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寒再次說了些寬慰的話後,與衆人告別,接下來的事情自然有人接手,他只要留心一下就行,安置的事情已經有了經驗,不會出什麼錯漏。
他轉身剛要走,就見韓澧蘭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臉上的淚珠已經凝成了冰碴。
於寒下意識地張開雙臂,韓澧蘭一個乳燕投林撲進了懷中,抱着他嗚嗚地哭了起來。
在這一刻,無論是救國軍的士兵、軍官,還是遷徙來的百姓,紛紛都安靜下來,直到於寒勸慰之後將韓澧蘭輕輕鬆開,周圍突然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與喝彩。
這時人們才知道,這個年紀不大的指揮官同樣也是有血有肉有感情的人,而不是隻有鐵血殺伐的一面。無形間,感覺於寒的形象真實了很多,初到營地的恐慌和陌生感也淡了不少。
“好了,大家不要看熱鬧了。團長成親還不到一個月,爲了消滅倭寇,和媳婦都沒呆多長時間。大家跟我來吧,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徐三陽,負責大家的安置,我們人手有限,希望各位聽從安排,早點安置好,大家也就能早點休息了。”
裝備部部長徐三陽見狀揮了揮手說道。因爲遷徙人口的事情不多見,所以於寒沒有專門設立安置辦之類的機構,而是由裝備部兼管,從這點來說,應該叫裝備後勤部。
和韓澧蘭溫存了片刻後,於寒很快就出來了,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首先在連兆明、陶黑柱等人的陪同下巡視了營地一番,所有的積雪都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堆在道路兩旁,住宅區、軍營都收拾的乾乾淨淨,垃圾、雜物也分類堆放,看來徐三陽在這個方面很有天賦。
留守的一連和五連精神狀態都不錯,只是充滿了期待的神色。於寒勉勵了一番後,保證下次出征一定帶上他們,引發了一片歡呼。雖然從沒有發過錢,但每次打仗回來的士兵,物資發放比留守的人多了兩倍,還有魚有肉,看着他們眼饞不已。
於寒也回過神來,除了警戒的士兵之外,將其他人都召集了起來,一揮手,幾個偵察營的士兵費力地擡着兩個箱子過來了。
打開箱子後,於寒說道:“因爲條件所限,無法給大家發放軍餉,從現在起,每人每月五塊大洋,凡出征的,每人額外發放十塊大洋,並根據功勞大小進行嘉獎;
在戰鬥中傷殘的,一次補償50塊大洋的生活費,並根據情況會妥善安置,失去自理能力的,由專人照料,按時發放生活物資;
犧牲的弟兄,一次性補償100塊大洋,家屬優先安排工作,定時發放慰問品,我會安排專人負責;只要手頭寬裕,軍餉一定按時發放,打仗後的獎勵和撫卹也絕不拖欠!”
“團長,我們不要錢!我們願意跟你打倭寇!”
“是啊,團長,我們要錢也沒地方花,打倭寇是我們自願的!”
於寒剛說完,下面的士兵紛紛大喊起來,神情顯得非常激動。於寒心中涌起一陣暖意,舉起雙手虛按幾下後,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弟兄們,你們的心意我心領了!大家放心吧,只要我們多殺倭寇,總有一天會將倭寇趕出家園,把錢攢下來,以後用處多得是!現在開始發放軍餉和賞金,請各位連長和幾個直管排、隊、組、裝備部負責人上來領取!”
發放完軍餉和賞金後,除了那盒首飾,就剩不到300塊銀元了,如果下個月再開一仗,加上於寒以前得到的錢也緊巴巴的,不過於寒並不後悔,當兵吃糧領軍餉、論功行賞,都勢在必行,只有這樣才能激發士兵的積極性,思想教育和物質獎勵一樣都不能少。錢不夠,想辦法賺就是了。
將招錄兵員、訓練新兵的事情安排下去,又給三個留洋學生安排了事情後,於寒又思索起了另一個問題,比缺錢更棘手。
人口增加了近一倍,即使加上這次的繳獲以及金州百姓自帶的糧食,最多也就撐到四月中旬,現在已經二月末了,如果不盡快想辦法,到時候樂子就大了。
於寒本來還想帶一連和六連出去打一仗,看來短期內無法實現了。作爲營地的最高指揮官,他必須以山寨的存亡爲首要任務,畢竟一個人不可能打敗倭軍四個半師團加一個獨/立混成旅團。
不過不能帶兵出去不代表於寒就不能干涉戰事,順路抽冷子給小鬼子來一下,特別是摧毀他們的重火力,對戰鬥的影響還是很大的。
在營地呆了幾天後,於寒將幾個手下都叫來吩咐了一下,便準備出發,以連兆明等人起先紛紛反對他以身涉險,於寒展示了一番鬼神般的速度後,衆人才勉強鬆了口。
於寒快速掠行時連看都看不到,還怎麼瞄準?加上他還能隨身攜帶重型防具(新鍛造了一個鋼鐵活動碉堡),別說遇到步槍齊射,就是機槍掃射都不怕,到時只有他打倭寇的份,只要不被秒殺或被炮彈直接命中,誰還能把他如何?
