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昇王,本王聽說您受了傷,特意與煙羅登門探望,不知昇王現今傷勢如何了?”祈文宇緩緩走到廳中,客氣的問候道。
西鑰昇微微笑道,“恕本王不能起身迎接,還請寧王見諒。”他擡起手,指向一旁的座椅,道,“寧王、八公主,請坐。”
“昇王如今受了傷,這些禮數自然不重要。”說着,祈文宇從袖中取出一隻精緻的藥膏,笑道,“本王與八妹到嶧城多日,多虧昇王的照拂。本王這裡有一隻洱蘭國特產的金瘡軟膏,是用深海的礦海泥做的,對於外傷十分管用,每日在傷口上塗抹一次,不出三日傷口便可完全恢復。今日藉此機會送個昇王,還請王爺笑納。”
“如此珍貴,本王豈敢據爲己有,還請寧王好生收好,別送給本王浪費了。”
“昇王,這是我們的一番心意,你……”一旁的祈煙羅一聽西鑰昇要拒絕,立馬開口想要解釋。可話還未說完,被祈文宇淡淡掃了一眼,她心中一顫,只好住了口。
出驛館前,三哥已經明確的告訴過她,今日到昇王府,萬事聽他安排,決不可多話,所以她只好默默的將要說的話嚥了回去。
祈文宇收回目光,輕聲笑道,“昇王,莫非是嫌棄本王送的禮太輕了?”
“寧王玩笑了,既然寧王堅持,本王也不好再推辭。”西鑰昇對着候在一旁的下人道,“還不趕緊將寧王手中的禮物呈上來。”
一旁的下人忙應道,“是。”走上前接過祈文宇手中的藥膏,送到了西鑰昇手邊的桌上。
季連清彎下身,附在西鑰昇耳邊低語,“我先去廚房看看大夫煎的藥好了沒有,你的傷口不易坐太久,記得快點回屋喝藥。”
西鑰昇臉上原本掛着疏離的笑意,在聽到季連清的囑咐後,頓時加深了笑意,淡漠的眸底漾起柔情的笑意。
季連清又囑咐了他幾句,這才起身,對着客座上的祈文宇和祈煙羅優雅的福了福身,便出了客廳。
祈煙羅心裡,早就對季連清存了嫉恨之意。此刻看着兩人在人前也是如此親密的言笑,妒火瞬間涌上心頭,瞬間將她心中的恨意全部點燃。
從踏入這間屋子,西鑰昇連一眼都沒有看她。今日在驛館,當她得知他被皇帝責罰受傷在家,急的恨不能有一雙翅膀,立馬飛過來看看他的傷勢到底如何。
她去求三哥,讓他帶她來昇王府,就想能看看西鑰昇,卻不想,他卻根本當她不存在一般,眼裡心裡全部只有季連清一個人!
一個念頭突然鑽入她的腦中,若是世上沒了季連清,便再也沒有人和她搶西鑰昇……
祈煙羅的視線追隨着季連的身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廳外,她才收回目光,對着西鑰昇露出一副天真爛漫的笑意,“昇王,煙羅第一次來西流國,對西流國皇子住的宅院十分好奇,不知是否方便,煙羅想在您的王府裡好好遊覽一番?”
祈文宇連忙打斷了她,“煙羅,不得失禮,王府乃朝廷重地,豈是你輕易逛的地方。”
西鑰昇客氣的笑道,“噯,寧王實在客氣,本王的王府不過就是個普通的園子,公主想要遊覽,本王樂意之至,只不過本王現今傷勢在身,行動不便,不能陪公主隨處逛逛,還請見諒。這樣,本王這叫讓雲叔帶着公主出去隨處走走,就當是散心了。”
他剛想呼喚守在廳外的雲叔,祈煙羅忙從座椅中站了起來,雙手在身前不停地擺動,“不不不,昇王不用這麼客氣,煙羅就是想隨處看看,不用麻煩。”
西鑰昇剛欲開口,已被祈文宇搶先道,“你呀,就是一刻都坐不住,不要逛太久,知道嗎?”他對着祈煙羅寵溺的笑道,語氣裡含着濃濃的疼惜。
祈煙羅十分乖巧的點了點頭,一雙閃亮的明眸閃着期冀的光芒遞向西鑰昇。
“昇王,煙羅頑劣,讓昇王見笑了,既然她想一人隨處走走,不知昇王可否方便?”祈文宇出聲問道。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哪還有拒絕的理由?
西鑰昇淡淡笑道,“既然公主想要隨處逛逛,那就讓雲叔領着公主去後院的梅林去逛逛吧,如今正是寒冬,王府裡的梅園正是開的最豔的時候。”
梅林裡寒梅依舊開的熱鬧,給這個沉寂的冬日也染上了一層活力。
可祈煙羅的心情,在看到眼前一片茂盛的梅林時,卻瞬間涌上一絲恨意。
那日,若不是因爲季連清突然的出現,她也不至於那麼狼狽,最後被西鑰昇無情的送回了驛館。
她發誓,此生再也不會接觸與梅花有關係的任何東西!
