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州城內,此起彼伏的巨爆聲響了足有一個小時,激烈的槍聲更是持續了很久,城內的百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紛紛用雜物將房門死死頂住,雖然作用不大。
第二天一大早,城中的百姓驚奇地發現,帶給他們噩夢一樣的倭軍一個也找不到了,要不是地上殘留的血跡,他們都以爲以前做了場夢一樣。
很快有人發現,倭軍的駐地也被轟得不成樣子了,還殘留了不少糧食物資。
百姓們起先不敢去動,盯了很久後,終於有人按捺不住,在飢餓的驅使下率先衝進了駐地,扛起一袋糧食就走。
有人帶了頭,其他人一咬牙也衝了過去,先是糧食,隨後又是被服、鍋碗瓢盆…
“這裡有火銃!還有炮子!”
沒搶着糧食物資的人不死心,撬開一個個木箱後有了更大的發現,隨後背起幾支槍,又抓了一把子彈後飛速地跑開了。
消息傳出後,一千支步槍、兩萬發多子彈被哄搶得乾乾淨淨。
沒有人知道,原先庫存的是更好的村田二十二式以及8mm無煙火藥彈,都被於寒掉包了。留下這些槍的原因,和在曲北村一樣。
至於有了槍以後會不會有人胡來,於寒就顧不上了。他留下的糧食物資也只是一小部分,這裡存儲了十萬石糧食,還有大量的飼料,是一個師團一個月的儲備,看來山縣有朋將這裡當成了後方基地。
於寒離開錦州後,沿着官道向南到了一個叫梨山的地方,距錦州約四十里,這是一座小山,周圍還算空曠,據說倭軍南下走的就是這條路線,如果倭軍沿原路返回,在山頂肯定能發現。
重重要的是,這裡距海邊也不到二十里路程,完全在探察術範圍內,所以只需時不時地偵測一二即可。而且倭軍有兩萬多人,又帶着軍械輜重,還有至少一個騎兵大隊,動靜肯定小不了。
山海關,時間倒回4月17日。
督辦東征軍務的欽差大臣、兩江總督劉坤一,兩位軍務幫辦吳大澄、宋慶等人,看着退去的倭軍,心中鬆了一大口氣。
在敵方擁有大量火炮的情況下,這道天下第一關之稱的關城能支撐多久真不好說,敵人退了再好不過。
朝廷議和的事情早已不是秘密,衆人都猜出了倭軍後撤的原因。
倭軍退了不到兩天,一個親兵匆匆跑來施禮過後呈上一份電文。
劉坤一接過後看了一番,隨即召來衆人商議。
吳大澄、宋慶均未急着表態,而是將目光看廳中諸將。
毅軍後營督帥馬玉昆率先說道:“倭人要我們剿匪緝盜?他們不就是匪盜嗎?還在是遼南?這肯定是陰謀!”
拱衛軍統領徐邦道贊同道:“不錯,遼南已經陷落,貿然進入倭人佔領區,要是對方突然發難,或藉此做文章,再開啓戰端,又得寸進尺,都對我等不利。”
毅軍另一名督帥馬金敘也說道:“自與倭賊開戰至今,彼計端百出,防不勝防,若徐統領之言應驗,我等處境堪憂。”
直隸提督聶士誠這時說道:“倭賊的戰力,諸位都有底吧?依我看,這匪可不好剿,否則倭人早自行解決了。”
…
衆人很快都表了態,口徑異常地一致,均表示反對。
劉坤一清了清嗓子,舉起手中電文道:“諸位所言極是,但上命已下達,若置之不理,不提倭人如何反應,只怕是朝廷不會輕饒。”
宋慶拱手道:“大人,經錦州至山海關,我等苦戰良久,輜重錢糧耗費甚巨,尚需籌措一番;且士卒死傷過半,也需善後、整編方能出征。”
這話背後的意思就是拖着,劉坤一當然明白,但拖得了多久?他搖頭道:“到時又該如何?”
聶士誠口風一轉:“大人,我看可以奏請朝廷,允許我等就地募兵,以熟悉遼東或匪盜習性者爲先。”
“就地募兵?匪盜習性?”劉坤一先是不解,隨即瞭然,什麼人熟悉匪盜習性?匪盜唄。聶士誠的意思就是招募鬍子打鬍子,這樣以來所有的擔憂都解決了,他們不過出些錢糧而已。至於打得過打不過,都不是事,打得過最好;打不過,繼續招募唄,反正遼西一帶鬍子數不勝數,要是都摺進去了,對遼西來說也是件好事。
劉坤一沒有急着表態,乜轉向其他人:“你們覺得如何?”
