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同勳先是驚怒,他之所以敢出來,是根據何茂幾次試探,斷定於寒他們不敢對官府動手,沒有攻擊府衙也佐證了這一點,但於寒擄走他的那刻,他才知道失算了;
於寒開口後,羅同勳又是一愣,什麼受驚了、安全了?聽了後半句頓時瞭然,原來是想借他扯大旗。他可沒有寧死不屈的勇氣,但又放不下架子,乾脆冷哼一聲不理睬。
於寒對着對面的何茂喊道:“何茂,羅大人命你過來!你站在中間想吃子彈嗎?”
後半句起了作用,不但何茂過來了,連師爺吳鈞行也跑了過來,跑回府衙是不可能的,那裡已經被俄軍佔據了,落在老毛子手裡,還不如落在於寒手裡。
那個通譯既沒有過來,也沒返回府衙,而是向側方跑了,好在也沒人爲難他。
等何茂過來之後,於寒說道:“何管帶,羅大人有令,命你帶守備營驅逐俄軍,奪回府衙!”
何茂一聽,頓時苦了臉。
不等於寒發問,羅同勳主動開口了:“怎麼回事?”
何茂臉色蒼白地說道:“大人,只有三百人,能用的火槍不到五十條,這,沒法和老毛子打啊!”
羅同勳頓時氣得一口氣差點沒上來:“你好大的膽子!五百人的守備營,空餉佔了近一半,還有每年撥付你的軍費武器物資,都用到哪了?”
何茂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連哀求道:“大人饒命!”
羅同勳嘆息道:“罷了,我現在也是階下囚,要不了你的命,要是咱們都能活下來,你就回鄉種田去吧!”
於寒拍拍何茂的肩膀,嘿嘿道:“放心吧,咱們這邊人多,老毛子自保都難,又怎麼可能殺得了你們?”
何茂長出了一口氣,他知道命保住了,羅同勳沒有往死裡整他的意思,於寒看樣子也不殺他。
羅同勳卻沒半點欣喜,命雖然保住了,但與俄軍衝突的鍋他也背上了。他嘆了口氣說道:“也罷,本官且由你便宜行事,只是我那下屬家眷皆在府內後院,這可如何是好?”
於寒先前最壞的打算,是將俄軍、寬城子守備營一塊打,也就沒管這事,但現在不一樣了,要想讓羅同勳安心配合,就必須保住他的家眷,再者,怎麼說也是華夏人,要逼急了俄軍,讓他們在府衙內大開殺戒,或做些罪惡的勾當,於寒也心裡不安。他鄭重說道:“羅大人放心,我這就進去保護你的家人。”
羅同勳震驚道:“你一個人?”
於寒點頭道:“只有我能毫無聲息地混進去。”
羅同勳儘管對於寒有種種不滿,但此刻卻由衷地感激,他拱手道:“如此,多謝壯士了。”
於寒點點頭,又對蕭四海說道:“老蕭,要是俄軍衝出來,不要亂,咱們人多槍多,慢慢耗子彈也贏定了,讓大夥別輕易冒頭,等我回來再說。”
蕭四海知道勸不住於寒,點頭說道:“於英雄放心,我英定照辦。你多加小心。”
於寒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化作一道殘影消失不見。
砰!
一聲槍響從府衙後方傳來,於寒心中就是一凜,他一個加速掠上了高高的門樓,腳下一點掠過頭門,落在了儀門之上,在空中騰挪閃轉,依次經過科房、角門,越過一道橫貫東西的隔牆,落在了後院之內。
“啊——”
一聲長長的尖叫,幾番刺破了於寒的耳膜。
於寒扭頭一看,幾個丫鬟之類的小姑娘緊緊抱在一起,驚恐萬狀地盯着他;
幾個家丁狀的漢子手持粗木棒,正猶豫着是否動手,看樣子被他飛檐走壁的身手嚇住了;
還有幾個漢子死死頂住兩扇通往大堂的木門,木門另一側傳來激烈的砸門聲和嘰哩哇啦的喊叫,是俄軍企圖進入後院。其中一扇門上有個焦黑的彈孔,好在沒有打中人。
於寒擺手道:“你們別怕,我是來幫你們的。”
幾個小姑娘心頭一鬆,撲通軟倒在地,幾個漢子卻沒輕易相信,仍然警惕地盯着他。
就在這個當口,又是砰砰幾聲槍響,一扇木門頓時多了幾個彈孔,這回沒剛纔那麼幸運了,兩個頂門的漢子雙雙仰倒在地,腹部汩汩地流着鮮血。
“啊——”
幾個小姑娘見狀又發出了尖厲的驚叫,顯然嚇得不輕。於寒皺眉道:“你的趕緊回房去,躲開門窗的位置,最好趴在地上!”
說着轉向幾個漢子:“你們也藏起來!棍子是敵不過槍的!”
說着也不管他們是否照做,摸出兩顆甜瓜,拉開保險銷後扔過了隔牆,還稍稍避開了木門的位置。
轟轟!
