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元清說完,又是一臉期盼地望向唐軍主將黃得功。大熱的天氣裡,他臉上的熱汗,有如流水一般往下淌。
而唐軍主將黃得功,聽完那莫元清的話語,亦不覺陷入沉思。
莫元清這廝,雖是一心想保全其高平地盤不失,讓他們莫氏有個最後的據點,可以繼續苟延殘喘。但對於唐軍來說,如果能幫他們保住這高平一地,對唐軍將來的發展,卻亦是極有益處的。
畢竟,如果唐軍入援高平,憑着唐軍的雄厚兵力,那無疑是高平之地最有份量的存在。唐軍當可順手將高平這一帶安南地盤,牢牢至於自已的控制之下,至於那高平莫氏,亦會毫無疑問地成爲了自已的下屬藩邦。
那麼,據有高平又有莫氏相助的唐軍,接下來,無論是僅僅應對兩鄭聯軍的進攻,還是更有野心地往安南推進,都是水到渠成毫無阻礙之事。
所以,莫元清的這個請求,無論於情還是於理,自已都完全有必要答應。
想到這裡,黃得功淡淡一笑,便回道:“莫公子所言,亦是有理。莫氏忠順之心,更是令人感懷。這樣吧,莫氏如今既然有難,那本將自不會坐視不理。我將派出我軍乙營兵馬,以及我唐軍一半的火炮部隊,由乙營營長翁之琪統領,立即前往高平入援。“
莫元清見黃得功終於同意派兵,臉上頓時滿是欣喜之色。只不過,他又猶疑地問了一句:”大人,貴部願派兵馬,在下與父王皆是十分歡喜,只不過,在相暗自思揣,卻不知將,大人若僅派一營兵馬與一半火炮部隊前來,對迎戰那兵力宏大兩鄭聯軍,會不會兵馬數量有嫌不足……“
”哈哈,你莫擔心。我軍戰力,豈是安南鄭氏與鄭芝龍部兵馬可比,跟你說吧,要守住這小小的高平,本將派出一營兵馬與一半火炮前去,已是足矣。有這些兵馬前去,定可確保你高平無憂。而到了高平之後,你可如此……”
後面的話語,黃得功故意壓低了聲音,那莫元清更是湊上前來,豎其耳朵聽完黃得功的話語。
黃得功一講完後,莫元清立即連連涌起欣喜至極的笑容,大聲讚道:“黃大人所言甚是!卻是小的多心了,真是該死!那在下就不多叨擾了,我立即帶使團返回高平,與我父王一道,隨時恭迎天兵前來。到時候,便按黃大人之計,給那鄭氏一個厲害的教訓!”
黃得功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退下了。那莫元清見大事已定,亦不多留,又極其肉麻地連聲恭維了幾句後,便帶着使團急返高平而去。
黃得功隨即下令,讓那離高平最近的翁之琪部乙營兵馬,立即停止征伐滇東土司之事,帶上唐軍第九鎮一半的火炮部隊,轉而全速開往高平,入援莫氏。
至於甲營與丙營,則是繼續留在滇東,在黃得功指揮下,征剿殘餘的不服唐軍統治的當地土司。
翁之琪率部來向黃得功辭行之時,黃得功又對他密囑了一番,把他先前對莫元清所說的計策,對他又詳細叮囑了一番。
翁之琪聞言,亦是連聲稱讚,大笑應諾,並向黃得功拍胸脯保證,此去高平,一定不辱使命,保證完成任務。
接下來,翁之琪率領其部乙營兵馬,以及第九鎮的一半火炮部隊,一路浩浩蕩蕩地從雲南開往高平。不過數日,便抵高平地界,一行兵馬,受到了高平郡王莫敬耀的盛情款待。
對於唐軍的及時入援,莫敬耀莫元清父子皆是十分欣悅,酒宴之上,父子二人輪番向唐軍主將翁之琪敬酒,一副令人肉麻的恭維巴結模樣。
而這次酒宴之後,翁之琪與莫敬耀父子二人,覆在一起聚集密議,仔細商定了在接下來,要如何實施黃得功的引蛇出洞之策。
三天後,正在從全國調集兵力,積極準備北伐莫氏的的鄭家大將鄭檜,忽聽到北面高平地界,有莫氏兵馬蠢蠢欲動,竟似欲搶先渡過北流界河,徑自攻往鄭氏北面的重要關所,北芒城。
鄭檜立即將情報上報升龍城,得到消息的鄭氏家主鄭柞,頓時亦是十分吃驚。
怎麼回事?
