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還沒有上來,小二倒是殷勤的送來了兩罈老酒,余天霸開了一罈,給獨孤寒峰倒滿一碗,這纔給木鬆源和自己倒酒。
獨孤寒峰美滋滋的喝着,口中讚道:“不錯,酒質雖濁,但卻入口甘洌!鬆源,你也嚐嚐!”
“是,義父!”
木鬆源笑着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卻是被辛辣的酒味嗆的直咳嗽,眼淚都嗆出來了。
水兒見狀,連忙輕輕拍着她的後背,擔心的問道:“鬆源,沒事吧!”
木鬆源一邊咳嗽,一邊喘息道:“沒…沒事!只是這酒太烈了!”
“哈哈!你個傻小子!誰讓你一口喝那麼多的!”
獨孤寒峰哈哈大笑,木鬆源揉着胸口,看着他,無奈的苦笑道:“義父…….”
獨孤寒峰咕嘟咕嘟喝完一大碗酒,而後擺手笑道:“嘿嘿,行啦!喝不慣就別喝啦!”
衆人喝了一罈酒,這時,柳廚子端着木盤來上菜了,有青筍炒豬肝,還有醬牛肉,連帶着其他小炒,一應上了不少。
獨孤寒峰正自喝酒,無意間目光落在柳廚子的手上,不由微微愣了一下,旋即擡頭看了一眼柳廚子,帶的看清那張似曾相識的臉時,一抹疑惑的神色出現在他臉上。
“各位客官請慢用!這是小店的招牌菜,碧波千頃!”
柳廚子滿臉笑意的爲衆人介紹着,將盤子往獨孤寒峰面前挪了挪,而後退去。
獨孤寒峰蹙眉看着柳廚子的背影,忽然變了臉色,回頭看到周琪兒正夾着菜往嘴中送去,當下低喝一聲,“慢着!”手中的筷子卻是搶上前去,點在了周琪兒的手腕上。
“哎喲!”
周琪兒痛呼一聲,手中的筷子啪嗒掉在了桌上,當下揉着通紅的小手,苦着小臉看着獨孤寒峰,委屈的說道:“前輩,爲什麼不讓我吃飯….”
滿桌人都是不解的看着獨孤寒峰,唯有空聞大師眉頭微蹙,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道招牌菜碧波千頃上。
獨孤寒峰也不知從哪摸出一根銀針來,在碧波千頃中攪了攪,但見銀針迅速變黑,衆人見狀齊齊變了臉色,就連周琪兒也是縮了縮脖子,不再說話,她雖不知銀針變黑意味着什麼,但她從衆人看着那變黑銀針的眼神中看出了一絲危險。
“這菜有毒!!”
木鬆源驚呼一聲,卻是被余天霸捂住了嘴巴,低聲道:“公子莫要聲張!現在情況不明!少夫人和琪兒都不會武功,萬一發生混戰可就不好了!”
“所有的菜中只有碧波千頃下了毒,看來下毒之人的目標是獨孤之主啊!”
空聞大師取銀針試過所有的菜後,擡頭蹙眉看着獨孤寒峰。
獨孤寒峰眸中寒光乍現,寒聲道:“不必驚慌,下毒之人就是那柳廚子,他應該是山西鐵蜈蚣柳陀的兒子,當年我殺了那柳陀全家,唯獨放過了他的幼子,卻沒想到今日卻是差點死在自己的一時善心上!早知道就該一劍結果了他!”
說着話,他便欲起身去尋那柳廚子。
“阿彌陀佛!獨孤施主,冤冤相報何時了!不若放他一條生路吧,他雖下毒,卻並未造成什麼惡果啊!”
空聞大師低宣一聲佛號,合什在胸,目光平靜的看着滿臉殺氣的獨孤寒峰。
聞言,獨孤寒峰蒼老的面容上殺意漸散,蹙眉道:“你這老光頭,只會講大道理,不若我們來賭一把,若是我輸了,便放那柳廚子一條生路,若你輸了,我就殺了他!”
空聞大師沉吟,而後點頭應下,“這….好吧!貧僧便與施主賭上一局,不知施主要如何賭?”
獨孤寒峰淡笑,看着空聞大師說道:“等會我們裝作中毒,且看柳廚子要做些什麼!他要是沒有絲毫的憐憫,老夫便立刻殺了他!他若是願意救你們,那老夫便留他一條性命!”
“阿彌陀佛!一念生,一念死!好,貧僧相信,人,是心存善念的!縱是仇恨亦無法抹去那一縷善念!”
空聞大師笑着點頭,衆人開始吃飯,卻是無人去碰那碧波千頃,吃飽喝足後,獨孤寒峰使了個眼色,衆人便裝作毒發,皆是趴在了桌上,爲了顯得真一點,余天霸裝作痛苦不堪的翻倒在地,順手將碧波千頃推到了地上,翠綠汁水四濺,場面一片狼藉。
那小二在櫃檯後正在打盹,聽到杯盤摔碎的聲音,當下醒了過來,卻是看到衆人皆是趴在桌上,登時大駭,驚恐的喊道:“不好了!出事啦!!”
