想的,你都這麼明瞭直白了,傻瓜都知道你辛小雅是什麼意思,他還有什麼好逃避的。”
辛小雅說:“所以,這樣的男人更值得我辛小雅去珍惜。”
女同學笑,說:“還別說,從認定就不回頭,執着到底這方面來說,你倆半斤八兩,誰都不比誰差。”
辛小雅自信地一笑,說:“河流也有向北的時候,我就不信他不轉彎。”
女同學笑,說:“現在你和陳建峰的事情可以說是滿城皆知,全延安城都在拭目以待,看你們何時成就一段延安佳緣。辛小雅加油,我們支持你。”
辛小雅笑,說:“*說了水滴石穿,金石爲開,我遲早會讓這塊自以爲是的石頭開花。”
對溝壑的對面,同樣站着幾名陝北的女娃,一首陝北的信天游在陝北空曠的黃土高原上響起:
“山丹丹開花背窪窪紅,我送哥哥當紅軍。”
女娃們是在用歌聲送別隨陳建峰出征的陝北後生。
溝壑下的陳建峰聽着這首信天游,一時有些癡了,眼前情不自禁地浮現出徐雪涵站在於都河邊唱着《十送紅軍》送別自己的場景,雖然物是人非,但此情此景,與當年何其相似,要是徐雪涵這會能站在黃土高坡上唱着歌給自己送行,多好啊。
蔣民雲用望遠鏡望去,在看到女娃們的同時,蔣民雲意外地看到了辛小雅。他說:“建峰,你看那邊溝壑的榆樹下,是辛小雅。”
目視下的辛小雅,只是一個模糊的身影。陳建峰只是望了辛小雅站立的方向一眼,什麼都沒說,躍馬向前。蔣民雲追了上去:“建峰,難道你對辛小雅就沒有一點意思?”
陳建峰頭也不回:“曾經滄海難爲水。”
蔣民雲望着陳建峰的後背,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