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鳳錦起身,扒在那門口往裡頭瞧,裡頭燈火闌珊的,戰青城背對着蘇鳳錦站着,可是葉淵清與張紀全脫了戰青城的衣服,他身上的傷這纔看了個清楚,他身上袖箭扎過的地方傷得很重,那宋仁義同葉淵清替戰青城上着藥,血依舊一層一層的往外冒。
張紀全將頂好的藥全部都用上了,戰青城的血這才止住了,他肩膀上剛好的那道口子也傷着了,和着那精實的腰間那幾道淺淺的抓痕,那抓痕簡直不值一提。
蘇鳳錦緊握着拳頭,咬牙切齒:“就是因爲他不是將軍了,所以那趙阮誠纔敢這麼欺負他!這筆帳,我定要好生同趙阮誠記着!!”
憶秋暗自鬆了一口氣:“好在不曾傷着要害,你是不知道,他下樓去尋你,發現你不見了的時候表情跟鬼似的,學海閣裡頭的學子被他嚇跑了一大半,細細想來,可真是個癡情的,好在他不曾這般辜負你。”
蘇鳳錦忽的望向憶秋,急切道:“憶秋,你可有法子進宮?”
憶秋面色微僵:“你……你想做什麼?如今他還在裡頭呢,是個什麼情況也不清楚。”
蘇鳳錦瞧着那渾身纏了紗布的戰青城,一雙眼睛通紅:“我知道趙府的秘密,我要去揭發他,我要他付出代價!”
如今這麼一折騰,天色已經矇矇亮了,清冽的雨落得紛紛揚揚,戰青城躺在牀上,朝正在給他手臂包紮的宋仁義低聲道:“外頭下雨了,錦兒身子偎寒,煩請你拿件披風給她,莫讓她着了涼了。”
宋仁義在他的手臂上打了個結,拿着手裡頭的扇子氣極:“你夜裡那般貿然行動,你可知若是我們再去得晚些,你這命就難保了?到時候你還同蘇鳳錦生同寢?你就等着死同穴吧你!”
戰青城躺在牀上,微微擰眉:“我殺人殺到一半,又瞧見一拔人混了進來,那拔人卻是趁亂幫我的,你可知是誰派過去的?”
宋仁義聳了聳肩,認命的去拿了披風:“我可沒有那個義氣去請人救你。至於葉丞相,他在朝堂裡地位初穩,也犯不着去得罪趙阮誠那樣的人。”
趙阮誠最近一直頗得今上的看重,一度成了整個朝堂裡除了葉淵清之外最有權勢的,宋仁義雖說是個狀元爺,高了趙阮誠一等,可是官階卻比趙阮誠小了些許,細論起來,宋仁義還要稱趙阮誠一聲大人。
戰青城咳了兩聲,張紀全收了針,朝戰青城道:“你這躲的功夫倒是不錯,皆是擦着筋脈過去的,依着你這身子骨,除了失血多了些,倒也無甚旁事,只是近來你這身子有些虛,這男人嘛,某些事情還須節制一些,要不然,這腎虛可就不是一時半會補的回來的了。”
其實說到底戰青城真的只是失血過多有些暈乎罷了,如今被張紀全這麼似真非真的一番調侃,頓時如果臨大敵:“放屁!我會腎虛??”他不被憋壞了纔是真吧!
張紀全摸着鬍子,笑盈盈的:“你這年紀也不小了,子嗣……”
戰青城冷哼了哼:“要那玩意做什麼,如今那麼多難產沒了的,你們放心我還不放心,不要。”
顧秦淮端了熱水過來,淨了毛巾給他擦着手上的血,嘖嘖稱奇:“沒曾想,你這冷麪將軍也會栽倒在蘇鳳錦那樣的人手裡,不過,她倒也確是個另類。”
戰青城咳了兩聲發,待氣順了些這才道:“讓她進來。”
顧秦淮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其實敢並非所有的人都會難產,這個問題你問一問張大人就知道了,若是當真難產,這世間也沒有這麼多的人了。”
張紀全眸色幽暗的掃了眼顧秦淮,笑盈盈的道:“話是如此,只是老夫瞧着那小丫頭的身子,卻是又弱又單薄的,若是要子嗣還須好生調養。”
戰青城躺在牀上,渾身動彈不得,不禁咬牙切齒:“不要就不要,你們激動什麼?若是無事,趕緊走。”
張紀全摸了摸鬍子,轉身欲走,戰青城又道:“將這醫藥費算姓趙的頭上。”
張紀全笑盈盈的點了點頭:“這一次不充英雄了?我瞧着你上一次還自個去捱了幾刀討了幾千兩回來。”
戰青城冷哼了哼:“原是趙阮誠害的,自是他付醫藥費。”沒將誤工費算上就不錯了。
張紀全轉身走了,葉淵清也不宜久呆,轉身同這張紀全一道出了雲繡坊。
宋仁義同大秦淮呆在雲繡坊裡頭,蘇鳳錦同憶秋論到了一半,顧秦淮拿了個披風遞給蘇鳳錦,讓她披上回屋。
蘇鳳錦悄扯了扯憶秋的衣袖子,低聲道:“憶秋,你定要幫我想想法子,這事我晚些再同你說。”
憶秋點了點頭,催着她進屋:“快些進去,要不然戰將軍可要等急了。”
蘇鳳錦一入屋,宋仁義伸了個懶腰:“哎,忙了一晚上,爺要去美人那兒補個眠纔好。”
顧秦淮也尋了個理由:“我也得回去一趟了,如若不然,那丫頭瞧不見我,定是要將那顧府的瓦都揭了去。”
一時這屋子裡頭的人走了個乾淨,院子裡頭便剩了正在煎藥的挽珠,默默蹲在自個小屋子裡頭給自己上藥的浣紗,以及湊過去給浣紗上藥的憶秋。
戰青城忍着疼朝牀裡頭挪了挪,朝蘇鳳錦招了招手:“過來。”
蘇鳳錦坐在牀邊,輕握着戰青城的手,眼淚巴巴的掉:“一定很疼是不是?你爲什麼不喊疼?”
