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城內,定邊軍督率章樾氣喘吁吁地跑到府衙:“大人,咱們派出的人都沒有回來,岫巖被一幫泥腿子給佔了!”
這話一出,當場幾個團練長韓玉琛、楚文彥、傅採臉色變得極爲彆扭,他們也是章樾口中的泥腿子。
張錫鑾狠狠瞪了章樾一眼後問道:“那岫巖的倭寇呢?”
“混進城的弟兄打聽了一下,倭寇早就跑西邊去了。”章樾垂頭喪氣道。
“不好,是那個於寒!他昨天就是來打探的!要不是昨天陰差陽錯,連鳳城恐怕都落他手裡了!”張錫鑾頓時一拍膝蓋。
“對,就是他。大人,我們要不要奪回岫巖?”章樾小心翼翼地問道。
“別急。”張錫鑾擺手道:“城裡有多少人?都有什麼兵器?”
“稟大人,一共有三千多人,清一色的洋槍,和倭寇用的一樣,不過格林炮(加特林)超過了五十門,還有二十門快炮(37、57速射炮)。”
“吸——”
張錫鑾倒吸一口涼氣,這火力也太猛了吧?這哪是章樾說的泥腿子?官兵、倭寇的火力加一塊都比不上吧!
“對了,他們都從哪來的?”張錫鑾又想到一個問題。
“聽岫巖的百姓講,都是從西邊過來的,是什麼遼南救國軍,遼東的倭寇不是被滅了好幾萬嗎?他們說是自己乾的。”
“啊?”張錫鑾又吃一驚,要是對方有如此實力,那還怎麼奪岫巖?但這這麼算了,實在心有不甘,見章樾還在等着下文,三個營官林長青、周廷順、嶽元福以及三個團練長神色各異地看着自己,張錫鑾隨即問道:“你們可有什麼提議?”
林長青一拱手:“大人,我們都聽您的!”
周廷順、嶽元福猶豫片刻後也說道:“大人,我們聽您的!”
“你們呢?”張錫鑾又轉向韓玉琛、楚文彥、傅採三人。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後韓玉琛開了口:“大人,昨天攻打鳳城時,我部傷亡不小,不少隊、哨都沒了頭目,可否寬限幾天,等修整之後再出兵如何?”
這話一出,其餘兩人眼中頓時一亮:“是啊,大人,我部也需修整幾天。”
三人也不算推脫,和倭軍激戰時傷亡確實不少,所以張錫鑾也不好說什麼,萬一惹毛了,直接撂挑子怎麼辦?
三支團練兵加起比定邊軍三個營還多一倍,戰力又絲毫不弱於後者,加上得了繳獲的武器,實力不減反增,要是沒有他們支持,攻打岫巖就更沒希望了。
張錫鑾臉上不悅一閃而過,隨後神色平常地問道:“不知需要幾天修整?”
三人早就想好了:“大人,至少有半月才能恢復元氣,還有,戰死的弟兄們都拖家帶口,這撫卹所需錢糧也不是個小數目…”
“我來想想辦法吧。”張錫鑾頭痛地說道。
要是平時,可以向當地官衙索要,但倭軍打來後,地方官的早跑沒影了,向誰要去?只能從富戶和百姓身上想辦法了。
與在鞍山相同,新徵召的士兵輪番訓練,與以前挨餓受凍相比,現在吃得飽穿得暖,還能養活全家,大多士兵都賣命無比。至於偷奸耍滑的,很快就被淘汰出局了。
期間不少鄉紳富戶找來,大多是旗人,紛紛與守軍交涉,試圖讓入伍的佃農、幫工返回原籍,但連兵營都沒進去就被擋了回去,臨走還揚言是某某的什麼人,區區團練也敢造次,這事不會就這麼算了。
在遼東擁有大片土地的人都是有靠山的,想想這是什麼朝代,便知道這些人的土地當初是如何到手的。
於寒心中閃過一絲厲色,看來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做了。遼東不缺土地,但這些人留在他的控制區無疑是不穩定因素,其下的佃農甚至奴隸也佔了很多人口,如果將這些人解救出來,不但增加了人氣,還能得到不少人心。
不過當務之急還是怎麼應對張錫鑾那邊,於寒並不想對定邊軍大開殺戒,但他佔了岫巖,對方肯定不會坐視不理,雙方難免一戰,除非不戰而屈人之兵…
有了!於寒一拍大腿,頓時冒出個主意,當然是歪主意,誰讓他手下都是空架子?
夜晚,於寒令四連新任副連長蕭旭良帶一個排維持兵營秩序,其餘兩個排由四連長邊臨洮帶隊,跟隨於寒驅馬奔向鳳城。爲了不引起動靜,戰馬四蹄都包裹起來。
定邊軍在鳳城的警戒十分鬆懈,與倭軍相比差了不少。於寒很容易就帶了一個排潛入城中,又利用探察術順利找到了主要目標。
兩個小時後,幾十人退了出來,人數不但沒少,相反還多了幾個。
呼啦——
一圈火把被點燃,於寒示意手下揭開一個“人質”眼上蒙的黑布。
“是你!”