莫氏勢力衰竭,兵馬稀疏,自保尚是困難,如何會有勇氣,膽敢前來挑戰強大的鄭氏,難道他們腦子不清醒,還是他們要自尋死路?
鄭柞忽然想到什麼,眉頭頓是緊皺成一團。
難道說,是因爲那莫氏得了強力後援,纔會這般張揚,以致於要前來橫加挑事麼?
而那莫氏現在能尋到的強大外援,自然是非唐軍莫屬了。如果唐軍真的前來入援莫氏,那無疑是給莫氏打了一針雞血,才讓他們這般猖狂作肆。
鄭柞立即下令,着前線大將鄭檜,仔細觀察來犯的莫軍動向,若發現其中混有有唐軍兵馬,則萬勿輕易行動,務必等到升龍城中的支援兵馬到來後,再一齊迎敵。
鄭檜得到家主鄭柞之令,立即派出哨騎悄悄渡過北流界河,密切觀察那些莫氏兵馬的行動。
不過,他們迅速地發現,這些莫氏兵馬,倒也與往日差不多,依然是陣伍散亂,隊型不整,一副士氣低落無所作爲的樣子,其兵力數量,也不過寥寥千餘人。而在其中,根本就沒有沒有任何唐軍的旗號與兵卒。
哨騎隨即返回北芒城,將莫軍兵力與動向,向大將鄭檜作詳實稟報。
聽到稟報的鄭檜亦是糊塗了,莫氏這是搞什麼鬼,士氣低落,軍無鬥志,又未見外援,卻還敢來橫挑強鄰,他們真的是瘋了麼?
這時,城中的副將鄭樺,向鄭檜提議道:“大將軍,既然莫氏自來送死,我軍何不成全了他們?請大將軍下令,讓部下帶領一支兵馬,渡過北流界河,一舉攻滅這幫不知死活的混蛋!”
鄭樺的提議,讓鄭檜亦是十分心動。只不過,他在心下,卻還是十分警惕,一直沉吟不語。
以弱挑強,不合常理呀。
最終,鄭檜只是下令,讓哨騎繼續觀察河岸對面的莫軍動靜,全軍緊守關隘險要,萬萬不可輕動。
接下來的幾天,哨騎皆來稟報,說河岸對面的莫軍,兵力似在逐漸增多,從原先一千餘人,增加到了數千人等,雖然看上去還是陣伍不整軍無鬥志的模樣,卻似有渡河攻擊的試探。
聽到哨騎稟報,鄭檜驚疑不已。
不過,還是不敢擅作決斷的他,立即又把前線的動態,向升龍城及時稟報。
同時,鄭檜在給朝廷的密信中要求,鑑於莫軍現在行動詭異,恐有異變,讓在鄭芝龍部兵馬未來之前,就速派大軍前來北芒城,以便能以不動應萬動,讓莫軍無機可乘。
聽了鄭檜的稟報與請求,鄭氏家主鄭柞考慮再三,決定同意他的意見。故讓其子鄭梉帶了兩萬精兵,從升龍城中緊急出發,一路北上入援北芒城。
只不過,兩萬兵馬出動,每天消耗的糧草都是相當可觀的數量,長久駐守在北部邊界,也不是長久之計,故鄭檜給其子鄭梉下令,讓暫駐於北芒之處,等到鄭芝龍部援兵一至,立即全軍揮師渡過界河,全力攻打莫軍,直取其老巢高平城。
鄭梉領命而行,帶兵來到北芒城外,只不過,這北芒城僅是一偏僻邊陲小城,城池十分窄小,容納鄭檜的三千軍兵已是不易,如何能容得下恁多兵馬。
故鄭梉的兩萬入援兵馬,僅得暫在城外棲營,生活倒是頗爲不便,與當日在升龍城的生活,更是遠不能比。這般居住條件,讓全體入援兵馬皆十分煩躁又無可奈何。
特別是作爲世子的鄭梉,心下的焦躁不安,簡直難以用語言來形容。
當他看到,河對岸那有如叫花子軍隊一般的莫軍,竟還敢到河邊來挑釁,那些令人難堪的叫罵,隔岸都隱隱可聞,讓對岸的鄭氏兵馬,各人心下的怒火,更是難以遏抑。
奶奶的,真他孃的野鬼欺家神!
莫氏已然奄奄一息形將就木,卻還敢派兵前來撩撥挑釁,真真欺我鄭氏軍中無人乎!