戰青城伸手揉了揉蘇鳳錦的發,溫聲道:“若是護住你,這些疼便不是疼,這是你男人榮耀的象徵。”
蘇鳳錦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什麼榮耀,盡瞎說,你若是有個三長兩短的,那以後我怎麼辦。”
戰青城拍了拍身旁:“陪我睡會。”
蘇鳳錦也是大半宿的沒睡了,加上身上的藥勁還未全過去,這會兒倚在戰青城懷裡,輕扯着戰青城的衣袍,輕聲道:“我……我原是在等你的,可是後來顧二公子走了之後,趙阮誠就過來了,所以我就走了,沒曾想剛出學海閣就被帶走了,以後我會乖乖站在原地等你的,我再也不走了。”
戰青城伸手揉了揉她的發:“既然錯了,那該如何?”
蘇鳳錦忽的坐了起來,巴着一張臉,極惹人心疼:“我以後再也不犯了。”
“嗯,那便寫個保證書,內容要精斂,情感表達要突出,認錯態度要明顯,討好程度要高。”戰青城因着失血過多,頭暈得厲害,蘇鳳錦卻是不知的。
“你這文才,什麼時候用得這般順當了。”蘇鳳錦悄打量着戰青城的傷,她依稀里刻戰青城的大腿小腿,手臂上手腕上,有好幾處箭傷,唯一慶幸的是未曾傷着要害。這帳,她定要討回來的!
戰青城捏了捏蘇鳳錦的鼻子,深邃的眸子頭一次泛上了朦朧的霧色:“同你呆得久了,日日裡給你念那些個小話本,怎會不順當。”
蘇鳳錦忽的低頭,在他的脣邊親了親,小聲問:“我問一句,你便答一句,若是答得好,我便獎你。”
戰青城精神略失了些:“什麼獎?換幾個姿勢?還是換幾個地方?”
蘇鳳錦面色微紅:“你這一身的傷,怎的就想着這些事,我問你嚴肅的事兒,你也得嚴肅的回我。”
“好好好,不鬧你,問吧。”戰青城的拳頭在被子下緊握着,用疼痛感來刺激意識,只是這意識到底還是在一點點的抽離。
“你……可還想上戰場?”蘇鳳錦覺得,像戰青城這樣的人,若是常年的詩酒田園,定是會覺得人生無甚意思的,不是有詩常言麼,天下太平,百無一用是將軍。
戰青城的意識有些迷糊,只道:“征戰沙場,,豈不快哉。”如今有了蘇鳳錦,才明白會爲什麼生命會誠可貴,愛情會價更高。
她眸色微暗了暗,瞧着這漸漸睡過去的戰青城,蜷縮在他的懷裡,暗暗想着還有什麼法子,能讓戰青城再官復原職呢。
有倒是有的,那便是南晉與東晉要打起來,只是,如今兩國正太平着,如何能掐起來,蘇鳳錦若是要換旁的法子,又不瞭解朝中局勢,如今最要緊的,便是將戰青城這一身的傷都討回來!她要雙倍的討回來!
蘇鳳錦倚在戰青城的懷裡,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身後這個結實而強大的懷抱無論什麼時候,都會擋在她的身後,免她無枝可依,免她四處流浪。
戰青城因着這一傷,睡得很沉。
這消息卻如這一場秋雨,落遍了整個長安城,自也傳進了那魏府。
挽珠在廚房裡頭剝着花生,不滿的喃喃道:“方纔我就出去買個菜,浣紗,你猜我聽見了什麼,他們竟然說我家小姐,不知廉恥,有了爺竟還去勾、引那趙阮誠,我呸,他們是哪隻眼睛瞎了,分明是那姓趙的綁了我家小姐!還說什麼我家小姐生得醜也就罷了,如果此不知檢點,惹得兩位前夫爭相吃醋……”
浣紗面無表情的拿着匕首,嘩嘩幾刀,利落的將那雞解了體,扔進砂鍋裡頭,將砂鍋擱火上開煮。
憶秋生着大鍋的火,氣哼哼道:“那趙阮誠也是,先前將人休了,如今又千方百計的想將人尋回來,同那李均之似的,一樣不是什麼好東西,還好雨薇早早的拿了休書走了,若是再晚些再淪陷進去,那才真真是氣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