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起一本翻了翻,上面的文字一個也不認識。我苦着臉說:“這些書對我來說是天書,我不能識出上面的字符音,上次是靠喪門星官讀出上面的音給我記的。”
閻王爺一聽也抓耳撓腮的,爲難地說道:“這可怎麼辦呀,我也不會讀上面的字,看來只能叫老判來識一識了。希望他是認得的。”
說着親自到殿外把老判叫進來。
可是老判一聽叫他閱讀秘籍上的字音,馬上苦起臉搖頭了:“王爺,我跟你一樣啊,讀不了這些書。”
“可你是判官,平時就是執掌文書的,天天跟文字打交道,怎麼也不認得書上的字?”閻王很不滿地。
判官解釋道:“我的確平時就是掌管文書,時時跟文字打交道,可我們這裡用的都是地獄文,其實也就是陽間的漢字,因爲本來我們就是漢族的地府,管不着洋鬼,那些亡靈也是漢靈,大家都只認得方塊字。這些秘籍上的字本來就不是王爺作的,而是各地的妖魔寫下的,妖魔大多自創文字,既不服天庭約束也不會聽命我們,他們發明的文字千變萬化,我根本沒見過。”
“那可怎麼辦,我讀不出,你也讀不出,黎小睦更不識得,他還怎麼往腦袋裡記?記什麼內容都不知道。”
判官問:“上次偷書不是我手下的小判和你手下黃艮藍巽搞的嗎?不知道他們三個識不識得?”
閻王就命判官把這三個傢伙找來。
可是小判和黃艮藍巽到了,一聽叫他們讀出秘籍上的字符來,連聲說他們根本不認識。
閻王有些惱火了:“你們偷書倒有鬼主意,爲什麼這個時候就一點主意也沒有了?”
小判眼珠一轉說道:“王爺,上次的書不是有人讀得出來,讓黎小睦記住了咒語嗎?”
“你是說老喪門嗎?他在河邊守橋,又不可能叫他來。”
“不需要叫他過來,可以把書拿去讓他讀出來嘛。”
判官一聽認爲言之有理。可是閻王明顯有些遲疑:“上次因爲他藏了那本秘籍,我對他一頓責罵,還鉚死了石碑,讓他不能開合,當時雖然也做做樣子給雙魔看的,證明我是懲罰手下了,但當時假戲真做也做得太像了,可能喪門心裡很害怕,不會願意接受這項任務了。”
我插嘴說:“王爺可不可以把鉚住喪門星官的鉚釘給去掉?”
閻王說當然可以去掉,但他作爲王爺親手鉚了釘子又親手去摘下來,是不是顯得出爾反爾了?
判官勸道:“王爺不是說事情緊急嗎?爲了令黎小睦能儘快誅掉雙魔,您也不必顧慮那麼多了,一切爲了誅魔行動嘛。”
閻王虎軀一挺,昂然說道:“說得對,爲了誅魔行動取得成功,我也不在乎被認作出爾反爾了,我要去摘掉老喪門額頭上的鉚釘。”
然後他命令我帶上書,只由小判陪着前去河邊。
到了地獄桶邊閻王親手抓住我的衣領子,直接就往上一躥,根本沒有經過那麼多旋轉就躥上桶沿,倒是小判需要經過螺旋形旋轉才轉上來。
在河邊找到石碑,閻王伸出兩根指頭在石碑額頭上輕輕一扯,一根筷子長的鉚釘被從石碑額頭部位扯了出來。然後閻王爺隨手就往嘴裡一塞,嘎叭嘎叭咬斷噗一聲吐下河去。
“好了,老喪門,上次的事一筆勾銷,本王撤銷對你的批評,現在你繼續負責閱讀秘籍,教授黎小睦唸咒語。”閻王對石碑下命令。
石碑連忙說遵旨。然後我把書拿到石碑面前,他念一頁我翻一頁。
好在我的智力似乎又上了一個臺階,上次還是他教了多遍我才記住,這次他念一遍我就記住了。
爲了鞏固記憶我又複述了兩遍,直到確認無異。閻王爺還讓小判送我過橋,到了河對岸小判又特地考了我兩遍,看我記得非常牢固才放心。
這時閻王也過橋來,對我說道:“黎小睦,你現在記住的咒語,能不能對雙魔起作用,誰也無法確定,萬一這咒語無法制約他們,你可能會處於非常不利的境地,有可能當場被他們反咬一口而喪生,所以對你來說也是一件非常冒險的工作,我真不希望看到下次來陰間的是你的亡魂而不是你這個活人。”
我心裡一涼,暗想媽呀,搞了半天這咒語是不是降魔咒還不確定啊。不過這也怪不得閻王,他也不知道哪一本書裡是降魔咒,都拿來了十本書,是我自己選的。我不認得上面的字也只能瞎選。等於我們全都是在撞大運。
撞準和機率有多大,誰也不知道,連人世間談虎色變的閻王爺都心中無數,那還能找誰確認呢?