鄭梉熱血上涌,隨即把北芒城的主將鄭檜,與副將鄭樺一齊叫來,對他們大聲言明,要立即出兵渡河,徑去攻打對岸的莫軍。
鄭梉此舉,那憋了一肚子氣的鄭樺,自是全力贊同,而身爲北芒城主將的鄭檜,卻是眉頭不展,不肯輕應。
鄭梉見他一副老成持重不作表態的樣子,心下不由得十分焦躁。他皺着眉頭,大聲道:“鄭大將,現在莫軍就在對岸,其兵員數量與裝備等級,皆不可與我鄭氏大軍相比,本將若是帶兵打去,定可將其一舉殲滅。你爲何還這般不發一語,小心翼翼,卻是何故?”
鄭檜被這位世子逼問,臉上便顯出尷尬神色,急回道:“世子,萬是老臣膽怯,只是家主不是說過麼,現在鄭芝龍的援兵尚未到來,我軍萬萬不可輕動,只宜在原地駐守,等其兵馬到來,再一道渡河攻擊。家主這般條令,老臣還請世子一道堅守,萬萬不可擅自行動。”
“哼!你還真是越活越膽小,越老越沒用了!”鄭梉冷笑道:“你就沒想到,如果連這數千有如乞丐一般的莫軍在河岸對面挑釁,我軍都不敢應對,只能等到鄭芝龍部到來後方可行動,這未免太過長敵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了。想來我軍援兵與守軍加起來,共有對面敵軍的7倍還多,如此壯盛之兵馬,休說僅是消滅河對岸的這數千莫軍,就是直攻到高平城下,亦毫不足懼也!如何象現在這般,只敢龜縮於界河南面,不敢渡河攻擊,豈不會讓天下人爲之恥笑麼!”
鄭檜臉上一道紅一道白:“世子啊,休要這般心急。那鄭家兵馬,估計此時正從海上趕來,到了北芒城匯合,也就是十來天的功夫。這麼一點時間,又有什麼不可等呢?還請世子稍安勿躁,等到鄭芝龍的援兵……”
“閉嘴!”鄭梉冷哼一聲,厲聲打斷了鄭檜的話語:“你這般膽小無用,父王讓我帶了兩萬援兵到此,你尚且不敢進攻,還一心要等那鄭芝龍兵馬到來,方敢用兵。實是比兔子還要膽小,本世子若是象你這樣無用,莫說與敵交戰,早就羞死了!也罷,你既這般無用,就在這北芒城中老實地呆着,我再留給你援兵一萬,免得你在此擔驚受怕。我與鄭樺二人,自去破敵便是!”
鄭檜再無法阻攔,只能讓鄭梉與鄭樺二人,帶着一萬餘名兵馬,浩浩蕩蕩殺過北部界河,直撲那些看上去毫無防備的莫軍而去。
果然不出鄭梉所料,莫軍雖然一直在河岸邊叫罵不已,但他們一見到鄭軍主力出擊,準備列陣渡河之際,頓是嚇得嗷嗷亂叫,全軍撒開腳丫子逃得飛快,等鄭梉等人盡數過河,那些莫軍早已逃得無影無蹤,再不見半個人影。
鄭梉心下大快,正欲下令全軍追擊,卻又聽得,後面忽然傳來叮叮噹噹的鳴金之聲。
這一刻,鄭梉心下怒不可遏。
“入他娘!鄭檜這廝,恁的無用!竟然只會拖我軍後腿,老子不聽他的!”鄭梉一臉暴怒。
“世子,鄭大將鳴金,只怕亦多有苦衷,反正現在莫軍已退,我們還是先儘快返回吧。”鄭樺在一旁苦勸。
“呸!我軍此番渡河,勞力費神,卻是一名莫軍士卒,都不曾拿獲擒得,就這般灰溜溜地退兵回返,豈非笑談!他鄭檜怕死無能,本世子卻不願象他這般窩囊!”鄭梉一臉猙獰,又厲聲道:“全軍聽令!隨我繼續出擊,萬不得讓莫軍逃回本營!”
“不可!世子萬萬不可衝動!”見鄭梉執意進軍追擊,鄭樺亦是急了,他縱馬上前,一把拉住鄭梉坐騎繮繩:“世子!前方敵情不明,鄭大將之憂亦有一定道理。請世子立即率衆回去,不然,鄭大將上稟家主,只恐亦會責罰世子啊。”
“哼!鄭檜這廝,也只會向家父告個刁狀罷了。你休再勸,且看我率軍擊潰莫軍,再率兵回返,看那鄭檜,羞也不羞!”鄭梉一把拉開鄭樺拉扯繮強的手,猛磕馬肚,一馬當先衝出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