兩道巨響從另一側傳來,無數碎屑激揚到了半空,又如雨點般墜落下來。
幾個漢子嚇得腳下一軟,一屁股坐倒在地,接着連滾帶爬地鑽入了一側廂房。
幾個小姑娘剛跑出幾步,也被嚇得趴倒在地,過了好幾秒才爬起,直接去了第三道院子。
見礙眼的人走了,於寒立刻取出一挺馬克沁機槍,對着千瘡百孔的木門就是一通掃射。
突突突突——
木門眨眼間被打得支離破碎,後方的俄軍措不及防下連連中彈,有的甚至被打成了兩段,躲過一劫的紛紛向兩側規避,頓時又擠作一團,清晰地映在於寒的探察術中。
於寒單手控槍,另一隻手摸出一顆甜瓜,咬掉保險銷後丟到了俄軍扎堆的地方。
轟!
近十人被掀得四散飛出,靠得過近的俄軍炸得不成人形。
咔咔——
333發裝的彈帶,即使射速調低到100發/分,也很快打光了。
帆布彈帶上彈慢,俄軍顯然也明白這一點,十幾個俄軍頓時踹倒被打成柴火棒的木門,哇哇叫着就要衝進來。
於寒早有準備,取出兩支已上膛的手槍對着門口連連開槍,俄軍來不及開槍便陸續中彈倒下。
這時十幾個人影攀着西側圍牆翻了過來,於寒心中驚喜,頭也不回地說道:“杜兄弟,你們來得正好!”
說完後,地上多了一箱甜瓜,一箱彈帶。
來的正是杜立三等人,他們聽到二道院子裡有馬克沁的聲音,趴牆一看,見是於寒後便翻牆進來。
他們一看甜瓜,頓時便來了精神,也不用於寒吩咐,每人抓起幾顆後向隔牆另一側丟了過去。
轟轟轟——
又有不少俄軍遭了殃。
杜立三卻沒取手雷,拖起一條彈帶到了馬克沁跟前,搗鼓了幾下後終於安上了,這時於寒恰好換了彈夾。
通!
另一扇門終於被掀倒在地,於寒說道:“丟甜瓜!”
幾個漢子頓時將手裡的甜瓜丟了過去,準頭竟然都不錯,全部扔過了門洞。
轟轟轟——
試圖從那邊突破的俄軍頓時坐了土飛機。
於寒瞅到十幾個俄軍在牆上冒頭,兩支手槍連連擊發,將目標一一爆頭。
於寒擺擺手,示意所有人停火,因爲俄軍已經開始從一側圍牆撤離了。
見沒了動靜,杜立三疑惑道:“大哥,老毛子就這麼跑了?還有,這當官的家眷,你管他做什麼?”
於寒知道他父親是被人誣陷後被官府處死的,所以對當官的沒什麼好感,他解釋道:“這羅知府還有大用。放心吧,老毛子跑不了。”
話未落音,牆外傳來一陣雜亂的槍聲,是城外的義勇營和俄軍交火了。
於寒變戲法似得取出一柄大錘,幾下將隔牆砸出一個長方孔,又抱起發燙的馬克沁,將槍口伸了出去。
杜立三頓時大喜,他剛纔根本沒打過癮呢,轉過槍口對着打阻擊的俄軍開始摟火。
於寒提醒道:“小心老毛子的回馬槍!”
果不其然,幾個俄軍突兀地從一處門洞閃現,與此同時,於寒的手槍又開火了。
見於寒擋住了這一側,幾個漢子衝另一個門洞丟出幾枚甜瓜,將幾個俄軍送回了伏爾加河畔。
這時一個漢子喊到:“於大哥,甜瓜用光了!”
於寒又取出兩箱,嘴裡說道:“放心吧,管夠!”
儘管見過於寒這一手,衆人還是被這等手段驚豔了一把。
甜瓜不要錢似的往外扔個不停,十幾人硬生生地擋住了俄軍的衝擊,加上外有伏兵,跑也跑不了,俄軍無奈下鑽入了前院的科房、大廳以及側院的廳室、書室、大仙堂、衙神廟,並將裡面的書吏等人扣做了人質。他們本來想劫持羅同勳的家眷,現在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於寒心中默哀了一聲,他顧不了所有人的周全,從羅同勳讓俄軍避入府衙的一刻,這些人便命運難測了。也許羅同勳沒有選擇,但至少可以讓手下以及家人離開,可惜,他沒料到俄軍陷入絕境後會反咬一口。
一陣嘰哩哇啦聲傳了出去,於寒知道,這是讓羅同勳保證他們的安全,否則就殺光府衙中的吏員。
羅同勳有什麼辦法?守備營早跑得沒影了,義勇營又不聽他的,偏偏於寒又跑進了內院,而且俄軍具體佔了哪些建築還不清楚,家人怎麼樣,同樣未知,他不禁後悔不已,早知道就不逞能了。
於寒對杜立三耳語一陣後,後者連連點頭,吩咐手下將後院兩側的角門打開,外面的青壯頓時魚貫而入,不多時已進來數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