“卑職贊同聶提督的提議。”
“末將贊同。”
…
意見再一次空前的統一,也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理解另一層意思,還是隻懂字面意思,但已經不重要了。
見衆人都沒有意見,劉坤一說道:“既然如此,那就這麼定了。”
梨山頂上,幾十幾飛速移動的紅點被於寒發覺,他擡起望遠鏡看去,就見幾十人策馬飛馳而來,清一色的黑色的軍帽、軍服,紅色馬褲,正是倭軍騎兵,細數了一下正好五十五人,是支騎兵小隊,應該是提前探路的,要知道錦州已經落入了倭軍手中,看來不是倭軍夠謹慎,就是錦州的事情已被倭軍知曉。
爲避免打草驚蛇,於寒沒有動這支騎兵。而是下到了半山腰到處佈置起來,散兵坑、防炮洞、陷阱機關…
4月下旬,已是春色盎然,冬季中光禿禿的樹木此時已是枝繁葉茂、鬱鬱蔥蔥,雖然樹林面積不大,梨山也不過五里方圓,但想要藏進一個人輕輕鬆鬆,他不信倭軍會用整個師團來搜山,要真是如此,那反倒好了,那就陪着對方磨下去。
時間一點點過去,十幾個倭騎去而復返,一路向南奔去。
於寒已經佈置得差不多了,還將幾十門艦炮取了出來,並裝填好彈丸、藥包。
倭軍行經的路線必定與騎哨所過之處相同,或許倭騎會分路探察,但這裡是最近的路徑,估計從這裡經過的可能性最大。
果不其然,天色將黑時,密麻麻的紅點映入了探察術光屏,於寒立即拉動了牽索,以最快的速度將幾十顆彈丸發射出去。
“轟轟轟——”
地勢的優勢此刻顯露得一覽無餘,射程本就驚人的大口徑艦炮此時更加給力,特別是150火炮,竟打到了五千米之外,要知道,這可不是21世紀的新式火炮,而是早了一百多年的古董。
幾十枚彈丸瞬間覆蓋了倭軍的行進隊列,漫天的土塵揚起,密集的破片伴着火光四處橫飛,一個個倭兵被轟得高高飛起,甚至化爲血雨;
但這還不是全部,淡黃色的炮煙瀰漫之處,暈頭轉向的倭軍頓時被嗆得心口發悶,隨即紛紛腿腳發軟,嚴重者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不已。
“炮煙有毒!快用溼布掩住口鼻!”見機快的軍官紛紛下令道。
遇襲的倭軍是打頭的第五師團,由第五師團長奧保鞏帶隊,其實第五師團的步兵只有第九旅團,第十旅團被留在後方分散駐守鳳凰城、海城以及營口等地了,第九旅團的第11聯隊還在鞍山站折了一個大隊,現在只有第二、三大隊了。
除了第九旅團,還有師團直屬第五騎兵大隊、野炮第五聯隊、工兵中隊、輜重聯隊,否則只要讓第九旅團長大島義昌帶隊就行了。
第一波炮擊的硝煙還未散去,奧保鞏立即下令還擊,第九旅團兵分左、中、右三路攻山,第五騎兵大隊向梨山北麓迂迴,野炮聯隊則壓制地方火力,他要以雷霆之勢碾碎敢於冒犯蝗軍的狂徒。
倭軍的動向立即被於寒發覺,但他並沒有着急,而是將幾門150艦炮再次裝填起來。
一萬多人的軍隊想要徹底散開,短短几分鐘是來不及的,第二輪炮擊降臨時,又有近兩百倭軍遭到了滅頂之災。
於寒看也不看戰果,收起幾十門火炮匆匆撤離。一分鐘不到,十幾枚炮彈呼嘯而至,土石碎屑沖天而起,成片的樹木被齊茬切斷,整座山峰似乎都顫了三顫;片刻不到,更多的炮彈撲天蓋地飛來,崩塌的山石轟隆隆地滾落而下。
炮擊的同時,奉命進攻的第十一聯隊嗷嗷叫着,呈散兵線狀一波波地涌了上去。
“呸,呸…”
於寒見機快,第一時間跑到了山體的反斜面。其實倭軍步兵裝備的都是老舊的青銅臼炮以及繳獲清軍的格里森37炮以及57炮,射程遠遠小於120口徑以上的火炮,又是在山下仰射,射程又差了很多,多數炮彈只是打在了半山腰上,沒有一枚能落在山頂。但也不是毫無建樹,之前佈置的許多陷阱詭雷被炮火轟掉了。 щщщ●тт kΛn●¢ O
第11聯隊正面突擊的同時,第21聯隊已運動到了梨山兩側,這時倭軍們發覺了異樣,除了開始的兩輪炮擊之外,對方再沒有任何反擊,難道已經被野炮聯隊轟成碎渣了?
“哪怕有什麼陷阱,在帝國軍人的碾壓下也要變成渣渣,何況梨山這麼大點地方,又能藏多少人?”第11聯隊長渡邊章略一猶豫,便下令兩個大隊加快了突擊速度,與其懷疑對方有陰謀,他更相信對方想要逃跑,再說即使有埋伏,這回可是大白天,己方有一萬多人不說,後面的第七師團很快也能趕到,所有兵力一擁而上,哪怕敵人各個有三頭六臂也要玩完。
隨着步兵的推進,野炮聯隊也停止了炮擊,除了個別士兵中了殘留的陷阱外,第11聯隊第二大隊半小時後順利登上了山頂,第三大隊則發現了疑似炮兵陣地的位置,由於距離過遠,野炮聯隊的57炮和青銅臼炮都沒有攻擊到這裡,從遺留的痕跡判斷,每門火炮的都在好幾噸重,但卻不見任何拖曳的痕跡,甚至附近都沒有像樣的道路,再根據遺留的腳印,對方人數非常少,甚至不到五人。那麼問題來了,對方是怎麼來回搬運這麼多重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