不過咒語一次只能記一種,我也不可能再換一本書繼續記,那樣做極容易把兩本書上的咒語給混淆,到時想用卻串了門就前功盡棄了。
我拍拍胸膛慨然說道:“王爺不必多慮,我去跟雙魔作戰,不會隨意用咒語,只有找準時機才用出來,一旦發現無用就會立刻脫離戰場,決不會給他們留下報復的時間。”
然後我才鑽進洞口,進入通道。
從另一個洞口出來,我發現是到了危亭山下。我馬上就爬上山去,到了山頂平臺。
前些日子從這裡可以仰視到那塊陰雲,宛如就在頭頂。而現在陰雲不再是凝固狀的橢圓形,已經從這裡向城市上空散開。但有一縷卻直通危亭山下的山谷。
那正是我第一次上當的山谷,蘇子初兄妹和韓舟在山谷裡設下陷阱,第一次是由韓舟把我誘進去,第二次是蘇月曦逼迫我進內,在裡面兩次受到攻擊。現在山谷裡會有些什麼狀況?
山谷的盡頭有道山壁,山壁上有個隱秘的洞,我曾經在那裡跟女鬼們周旋過,這裡離城市外環有十來里路,會不會被利用起來?
我正想跑下山去山谷裡搜索,忽聽對面的山峰上傳來了笑聲。
望過去,隔着山谷的對面山峰上,站着那位老者。他的笑聲讓我聽着有說不出來的爽快。
我早就覺得這位老者來歷不凡,只是不清楚他是什麼身份,他在我打擊殭屍軍的時刻是不是暗中在助我?
那隻神秘的手是否就出自他?
我連忙兩手抱拳施一禮,問道:“老人家,你一定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吧?”
老者嗯了一聲說道:“你不是在到處尋找神秘的鬼軍嗎?現在到這裡就算找對了。”
“怎麼,鬼軍就藏在這條山谷中嗎?”我忙問。
“沒錯,這條山谷曾經被叫作幽靈谷,前朝的時候這裡經常鬧鬼,爍鎏城的許多災禍就是由鬼製造的,周圍山中的孤魂野鬼也往往聚集在這裡,時不時出去搗亂作害。爍鎏城多次陷於戰火,每次一開戰就有鬼物趁機打劫,將不少受傷但本來可以救治的傷員都害死,控制他們的亡魂,使這些戰魂不能到達陰間,也就無法投胎轉世。這些戰魂也就成了鬼奴。大魔從地獄出來控制此處後,就將這些鬼奴組織起來成軍,這就是鬼軍,不需要訓練就可以征戰。現在鬼軍馬上就要開拔了,你這個時候到達,實在是太準時了。”
老者的話進一步證明他是一個掌控全局的人,一切都瞭然在胸,知前因也曉後果。
我腦子裡一亮問道:“我從陰間回來,沒有到城東卻到了城西,是你指引我來的吧?”