“人質”睜眼一瞅,頓時像見了鬼一樣。“人質”不是別人,正是新授署東邊兵備道張錫鑾。
再轉眼一瞅,定邊軍督率章樾、三營管帶林長青、周廷順、嶽元福一個不少,都在這裡了。
“嘿嘿,不錯,就是我。用這種方式把您和四位兄弟請來,實在逼不得已,只能用此下策了,還望張大人多多包涵。”於寒的話歉意十足,臉上卻一副“我爲刀俎、你爲魚肉”的表情。
“哼,虧我還以爲你是爲國爲民的俠士,沒想到卻行此下作之事。說吧,你把本官綁來,有何目的?他們怎麼了?”
於寒不緊不慢地說道:“放心吧,他們只是暈過去了。目的很簡單,我知道你們想攻打岫巖,而我佔下的地盤是不可能讓出去的,但同爲炎黃子孫,又不忍刀兵相見,只能委屈幾位一段時間了。我想,沒了幾位節制,三營定邊軍應該能老實下來吧?”
“就這麼簡單?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沒了我,朝廷還會委派新的官員,定邊軍沒了督率、管帶,還有副率、幫帶,你想得太簡單了。”張錫鑾一副瞅傻子的目光。
“呵呵,如果我費點事,再把他們請來也易如反掌;當然,若是大人配合,也不用多此一舉了。”
“閣下行此手段,不怕被人恥笑?”
“呵呵,大人言重了,都是爲了少些殺戮,畢竟都是同胞。”
“你莫非想造反?”聽到“華夏”這個典籍中都看不到的詞眼,張錫鑾就是一驚。
“如果有必要,我不介意當這個出頭鳥。”於寒毫不掩飾道。反正和清廷已經鬧掰了,再也沒了和解的可能,加上張錫鑾是漢人,原歷史上也不是不知變通,所以也不瞞着他。
“你不會成功的。”張錫鑾再次搖頭:“朝廷雖然新敗於倭寇,但畢竟根深蒂固,你以一縣之地對抗天下,唯有敗亡一途。”
“根深蒂固?我看未必了。自道光二十年五月,英國軍艦敲開國門起,誰都知道,這所謂的朝廷已是徒具其表,內部已經爛透了,不然也不至於被倭國一介撮爾小邦打得節節敗退。表面上看是淮軍不得力,究其根源,張大人也不會一無所知,我也不班門弄斧了。
你剛攻下鳳城,久居邊隅,恐怕還不知道,倭寇西進之後遼東發生了什麼。實話告訴你,入境的倭寇都完蛋了,但並不是你口中的朝廷所爲,而是我們遼南救國軍的手筆…
現在遼東已是另一番景象,如果你有興趣,大可前往一觀。現在遼東人人安居樂業,不敢說路不拾遺、夜不閉戶,但有飯吃有衣穿有活幹,不敢說比朝廷治下任何地方都富庶,但比任何地方都更有前景。到了那裡,你會從他們臉上看到,什麼叫希望。
只要我守好這一畝三分地,再將地盤逐步擴大,相信拿下全境也只是時間問題,哪的百姓不想過上好日子?對了,說不定會有其他人不甘寂寞,來個遙相呼應,到時就更容易了。”
“哼,大話誰都會說,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不可能就這麼相信你。你的鴻圖大業我不感興趣,就說眼前吧,你費了這麼大勁,把我們幾個弄來,想得到什麼?”
“哈哈,大人痛快。很,簡單,我要定邊軍三個營以及三支團練軍都歸順於我。”
“你休想!”張錫鑾怒目而視。
於寒笑道:“其實,我要達到目的,並非必須你配合,對我來說辦法多得是,比如設法讓定邊軍和團練兵打起來,我來個漁翁得利;再比如,把那天打倭寇的火力用在定邊軍身上,救國軍只需抓俘虜就行;再比如…”
“住口!我且問你,要是我不答應,你會不會殺了我?”
於寒淡淡說道:“會,不但是你,他們四個也會和你做伴。”
張錫鑾反倒平靜下來:“好,算你坦蕩。我需要好好想想。”
“沒問題,想多久都行。”於寒也不着急,他是要拉人造反,要是對方答應得太痛快反倒可疑。
“那我的部下?”
“嘿嘿,放心吧,亂幾天死不了多少人。”
張錫鑾差點噴出一口老血:“你!”
隨後又冷靜下來:“可否放他們幾個回去?能做主的是我。”
於寒斷然拒絕:“這可不行,他們還是陪着你吧,也好隨時溝通。你剛纔不是說我在說大話嗎?事實勝於雄辯,就請幾位一起到我的控制區看看,邊看邊想,也勝於胡思亂想。章督率,還有三位管帶大人,都別裝了,我知道你們早就醒了,一起走一趟吧。”
被揭穿的四人臉上一囧,睜開眼睛與張錫鑾對視一番,最後無奈點頭。是禍躲不過,就當去觀光旅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