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一聽,來了興趣,武帝問。
“阿木,旁觀者清,當局者迷。依你之見,我大漢應當怎樣對待匈奴?”
阿木想了想,說。
“陛下,兩月以來,和我師李廣閒聊之際,阿木聽聞不少匈奴的事情。我認爲,大漢用和親的辦法,取得短時間之內,與匈奴的和平相處,但並沒有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匈奴人逐水草而居,遊獵爲生,靠天吃飯。一旦北面氣候寒冷,出現天災,以匈奴人的千百年養成的習性,定然要南侵,向溫暖豐饒的關內進發,屆時,必會騷擾大漢。
以數以百年的時間來看,匈奴很難會臣服於大漢,沒有一個單于,真心歸順過其他部落或者國家。現在如此,將來也會如此。
匈奴面積廣闊,人口衆多,其部落驍勇善戰,尤其精於騎射,來去如風。在曠野之中,追逐匈奴,和匈奴打游擊戰,絕非易事。
阿木可以斷言,大漢和匈奴,以後會有激烈的衝突,會有慘烈的戰爭,雙方之間,很難和解,因爲,這是兩個民族刻在血液裡,烙印在骨頭裡的,難以化解的分歧。”
武帝頷首,阿木講的,確實在理。這也讓他下定決心,積極備戰,有朝一日,要和匈奴一決雌雄。
這條路很艱難,但,爲了大漢的千里江山,不論付出多少,都是值得的!
阿木再道。
“對於匈奴,和親不是長久之計,匈奴人攻擊性強,幾十年來,從大漢得到的貨物,如蜀錦、絲綢、藥材難以估量,卻始終敵對,沒有得到匈奴的認可和善意。
之前,由於大漢剛立國,百姓需要休養生息,文帝景帝的懷柔策略非常正確,這爲大漢爭取到幾十年的時間來發展。
如今,大漢國富民強,如旭日東昇,蒸蒸日上,對於喂不飽的狼,只有狠狠的打擊,沒有任何餘地可以講!因爲,你的退讓,會被匈奴看做軟弱可欺,更加助長和激發它的狼子野心!”
衆人多是年輕一輩,熱血沸騰。
武帝一拍掌。
“阿木所言,正和我意!我大漢務必枕戈待旦,以防匈奴入侵。”
衛青笑道。
“阿木,你觀察的透徹,但是,你還沒有說夜郎呢。”
阿木看着武帝及其衆人。一字一頓。
“阿木擔保,只要大漢本着合則兩利,分則兩害的戰略,制定出有利於大漢和夜郎的規劃,則夜郎必定會和大漢聯盟!”
武帝笑道。
“阿木,你這麼有把握,朕猜想,你應該在夜郎,具有非同尋常的地位,跟我們也講講。”
阿木說道。
“阿木的父親是布摩,夜郎的國師和軍師。阿木自小也和夜郎國王子、公主一起長大。”
衆人大喜,武帝道。
“原來如此!有阿木在,朕何愁不能與夜郎聯盟?”
轉向阿木,問道。
“只是,我大漢應該採取什麼樣的方式和夜郎結成聯盟,阿木,你有什麼建議?”
阿木頓時想起父親的諄諄教導,做夜郎的守護者,忠於夜郎,不是某一個人,某一個國王。
“陛下,聯盟的方式,阿木並不太過於在意,只要對雙方長久有利,阿木,包括阿木的父親,定會竭力促成。”
框架已定,接下來的,就是籌備,時間安排。
武帝下令。
“爲讓大漢有一個堅強、穩定的後方,與夜郎的聯盟,勢在必行,物資、軍需籌備由丞相田蚡總負責,給你三個月的時間。
如今,正是冬季,待到明年春天,使團出發,前往夜郎及西南夷諸國,商議聯盟事宜。”
轉向唐蒙。
“聯盟夜郎的奏論,是你提出來的,朕命你爲中郎將,精心挑選使團人員,在三月內組建完成一支千人的使團,朕再給你一支萬人的軍隊,跟隨使團,便宜行事。”
唐蒙領命。
武帝再說道。
“此次大漢聯盟夜郎及周邊諸國,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至於聯盟的方式細節,就如阿木所說的,由使團根據實際情況,相機而定,不必拘泥。唐蒙,你可以利用阿木先生在長安的有利時機,多向他請教。朕相信,有阿木的鼎力支持,有夜郎布摩的運籌帷幄,兩國聯盟,定會有好的結果。”
衆人一一稱是。
兩國聯盟絕非小事,會改變許多人的命運,甚至,會改變歷史的走向。
大家情緒高漲,在冬夜的長安,繼續各抒己見,提出聯盟中可能遇到許多問題,找到解決之道,徹夜未眠。
不知不覺間,天已經大亮。
武帝看着眼前依然精神抖擻的衆人,心裡甚是喜慰。
“阿木,使團出發去夜郎,還有三四個月的時間,你有何打算?”