來到嶧城這麼久,她從未來過昇王府,她渴望去看一看西鑰昇每日生活的地方,好不容易藉着今日的機會,她纔有機會好好欣賞一番西鑰昇的府邸。如今看到眼前的梅花,原本壓下去的恨意再次涌上心頭,祈煙羅頓時沒了賞景的心情。
祈煙羅轉身便朝着梅林相反的方向走去。
剛走了幾步,她便發現,不遠處一叢幽深的草木裡,一條石子鋪就的小路彎彎曲曲的向遠處延綿而去,在路的盡頭,一扇拱形石門,靜靜的藏在幽靜的角落裡。
祈煙羅好奇的問道,“雲叔,那裡是什麼地方?” шшш ¸ttκan ¸C 〇
雲叔隨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笑着解釋道,“回公主,那是王妃的瀾夕苑。”
“奧?瀾夕苑?”祈煙羅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那她是住在這苑內?”
“王妃之前是住在瀾夕苑,後來便搬去了王爺的瀟玉軒,王爺白日不在府中的時候,王妃會偶爾過來。”雲叔如實答道。
祈煙羅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別苑倒是十分清新雅緻。”她緩緩轉過身,笑道,“雲叔,本公主想自己走走,你忙你的去吧,本宮再逛一會就去正廳。”
“是,那老奴就不打擾公主的雅興了,若是有何吩咐,公主只管吩咐王府的下人,老奴告退。”雲叔恭敬的退了下去。
祈煙羅掃了一眼瀾夕苑,轉身往其他方向走去。
西鑰昇敢放她一人獨自在府中隨意逛,定是暗中有許多人在監視,她的一舉一動,定是被人看在眼裡。
不過,他西鑰昇沒有料到的是,她祈煙羅,其實也是會武之人。
她在園中轉了很久,終於找到機會,躲開了暗中監視的人,閃身入了瀾夕苑內。
苑內除了幾個日常打掃的下人,並無多餘的人把手,祈煙羅很輕鬆的就找到了季連清居住的臥室。
屋內的擺設清雅別緻,精緻裡透着一股優雅,倒是像極了它的主人。
祈煙羅用手摸了摸桌面,十分乾淨,說明這裡每日都有人打掃。
她小心翼翼的將屋內的擺設都搜查了一遍,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的東西。
正當她起身準備離開,衣服卻被紗幔上的銀鉤勾住,她伸手扯了扯衣角,發現那銀鉤造的十分繁複,衣角已被深深的勾了進去。無奈,她只好在牀榻邊緣坐下,解了很久,才終於將衣角從銀鉤中解救出來。
祈煙羅重重舒了一口氣,自己出來這麼久,若是再不回去,怕是要被懷疑了。
她一手撐在牀榻上,剛想起身,不想從牀榻間突然發出一聲輕響。她忙轉過身,掀開秀被褥,牀榻下一方開啓的暗盒赫然出現在眼前。
祈煙羅小心翼翼的探出手,取出了暗盒裡的一塊繡帕。
她剛想打開繡帕,查看一下帕中藏的到底是什麼東西,突然聽到屋外響起了腳步聲。她心中一驚,忙將繡帕藏進袖中,將牀榻上的被褥整理好,快速的從後窗飛身而出。
門在此時,吱的一聲就開了。
一名丫鬟抱着一盆清水走進屋裡,開始打掃屋子。
驛館裡,祈煙羅從袖中取出一方繡帕,遞到了祈文宇的手中。
祈文宇疑惑的看向她,“這是什麼?”
祈煙羅挑了挑眉,“這是我方纔無意在季連清的房中發現的,被藏在一個暗盒裡面,我想既然這東西藏的這麼隱秘,肯定是不可見人的東西,我就順手拿回來了。”
祈文宇連忙打開繡帕,一隻墨色玉佩靜靜的躺在他的手心裡。
他將玉佩仔仔細細堅持了一番,發現它是由千年玉石鍛造而成,玉質通透溫潤,瑩潤有澤,乃是世間極其珍貴的寶物,這世間,怕是隻有皇室的子女,纔會佩戴如此珍貴的玉佩。
“三哥,你發現了什麼?”祈煙羅見祈文宇眉宇間一抹嚴肅,不禁有些好奇,“這塊玉佩是什麼來歷?”
祈文宇搖了搖頭,沉聲道,“三哥只知道這塊玉佩十分珍貴,世間罕有,但從這塊玉佩上,看不出什麼問題。”
祈煙羅一聽,臉色明顯有些着急,“那怎麼辦?我今日在她房中找了許久,也就找到這個玉佩。”他們費盡心思接近西鑰昇與季連清,難道真的要無功而返?
“別急,我這就將這塊玉佩作成畫,秘密傳給太史老師,不出兩日就會有答案了。”
“什麼,太史老師來嶧城了?”祈煙羅原本焦慮的表情,在聽到“太史老師”四個字時,立馬轉爲激動,“太史老師不是在洱曼城嗎,什麼時候來了嶧城?”
