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黃忠悠悠醒轉,發覺眼前一切熟悉無比,這不正是自己在長沙城內的家中嗎,怎麼昏迷後還能回到城內?黃忠腦海一陣激痛,回想起那城樓上孩兒的吾主眼神,黃忠老淚婆娑,掙扎中起身。此時屋外也正傳來輕輕的腳步聲響,不過在黃忠明銳的耳目下,仍引起黃忠的質疑,驟然出聲呼喝問道:“門外何人?”
“老哥!是小弟魏延!”魏延顫巍巍的手端湯藥出現在更顯蒼老的黃忠面前,續道:“老哥勿驚,長沙已下,韓玄伏誅,百姓歡聲雷動,此時此刻想必正在太守府外大勢慶賀。”
“原來是魏延賢弟,可知汝那無辜侄兒現今如何?能否把當日之事詳情如實相告,忠這裡先對賢弟拜謝!”黃忠作勢欲行鞠躬,惜被身材高大的魏延一個虎步,及時制止並扶會牀榻,將手中湯汁輕輕端向黃忠面前輕身勸道:“老哥!詳情弟當如實奉告,不過還請老哥先行喝下慢火熬製的清心利肺的藥劑,延再慢慢訴來。”
黃忠心急自己幼子,可又不願違背魏延那雙懇切的眼神,無奈下只好“咕咕”幾聲,用最快的速度將湯碗中的藥汁悉數喝盡,然後直直的望向比自己少上一輪年歲的魏延,渴求的目光依然迫切。
魏延也非常人,武人的習性讓魏延性格剛毅豪爽。自從在襄陽城中欲打開城門迎接遠避曹操大軍的劉備入城後,得罪了當時權勢盡入掌控的蔡瑁張允等人,雖一人力抗襄陽軍兵,然孤身一人,在多番廝殺下還是爲蔡瑁等人掌握的襄陽荊州兵擒獲,如後來沒有黃忠氣憤不過蔡瑁等人的隻手遮天,恐怕此時早已屍骨無存,落得慘死在襄陽牢獄之中。因此,魏延對黃忠當時的援手之請一直耿耿於懷,常尋思回報救命之恩,終於這一天來臨,於是……
原來當日韓玄下令心腹房信欲下毒手,逼迫城外的黃忠與劉備大將關羽拼殺對抗,而恰巧魏延正值聽得黃忠家人來報,說公子敘被太守韓玄擄掠而去,而主人黃忠正在城外征戰,哭求魏延施以援手。魏延一聽,當即火大,提起懸掛屋內牆頭之上每日都擦拭多次的寶劍,奪門而出,路過屋中練武場時,更操得趁手長兵,一把八尺長刀,疾風火燎的奔赴長沙城頭。
可惜仍晚到一步,當魏延剛從阻攔自己上牆的長沙兵士中殺出血路,攀上城牆時,正好看見房信一劍斬落,黃忠體弱的幼子黃敘應聲人頭落地,直把魏延氣得雙眼血紅,長刀一個旋舞,磕擋開數把盡情急刺而來的長槍長矛,隨着一個反手抽劍下劈,房信還未來得及抽劍轉身察看來人,早已被鋒利森冷的寶劍劈做兩半,五臟六腑傾灑一地,把還有幾步距離仍在面露奸笑的韓玄等一干賊子驚得下巴差點掉落地面。
“呀~~啊!”黃忠當聽至此處,驚聞幼子黃敘噩耗,屍首不全,又是一口逆血急涌出喉,身形也搖搖欲墜,魏延近在咫尺,堪堪摟抱住黃忠的全身癱軟的身軀,一陣胸口急撫,才讓得黃忠沒有再次昏迷過去。
“賢~賢弟!說~說下去!忠支~支持得住。”黃忠枯黃的面色更加難看,可語氣中卻投射出無比的堅毅,讓魏延不知該說還是不說。猶豫中,黃忠欲推開魏延的緊抱,惜痛心徹肺下,力氣也已不濟。魏延唯有想老哥投去“吾說吾說”的眼神,斷斷續續的接着說來。
長沙城樓之上,武將兵士仍有不少,可又怎是憤怒暴走中的魏延敵手,一把長刀裹挾住自己的身影,一把利劍則不斷的屠殺着這羣不折手段,連小小幼子都不能放過的惡毒之人,腦海裡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盡這些卑鄙無恥之徒,爲慘死於屠刀之下的侄兒報仇,爲救活自己一名的黃忠老哥報仇。
“快~快來人啊!!爲吾擋住這狂徒。”韓玄一路大喊,一路狂奔,怎的也要遠遠逃離這殺人不眨眼的血腥屠夫之手。可被韓玄召之即來的心腹和兵士,來一個死一個,來一雙死一對,即個喘息之間,韓玄逃離之路上,再沒有一個能阻擋魏延腳步之人,而那些被魏延瘋狂屠戮下已膽戰心驚的長沙將士,紛紛都遠離魏延身後三尺之外,持有兇器的雙手震顫發酸,也不再上前白白送死。
魏延先惡狠狠的回頭怒瞪包圍着自己身後的諸兵將,伸出自己猩紅的舌頭舔舐着面上沾染的血跡,沒有出聲,更沒有出手,就這樣瞪視數眼,那些再被嚇破賊膽的兵士均感背心惡寒連連,不由自主的再次後退數步,更有甚者,“咣噹”將手中的兵刃丟棄於地,抱着自己腦袋蹲下身子。