阿木笑道。
“我自從跟隨竹伯學習中原文化,甚爲仰慕。竹伯三番五次告訴我,讀萬卷書,也要行萬里路,我想趁這段時間,好好遊覽大漢的壯美河山,得償所願。”
心裡突然想起死在彭城路上的范增。
在阿木的心裡,早把竹伯當做可親可敬的老師,對於竹伯口中的宗師,霸王項羽賬下的第一號謀士范增,說不出的敬仰。
在來長安的路上,阿木就不止一次想過,去到范增的墓地,祭奠這位智謀超卓,足以匹敵張良韓信的前輩。
如今,夜郎和大漢可以聯盟,阿木心裡的喜悅和激動難以言表,想起范增對項坤所言,更加佩服范增的胸襟與高瞻遠矚。
爲了蒼生,放棄仇恨,是一種真正的悲天憫人,真正的以民爲本的情懷。
武帝笑道。
“阿木,朕看不透你,但是,不妨礙朕打心眼裡喜歡你。任何時候,你都可以來未央宮,朕虛席以待!”
阿木施禮道。
“阿木自到長安,得到諸位照拂,感激莫名。心裡,早把長安,把大漢當做我的又一個家了。陛下盛情美意,阿木心領。”
離開宮殿,告別衛青、公孫敖、司馬相如等人,阿木才走出去不遠,一個侍衛跑過來,在阿木面前行禮,讓阿木跟着他,拐過幾個彎,穿過幾層樓宇,眼前一條寬闊筆直的大道。
另一個侍衛手握繮繩,牽住那匹神駿的黑馬,一路到阿木面前。
“阿木先生,遵聖諭,將這匹戰馬送給你。”
駿馬一見阿木,尾巴不停搖擺,腦袋晃動,說不出的親切,靠上前來,嘴裡噴出熱氣,貼着阿木。
阿木謝過。問。
“這匹馬有多大了?從什麼地方來的?”阿木問。
侍衛的回答讓阿木苦笑。
“阿木先生,這匹馬不是我們飼養的戰馬。半年前,侍衛趕着一羣戰馬出去演練,在一座山裡,遇見這匹馬,就跟着戰馬羣來到馬廄。
這馬長得格外高大,又沒有人認領,侍衛就把它當做戰馬養起來。可惜,這馬桀驁難馴,沒有一個馬伕能降服它。在馬羣裡,它總是撕咬踢打其他戰馬,好幾次弄壞馬廄。
不知爲何,它會喜歡你,並聽從你的指揮,這樣再好不過了。你把它牽走,我們也樂得清靜。”
阿木輕輕拍了黑馬的脖子,笑罵。
“你看見了嗎?飼養你的軍士大哥都怕了你了,你可真是淘氣。”
黑馬嘴裡發出呼呼地聲音,像是抗議,彷彿在說。
“他們?整天把我鎖在馬廄,根本不會飼養我。出去跑,放風,只要我跑得稍微快些,就會有人,用長長的套索,把我拉住,鬱悶死了。”
阿木笑道。
“我替你取個名字。你既然跟了我,我叫阿木,來自夜郎,天天想着夜郎,想自己的家鄉。黑、夜不分家,這樣,乾脆以後我就叫你‘小夜’,是夜郎阿木的千里馬。”
駿馬嘶吼,不住跳躍,歡喜已極。
“等下我們出去,讓你跑個夠!”
阿木告辭侍衛,牽住小夜,沿着大道前行,宮門就在前方。
突然,阿木聽到一個聲音,含着淡淡笑意。
“小子,你運氣不錯,得到一匹千里良駒。”
阿木轉身,四下張望,但看不到人。
阿木知道,這人,定然就是在公孫敖遇險時,以一聲清嘯解危的高手。
“晚輩夜郎阿木,前輩何方高人,請出來相見。”
“你叫阿木?”
“正是!”
“現下還不是見面的良機,不過,我們是一定會見面的。你這匹馬,能耐超乎你的想象,它本身就是絕世好馬,昔日西楚霸王項羽曾有一匹坐騎,名喚‘烏騅’,跟你的這匹馬應該來自相同的地方,有些淵源。
而且,據我觀察,它似乎服食過某種珍稀的良藥,讓它的速度和耐力有驚人的提升。你出城之後,不要拘束它,讓它盡情宣泄,把藥力發揮,散入它的周身骨骼血液,它吸收藥力,這對它有好處。”
阿木笑道。
“謝前輩指點!看來前輩早就知道這匹馬與衆不同了。”
“當然知道,從它進入馬廄的第一天,我就看出來了。不過,這馬,與我無緣,我不需要馬。”
聲音道。
“把它留給你,挺好的,以後,你可能要走很遠的路程!”
彷彿看到阿木還在四處尋找,那聲音笑道。
“別找了,我們有緣,該現身的時候,我自會現身。你記住,勤加修煉神射之術,你現在的水準,還不足以行走江湖。這個天下很大,比李廣高明的人也不少,以後你會面對,好了,有人來了,再見。”
聲音倏忽之間,消失不見。
但阿木已經可以確定,這個人,一定就在未央宮!因爲,從小夜進入未央宮馬廄的第一天,他就一直關注!
這個人,應該還認識李廣,因爲他知道李廣的神射之術。從他的表現,所說的話來看,應該還在李廣之上。
阿木不禁更加好奇。
這人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