柳廚子如一陣風從後院掠進前堂,一掌切在那小二的頸間,尖叫聲戛然而止,小二倚着櫃檯軟軟的倒了下去。
一掌將小二打暈,柳廚子回身,雙眼血紅的盯着伏在桌上的獨孤寒峰,而後一步一步走過去,一邊走一邊咬牙切齒的說道:“獨孤寒峰!你殺我全家!今日我便要你償命!”
說着話,他已抽出了手中的長劍。
只是當他的目光落在余天霸和木鬆源等人身上時,他猶豫了,腳步頓了頓,而後嘆息道:“你們不該陪他去死!”伸手從懷中掏出一個瓷瓶,來到桌前,從瓷瓶中倒出幾粒藥丸,分別塞進木鬆源等人的嘴裡。
做完一切,柳廚子這才收起瓷瓶,緩緩舉起手中的長劍,對着獨孤寒峰奮力刺去。
錚!
獨孤寒峰忽然坐起,雙指僅僅的夾住了長劍,冷冷的看着柳廚子。
“啊!你….你沒中毒!”
柳廚子大驚,欲要抽回長劍,卻是無奈獨孤寒峰那一雙手指緊緊的夾住了他的長劍,根本無法抽回。
木鬆源等人此刻已經起身,退到了一邊,靜靜的看着二人。
眼見此等情況,柳廚子一臉悲憤,雙眼血紅的盯着獨孤寒峰,怒罵道:“獨孤老賊!你好狡猾!竟然識破了我的計謀!”
哼!
獨孤寒峰冷哼一聲,屈指在長劍上一彈,只聽錚的一聲,長劍寸寸碎裂。
柳廚子驚駭之餘,自知自己決不是這名滿江湖的天龍仙客的對手,當下踉蹌的向後退去,面色茫然的看着獨孤寒峰,而後癱倒在地上,嘶聲道:“殺了我吧!既然不能爲父母報仇,那我只有去下面陪伴他們了!”
獨孤寒峰不說話,長身而起,看着癱坐在地上的柳廚子,冷聲道:“小子,知道嗎,就因爲剛剛你給我兒和我兒媳吃了解藥,所以老夫不能殺你!”
“你不殺我?”
柳廚子詫異的看着面色冰寒的獨孤寒峰,不明白他爲何放過自己,自己可是要下毒害他啊!
獨孤寒峰仿似知道他在想什麼,嗤笑一聲道:“莫要再想着爲你父報仇,你父鐵蜈蚣柳陀也不是什麼好人!當年他在山西爲禍一方,死在他手下的人不知凡幾,也算是罪惡盈天!就算老夫不殺他,你父也不得善終!何況老夫並沒有殺你全家,只是殺了你父柳陀,你母親和你奶奶是撞牆自盡的,與老夫無關!”
“不!不!你撒謊!是你殺了我母親和我奶奶!是你殺了她們!!”
柳廚子瘋狂的大叫,眼神兇惡的盯着獨孤寒峰,而後怒罵道:“獨孤老賊!既然敢做又何必不敢認!我殺了你!!”
說着話,柳廚子便欲撲向獨孤寒峰,卻是被空聞大師一把按在肩頭,低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鐵蜈蚣之名老衲也曾有耳聞,確是聲名狼藉之輩!聽老衲一言,放下那些執念吧!不要再沉淪在仇恨的深淵中了!”
柳廚子擡頭看着空聞大師,眼神慢慢平靜下來。
空聞大師淡笑,合什道:“阿彌陀佛!一念生,一念死!恭喜施主迷途知返!”
“多謝大師指點!”
柳廚子滿面哀傷,但卻是翻身長揖叩謝空聞大師。
淡笑着將其扶起來,空聞大師笑道:“施主能夠迷途知返,實乃可喜可賀!往日恩怨,說不清道不明,便讓他隨風去吧!”
“大師高見!晚輩受教了!”
柳廚子恭敬的施禮,而後回頭看着獨孤寒峰,而後低下了頭,說道:“我不能謝你,因爲你畢竟是我的殺父仇人,但你放我一條生路,卻有恩於我,我…….”
獨孤寒峰眉頭微蹙,而後擺手道:“罷了,不必多說了,你走吧!”
柳廚子擡頭愣愣的看着背過身去的獨孤寒峰,當下微微躬身抱拳行禮,而後快步向後院走去,片刻後一騎從後院衝出,絕塵遠去。
獨孤寒峰隔着窗戶看着那敞開的院門,面色暗淡的低嘆一聲,低聲自語道:“老夫何曾不是心懷怨恨,險些便墜入魔道,陷入萬劫不復之境啊………..是時候該放下了…..”
說着話,他重重的一拍窗框,長嘆一聲,“該放下了!”而後轉身往樓上走去,將自己關進了房間之中。
看着義父面色黯然的上樓,木鬆源低呼一聲,“義父”便欲跟上去,卻是被水兒拉住了手臂,衝他微微搖頭,示意他不要上去,他這才作罷。
是夜,水兒帶着琪兒一間房,木鬆源和余天霸還有空聞大師一間房。
趕了一天路,又經過方纔那麼一折騰,衆人都是有些疲乏了,頭挨枕頭便即睡了過去,只有木鬆源沒有絲毫睡意,瞪着昏暗的房頂,悶悶的想着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