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敬之瞧了瞧這明亮的月色,笑意幽暗:“既沒什麼事了,本宮就先行回去了。”
戰青城將蘇鳳錦拉到身旁,朝見生淡道:“你送太子殿下回府。”
待那馬車一走,蘇鳳錦望向戰青城:“那我們怎麼回去。”
戰青城於寬大的衣襬下悄握着她的手:“夜半三更,你出府去了哪裡?”
蘇鳳錦同他並肩走在長長的巷子裡,深夜的夏日減去了炎熱的浮澡,變得清冽舒適,霧色帶着水汽在空氣中散出一抹溼潤感,戰青城忽的將她扯進懷裡,聲音低啞:“你可知,若是我來晚了,會是什麼後果。”
蘇鳳錦腦袋擱在戰青城的胸口,聽着那心跳聲一下一下結實的響着,方纔的慌亂一點點消失了個乾淨:“還好有富貴在,如若不然我怕是要被那雙鞋子給誤導了。奇怪的是白敬之一眼竟看出來那鞋子有問題了。”
戰青城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無奈道:“我讓你離白敬之遠一些,怎麼又撞到一起了?以後讓浣紗跟着你,她武功比見生要高些,讓她得空的時候教一教見生,也是好事。”
長安城幽靜的小道上,蘇鳳錦同戰青城牽着手走得很慢,剛回那顧府,一道人影忽的竄了出來:“少族長!!你可還好?有沒有傷着哪裡?我帶了好多藥材過來呢。”
一個胖乎乎的身影踩到了門檻,砰的一聲砸在了地上,戰青城不動聲色的將蘇鳳錦帶到了身後。
這胖乎乎的少年,蘇鳳錦略有印象,整個顧府多是俊男美人,獨獨這貨,打小的時候也是不差的,後來越長越胖,如今走路都艱難。
“你是……顧意?”
顧意點頭如搗蒜,打地上爬起來,一本正經道:“二皇子妃正是家姐,聽見生說少族長遇刺了,顧意特來保護你!少族長,你給我百把個人吧,我給你練一隊護衛出來,保管能護你周全。”
蘇鳳錦因着他先前絆的那一跤,有些懷疑他的話。
見生氣得直冒火:“這是你該做的事嗎?你還是趕緊把你這一身膘減下來再說吧!”
顧意是個十八九的少年,按輩份,蘇鳳錦還得喚他一聲顧意堂哥,蘇鳳錦一時有些頭疼,又不想打了他的熱情,便吩咐見生拔些初來乍到的給他折騰去。
顧意領了旨意,歡天喜地的走了。
蘇鳳錦踏入顧府,回頭望向那站在門口的戰青城:“你不進來?”
“不了,怕被人說我將你帶得斷袖。”他轉身走了,乾脆利落。
見生在她耳旁直叨叨:“少爺,你怎麼把那顧意也給弄進府裡來了,要我看他就是嫌棄蜀地太熱,前些年的時候他可是年年跑來這顧府避暑來着,你看他那個樣子,能練什麼兵,他這不是搶了我的飯碗嗎!”
浣紗面無表情的跟在蘇鳳錦的身旁,那提着劍冷漠的架勢同戰青城真不愧是主僕,真像!
“唉唉,你別以爲你會個幾招把少爺給救了你就能爲所欲爲。”
浣紗捏着劍,面無表情:“浣紗奉爺命前來保護顧孫少爺。”
見生氣得險些炸毛:“誰讓你保護,我顧府這麼多人還不護不了一個少爺不成?你趕緊走,哪來的走哪兒去,顧府窮,沒銀錢供你的飯食。”
“你武功不如我。”浣紗一針見血,扎得見生肝疼,對戰青城的討厭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搶他家少爺就算了,如今還編排了一個人來搶他的飯碗了,見生覺得,戰青城真不是什麼好人,當即拔劍就同浣紗掐了起來。
那丫鬟們火急火撩的跑了來,說是兩人打架,池子裡頭的花都給弄死了,蘇鳳錦困得厲害, 愛打就讓他們打。
次日天還未亮,蘇鳳錦就被外頭那齊刷刷的聲音給吵醒了,聽着好像在喊什麼口號,蘇鳳錦慢吞吞的起身,披了件披風走了出去,就見胖乎乎的顧意正在蘇鳳錦的院子裡頭練護衛隊……
蘇鳳錦忍不住扶了扶額,一旁的丫鬟替蘇鳳錦的披風繫了個帶子,蘇鳳錦眯着眼睛迎着太陽,只覺頭疼:“見生和浣紗呢?”
小丫鬟垂眸,小聲道:“在池塘裡打架呢,真刀真槍的,打得可厲害了,奴婢們也不敢攔着。”
蘇鳳錦惱道:“怎麼不告訴我。”
“奴婢說過了,少爺那會兒睡下了,只說由着他們打。”
蘇鳳錦憤憤轉身去了那外院的池塘,顧意正擺着興頭讓這些人卯足了勁一展風采些,結果一回頭就見那門口那道身影早沒了,當即撐着胖乎乎的身子跑去尋人。
蘇鳳錦到那池塘的時候才明白,那所謂的將池子裡頭的花都給弄死了,是什麼意思。
放眼望去,原本花開映日的景色如今變成了一池殘敗的渣,荷葉與荷花的渣飄在水面上,浣紗同見生正在打架,那池塘裡頭的淤泥進都被帶了出來,散發着一股子怪異的味道,四周的山林風影沙沙,好不清涼。
蘇鳳錦揉了揉眉心,有些頭疼:“都住手!”