“哈哈,果然是黎小睦,馬上就想到了。沒錯,你是從城東進入陰間通道的,回來時本也可以原路的,但按時間計算,這裡的鬼軍馬上要開拔,所以我轉換了你出來的出口,讓你一出來就在危亭山了。”
“請問老人家,現在你能告訴我你的身份了吧?”我充滿期待地問道。
老人捻着下巴的灰須淡淡說道:“我的身份何足掛齒,你能不能抗鬼誅魔纔是關鍵。剛剛你從陰間回來,連閻王都召你去,慷慨向你傳達咒語,說明什麼你已經很清楚。”
“是的,我明白事態嚴重,地府都希望我能打贏這場戰爭。”
“好哇,你對這事理解很深哪,但也許不只是地府,另外還有力量也在關注着,這場戰鬥非常敏感,誰輸誰贏干係重大,你還是全力以赴迎戰吧,別的東西就不要想太多了。”老者提醒着我。
我越發認定老者是一個強大的人物,也許正是來指導我迎戰鬼軍,誅殺大魔的。我就再次問道我現在該怎麼做?
老者問我帶沒帶武器?
我說什麼武器也沒帶。
“不,你身上明明有一把刀!”老者提醒我。
我想起來褲兜裡有一把水果刀。我把水果刀拿出來,懵懂地問:“只有這把小刀,算不得武器吧?”
“怎麼不算武器?你不是曾經在崇媼山用它扎破氣泡救出你三個妹妹嗎?”老者叫我先把水果刀紮在地上等待,一旦山谷裡出現動靜,就可以將水果刀拔出來使用。
山峰面上並沒有植被,完全是光禿禿的石面,我想怎麼可能把刀紮下去?但老者叫我儘管試一試。
我照他的話把刀向石面上一紮,水果刀竟然扎進了石頭裡了,就像扎進軟軟的泥土一樣。
“好了,現在作好準備!”老者說道,“注意山谷裡。”
我伸長脖子俯視着山谷,可是並沒有發現異常情況。等了一會不見動靜,我有點沉不住氣了,不由又朝老者喊道:“老人家,鬼軍什麼時候才發動,一定會在今天嗎?”
“你聽,他們來了!”老者吆喝了一聲。
我連忙盯着山谷,一陣灰褐色的霧氣從裡涌來。
這陣霧一看就知道不正常。正常的霧雖然也會貼地翻滾,但也會飄向空中,而這層霧是很規則的,就像一列火車只往山谷口涌而不往空中逸。
霧的顏色也並不固定,前面一截是灰褐色,中間就是紅棕的了,最後面是黑色的。
三色霧往前推進,裡面還似乎有東西在翻動,但看不真切。
我瞪大眼睛盯着,突然間中間的紅棕霧裡出現了眼睛,不是一雙而是一隻一隻,全部是單眼貼着霧的頂層,好像在朝上觀察着什麼。
這些眼珠也不是固定的,而是不斷變幻的,一批貼上來撤下去,又一批貼上來再撤下去,就好像這是一個透明的塑料容器,裡面養滿了魚,是這些魚橫着漂浮在表面,只有一邊的眼睛貼在塑料容器的頂層。
我正不知怎麼回事,只聽對面的老者大喝一聲:“快拔刀!”
我一把攥住水果刀的刀柄一拔,卻沒有拔出來。剛纔紮下去很輕鬆,現在倒反而覺得被石頭咬住了。
“用力拔!”老者喝道。
我使出全力狠狠一拔,水果刀拔了出來。但刀身竟然被拔長了足有一米!
哇噻,本來只有十來釐米的水果刀,紮在石頭面上,經過我一拔竟拔成一把長刀了!
“快紮下去?”老者又在下令。
我舞了一下長刀,也不選具體位置,照着山谷下的霧層就紮了下去。
長刀像一支箭直射而下,正好落在中間棕霧的位置,只聽噗嗤一聲脆響,似乎扎破一個皮囊。
頓時山谷中一片喧譁,彷彿有無數人在擠擁,在推搡,在咒罵,中間伴隨着鬼哭狼嗥,各種的淒厲聲音。就像一顆炸彈落在了逃荒的難民中一樣。
本來層次分明的三色霧擁擠着往空中噴,並伴有皮囊迸裂的砰砰聲,到處是霧氣在散噴。
“這是什麼?”我大聲問老者。
“鬼軍先鋒!”
“什麼,先鋒?”我驚道,“大部隊還在後面嗎?”
“沒錯,這是先譴隊,大戰在後!”老者肯定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