祈文宇將玉佩重新放進繡帕中,輕聲笑道,“昨日夜裡剛剛到的嶧城,三哥這不是還沒來得及告訴你嘛。”他將繡帕摺疊好,放入袖中,“這塊玉佩先放在三哥這裡,太史老師此次是秘密前來,此事只有你和我知道,決不可向第三個人透露,明白嗎?”
祈煙羅點了點頭,“煙羅知道了。不過三哥,你若是去見太史老師,記得代煙羅向老師問好。”祈煙羅向來是個傲慢的人,但是對這個太史大人,卻是發自內心的佩服。
這位太史大人,名叫太史易,是洱蘭國最受人崇拜的人。他年輕時曾在各國遊歷,博聞識廣,識古通今,但此人卻有個奇怪的脾性,曾發過誓,一生不入朝爲官。
皇帝瞻仰其才情,曾多次親自請他出山,他最終也只答應在翰林司中掛個職,爲皇室子弟授予功課,其餘一切朝廷之事皆不參與。
十八年前,這位太史易周遊完各國,回到洱蘭國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洱蘭國。此次洱蘭國出使西流國,他卻不在使臣名單中,而是秘密前來,不知所爲何事。
因爲受了傷,出行不便,西鑰昇便以此爲理由告了幾天假期。外人只當他在王府休養身體,而實際上,他這幾日都在徹查鐵騎軍內輪之事。
這件事情,究竟是誰引起的,而且還牽扯到了戰馬一事。在嶼城時,他確實爲了雙心冰蓮與楚雲鈺交換過戰馬。但是那些戰馬都是他在嶼城派人私下馴養的,並不在馬政司造冊上,若是從此事入手,西鑰昊根本差查不到任何蛛絲馬跡。
再者,此事爲何會牽扯到白楓國,楚雲鈺與西鑰昊到底在謀劃如何一個陰謀,他必須儘快的查出來,不然依照當前對他不利的局勢看,若是西鑰昊得到那批戰馬,到時局面他更將無法控制。
“王妃,王爺請您去書房。”豆兒走進屋,恭聲說道。
季連清臉上閃過一絲疑惑,今晨用早膳的時候,西鑰昇告訴他等會會出去,怎麼過了這麼久還未動身?
“王爺在書房?”
豆兒點了點頭,“回王妃,是方纔王爺身邊的修染傳話給豆兒的,說王爺請王妃過去。”
季連清只當西鑰昇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並未多想,起身緩緩向書房行去。
這兩日西鑰昇一刻也沒在王府休養過,每日都是早出晚歸,她看着心疼,卻又攔不住,只是叮囑他在外多注意,切不能將傷口撕裂了開。
書房裡空無一人,桌上的茶水已經沒了溫度,說明他已經離開很久。
季連清疑惑的看向跟在身後的豆兒,問道,“王爺人呢?”不是說讓她來書房找他嗎?
豆兒也是滿臉困惑,目光在室內掃了一圈,也是沒發現任何人影,她忙跪下,顫聲道,“王妃恕罪,確實是修染大哥讓奴婢通知王妃的,豆兒只是恰巧從書房外經過,並未親眼看到王爺在書房裡。”
“起來吧,又不是什麼大事,看把你嚇的。”季連清伸出手,扶着豆兒起了身。
豆兒的小臉嚇的血色盡褪,十分蒼白,季連清看在眼裡,笑道,“好了,走吧,許是臨時有事走了吧。”
“如果是這樣,王爺應該會給王妃留言的。”豆兒提醒道。
季連清恍然大悟,笑着點了點豆兒的額頭,“小丫頭,果然是跟着你映月姐姐越發聰慧了。”
豆兒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低聲道,“王妃過獎了,豆兒愚笨,唯一的心願就是能伺候王妃一輩子。”
“傻丫頭,你先退下吧。”
季連清緩緩走到書桌前,目光在在桌上掃過,並未發現西鑰昇留下的字條,倒是發現這書桌上十分凌亂,像是之前被人急匆匆的找了東西又沒來的及整理。
季連清無奈的搖了搖頭,看來西鑰昇確實走的很急,不然一向要求都很嚴格的他,怎會讓自己的書桌如此凌亂。
她將散亂在紙張重新理好,用紙鎮壓住,又將一封封書信整齊的擺放在一起。書信原先堆着的一摞書,歪歪扭扭的倒在桌面上,她剛收好幾本書,發現一封信夾在一本書中,露出了書信的一角,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兩個字——季連。
季連清手指一頓,將夾在書中的信抽了出來。
“啪嗒”一聲,書本從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發出一聲清響。
她身形一顫,跌坐在身後的座椅裡。此時的她,臉色異常的蒼白,連嘴脣上的血色都退的乾乾淨淨,震驚、痛苦、懷疑在她清澈的眸中交錯涌動着,她的拿着信的那隻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爲何,爲何他會調查季連府?爲何他手上有季連府所有的資料?這一切只是巧合,還是代表了什麼?
手中的信像有千金般重,將她整個人往無邊無底的深淵裡拉。她的一顆心像是漂浮在遙遠的海面,浮浮沉沉,快要將她湮滅。
季連清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的書房,又是怎麼就回到了自己的瀾夕苑?她只記得豆兒一直問她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請大夫,可她卻一個字都沒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