兩人沒搭理她,手裡一把長劍舞得虎虎生風殺氣騰騰,蘇鳳錦咆哮道:“你們兩個,把池塘給我恢復原狀!誰也不許插手!”
兩人頓時傻眼了,打完了架,如今又開始折騰這片池塘,夏季池塘裡頭的青蛙紛紛逃命似的往池塘外面蹦躂,將這一方院子給弄得到處都是青蛙,一有青蛙,就會有蛇,那竹林、樹林、石頭細縫裡頭藏匿着的蛇也跟着出來了。
蘇鳳錦在書房裡清帳,書房外頭是那顧意領着一大羣人練武齊刷刷的嗓門聲,她聽了丫鬟來報前院的情況,便將=這上百來號人給指到那兒去了,給顧意一些事兒做,省得他打了雞血似的在外頭吵。
蘇鳳錦覺得奇怪,如今一上午都過去了,戰青城也不知去了哪裡,竟難得沒有過來,只一些送帳目與文案的來來去去。
蘇鳳錦看得累了,伏在岸上畫王八,外頭進來的憶秋瞧見她這沒出息的樣兒氣不打一處來:“我說呢怎麼還有這麼多未整理完,原是在這兒畫王八,怎麼?顧老爺心愛的那隻大王八丟了,如今你要畫一隻給她不成?”
蘇鳳錦猛的想起那日她吊上來的那隻烏龜:“這是烏龜。”
憶秋坐在戰青城的位置上,捏着那一張紙笑道:“呦 ,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顧少爺,你同我說句實話,你與那戰青城到底是什麼關係?”
蘇鳳錦正襟危坐,打了個呵欠,如今是夏日炎炎正好眠,清風徐徐半慵懶,蘇鳳錦提筆的勁都沒有了:“許是思念魏夫人呢?”
憶秋呸道:“他若是還願意這般想一個給他戴過綠帽子的女人,倒真是心大。”
蘇鳳錦眨了眨眼:“怎麼個意思?”
憶秋將那練扔回原位,近蘇鳳錦身旁,瞧着她這一手字眸色微亮:“你這字纖瘦有力,同蘇姐姐的倒是得很。“
蘇鳳錦低頭看了看這字,自覺沒有會不妥當之處。
憶秋在房裡教她如何快速看帳、看文案,可行當如何,不可行又當如何,改要如何,全盤否定又要如何,七七八八講了一大堆,蘇鳳錦倒也學得快,一個下進的時間,那桌面上的東西便去了大半。
見生同浣紗到了暮色低垂時方雙雙入了書房,書房外頭還在傳來齊刷刷的聲響,憶秋被掩得煩了,推開窗瞪着那顧意就是一頓批:“吵吵什麼!要練護衛隊就尋個好去處,見天這麼呆在這兒呼呼呵呵的,煩不煩。”
顧意麪色一沉,忽的咳了起來,沒兩下就吐了血,見生忙去拉人,結果這貨太重了,連着見生一併倒了地,蘇鳳錦喚了人將他擡去客房,又差人給他瞧了病,道是顧意原就體弱,加上這兩日操勞,一時氣血攻心才吐的血,想來多休息一段時日也就好了。
蘇鳳錦握着顧意的手,一番好言相勸,順便還要表揚一下他的這種忘而不捨的敬業精神,最後讓他別練了,好生在府中養着。
出了客院,見生哼哼道:“就他那身材就知道,定是來蹭住處的。”
蘇鳳錦掃了眼那一池重新種上荷花的池塘,眸色幽幽:“他的身子從什麼時候開始不好的?”
見生細想了想:“似乎是從十二歲開始,他原也是個玉樹臨風的少年郎,那時候比少爺還要好看幾分,白麪粉嫩的,比女人還要女人,後來發燒病了一場,就開始變成這個樣子了,他這身子養了六七年也不見好,我早跟他說了,讓他別礙手礙腳。”
蘇鳳錦忽覺見生有些傲嬌,倒是浣紗,只目光偶爾輕輕從她身上掃過,默默的跟在蘇鳳錦的身後,提着劍,像個木頭人似的。
蘇鳳錦又折騰了一日,躺在牀上倒頭就想睡,見生在外頭收拾東西,一面道:“少爺,還有幾日就要大婚了,老爺已經在趕過來的路上了,您那進度,若是再不快些,怕是要辦不完了。”
蘇鳳錦有氣無力:“比起看帳本,我寧願繡一副清明上河圖出來。”
見生詫異道:“原來少爺喜歡清明上河圖?咱們文繡院裡頭有專門的繡娘,若是要繡一副那圖,大約要花上那幾個月呢,作您大婚的展畫,怕是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