說服了衆人並謝絕了所有人跟隨後,於寒又與韓澧蘭以及大舅哥韓沅渚道別,韓沅渚也勸說了一番,見於寒心意已決,也無可奈何,韓澧蘭則哭成了淚人,看得於寒都差點動搖,但一想到四月中旬糧食就見底了,於寒還是耐心勸慰了一番,並保證以後儘量多陪她,這纔將媳婦哄下來。
出發的時候,衆人爲了他的安全考慮,沒有興師動衆地相送,這也是於寒特意交代的,他不想因爲一個人影響營地的正常運轉。走到岔道口時,於寒突然發現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墨隊長?你怎麼在這裡?”於寒瞅着眼前珠圓玉潤的女人,詫異地問道。
墨隊長,也就是玉三姑,原名墨玉秋,任了女子執法隊隊長後,便恢復了本名。
墨玉秋緩緩擡起頭,露出哭得紅腫的雙眼,臉上還有殘留的淚痕。她呆滯地瞅了於寒一陣後,突然悽慘一笑:“我美嗎?”
“說正事,我趕時間。”於寒眉頭頓時一皺,他和韓澧蘭新婚不久,可不想與墨玉秋來一個什麼花前月下,況且她此時的狀態也不對。
墨玉秋還是呆呆的盯着他,以前那股生猛潑辣勁蕩然無存,儼然一個受氣小媳婦的樣子。
於寒目光一瞥,瞅到地上放了一個包裹,不禁詫異道:“你要離家出走?怎麼出來的?”
“我給士兵說,你要悄悄帶上我,他就不敢阻攔了。”墨玉秋抽抽噎噎地說道,只是這幅神情和說話內容絲毫不協調。
“你!”於寒頓時一怒,隨後又平靜下來:“算了,身正不怕影子斜,量也沒人敢亂嚼舌根子。是哪個士兵?看我不關他小黑屋!”
說道小黑屋,墨玉秋不禁打了個寒顫,她雖然沒進去過,但也聽很多士兵說過其中的恐怖,那是於寒親手打造的一個屋子,外面看着精緻無比,但進去過的人遠遠瞅到就心生畏懼,據說關在裡面一天不到,人就臨近崩潰,無論多壯實的小夥子,出來後都是一副沮喪呆滯的神情,比打軍棍、抽鞭子還要恐怖得多。
“這事我一人擔着,不要連累他人。”墨玉秋的情緒慢慢平復了一些,想到於寒剛纔的話,不禁喃喃自語道:“離家出走?不錯,這裡是給了我家一般的感覺,你們也像家人一樣關心着每一個人。可是我爹,我娘,我弟弟他們,嗚嗚……”墨玉秋說着蹲在地上,雙手捂臉放聲痛哭起來。
“喂。”於寒心中一軟,上前蹲下後拍了拍她的香肩。
“嗚嗚嗚…”誰知墨玉秋哭得更兇了。
於寒見她沒完沒了了,也不勸了,站起佯怒道:“你慢慢哭吧,我走了。”
這一招還真有用,黑玉秋頓時止住了哭聲。
於寒見狀停下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想出去給家人報仇吧?先不說仇怎麼報,連走出遼南都是問題。”
墨玉秋擦了擦眼睛,小聲嘟囔道:“所以我纔要跟着你。”
於寒眉頭又是一皺:“跟着我?我是去找小鬼子麻煩的,你跟着恐怕不方便。何況我最多能到營口一帶,你的仇人應該在京城吧?這不是南轅北轍吧?”有個漂亮女人隨行看着不錯,但要看是什麼事情,何況這位姑奶奶渾身長刺不說,還心事重重,帶着她去打倭軍,弄不好會害了她。
“我沒你想的那麼沒用,告訴你,我槍打得可準了,不管長槍短銃都不含糊,絕不會拖累你。你要是不帶我,我就回去告訴你媳婦,說你非禮我。”墨玉秋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是勸說又是威脅地說道。
“隨便你!我看到時候我媳婦相信誰?”於寒可不是容易威脅的人。
見這一招不好使,墨玉秋眼珠又是一轉:“好吧,我不說就是了。不過,腿長在我身上,你要不帶我,我就偷偷跟着你。”
於寒也服了她的決心,不過她要報仇得去京城,繞着渤海轉那麼一大圈,恐怕營地裡的人都要嚼草根、啃樹皮了吧?
“你怎麼這麼笨啊,天這麼冷,渤海肯定結冰了,從冰上過去不就行了?”
於寒心中一動,他一直沒到渤海灣看過,還真不知道這事,在他的意識中,除了北冰洋外,其它海域好像都不結冰。
不過整個渤海都封凍,他覺得還是不太可能,最多是離海岸線幾百米區域會封凍,如果真走海路,還不如不結冰,至少可以行船。
於寒突然又問道:“你走了,女子執法隊怎麼辦?”
“我交給你媳婦了。”墨玉秋理直氣壯地說道:“放心吧,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身份,沒人敢炸刺。”
於寒沒好氣地說:“你倒是甩的一手好鍋,攤子扔給我媳婦,還想讓我帶着你?沒門!”
墨玉秋這回反倒不急了:“你可想清楚了,我還是剛纔那句話,要是不帶我走,我就偷偷跟着你,要是不小心被倭寇抓住,說不定我什麼都招了。”
於寒目光一凜,上前一步準備將她揪回去再說,墨玉秋動都沒動,唯有兩行清淚順着兩頰慢慢淌下,眨眼間結成了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