韓玄的呼號仍在城頭上慘響,魏延棄下這些再沒有一戰之力的兵士,回身望韓玄背影追去。一個不會武藝,只會魚肉相鄰的士人太守,在跑出不遠後即被魏延追上,韓玄爲求活命,噗通一聲,掉頭跪拜在魏延教下,面上口涕橫流,苦苦哀求着說道:“魏將軍!只要今日放過吾之一名,城中太守府內所有財物女人,吾都願進奉於您。只要……”
韓玄的哀求沒有換來魏延片刻的憐憫,在其還未說完之下,魏延那把八尺長刀,冰冷的刀鋒貼着不斷磕頭的韓玄後腦勺直指砍下,軲轆打滾着的韓玄賊首應刀斬落,飛起一腳,魏延還把這顆至死也不明所以招來的血腥屠夫的大腦踢飛城下。隨後朝城外注視着城牆上發生變動的關羽大聲喊道:“關將軍!可速速率軍進城,魏延這就打開城門,韓玄老賊首級已進獻城下,還望無須質疑。”
關羽趁魏延下得城頭去尋人開啓城門和放下吊橋時,驅馬來到喜極生悲連命都丟掉的韓玄首級前,下馬,撕去戰甲下的一片衣襟將頭顱包裹,這纔回到赤兔背上,青龍偃月刀隨手上揚,指揮着遠處佈下密實大陣的關平等人,讓其開動大軍隨後入城。
黃忠唏噓,晶瑩的淚水如珠簾般順着臉頰不斷的滴淌,誰說男兒不流淚,只恨未到傷心時。“忠這裡先謝過賢弟援手之恩。不知吾那孩兒現今屍骨何在?可有尋回。?”黃忠神情落寞,強忍着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傷,無力的想魏延問道。
“已尋回,弟將侄兒屍骨合併一處,正停身在正廳棺木之中,待老哥精神好轉,再尋得一處絕佳之地將侄兒早日安葬。”魏延如實稟道,讓黃忠看來的眼光充滿感激之情。
“此事還應感謝劉皇叔帳下大將關羽關將軍,是關將軍親自將那日昏迷過去的老哥送回府中,而且弟當日下得城樓爲大軍開啓城門,後見老哥昏迷,一時也忘記了侄兒屍身之事,只顧將老哥先行護送回府,等安排妥當後才思起此事,正欲匆忙出門尋找時,關將軍早命其義子關平少將軍將侄兒屍骨完璧送回,方免去侄兒屍首兩處之慘境。”黃忠嗆然,淚水更加急涌,如不是當着魏延之面,只怕早就失聲痛哭。魏延再行安慰片刻,也不願打攪黃忠修養喪子之痛,對黃忠多加勸慰節哀順變後,才退了出去……
相比之下,武陵離江夏比長沙較遠,但又比張飛征討的桂陽、零陵較近。長沙城破之日,趙雲所部還在長途奔襲之中。此時年進入春,而南方雨水充足,今年的首場春雨就在趙雲所部經過漢壽郡縣之後降落,使得路面溼滑泥濘,不利於兵士急行,趙雲眼見春雨交加,兵士趕路辛苦,可天空卻仍未有轉晴之象,忙差親衛喚來隨軍督糧官簡雍和大軍先鋒廖化以及後隊將領趙雲的兒時玩伴夏侯蘭等人相商。
等幾人陸陸續續匯到趙雲身旁,趙雲隨口問來:“衆位大人,在這綿綿春雨之際,對大軍行動均感不利,諸位可有何良策,不妨暢所欲言。雲洗耳恭聽。”
廖化年紀不大,但是個急性之人,聽明趙雲言中之意,隨即接口道:“將軍,依末將看,不如讓化仍率領先鋒冒雨急行,而將軍中軍、夏侯將軍的後軍以及簡軍師的糧隊,則徐徐開往,憑化手中的三千英勇善戰兒郎,區區一個武陵小郡,絕難匹敵吾天軍兵鋒。”
不等趙雲開口,簡雍早急急阻道:“不可不可!元儉將軍切勿大意輕敵,臨行之前,雍曾私下問過諸葛軍師,獲知武陵郡內屯兵數千,雖不如長沙堅城難下,也絕不會輕鬆許多。而且當初軍師限定的時日基本與關二將軍那路大軍相差不大,而長沙較武陵近,因此吾等時不應強攻,當另需它謀,或還有所轉機也不一定。”
夏侯蘭較幾人投靠劉備要晚,而且之前還是主公劉備死對頭曹操帳下虎豹騎驍將,自知反水投降劉備以來,雖得主公劉備及趙雲、周翔等將信任,但此時仍覺得不是自己搶功之時,何況夏侯蘭自己現在也沒太好的辦法應付這連日來的春雨,於是只含笑在一旁靜立,並沒有出聲發言。
可趙雲卻不放過於他,見大軍的四大將官除自己和夏侯蘭外,餘者都道出自己所思所想,趙雲不願介入廖、簡見解之中,餘光見得夏侯蘭欲超凡置身事外的神色,忙轉首對夏侯蘭問道:“義全!爾可有何計?”
夏侯蘭聞聲,知被好友叫破自己所慮,忙按軍議時的上下屬禮儀躬身回道:“回將軍!蘭也不知如何應付這鬼天氣。自小蘭就與將軍同爲幼時玩伴,後幾經轉折來到曹操麾下,也從未到過南地,對此處的氣候變化、山形地勢均所知不多,故不知從何說起,還望將軍恕罪!”
“小蘭,別這樣拘束,爾也曾言道大小吾等一同成長,難道成人後就生疏了不成?”趙雲眉頭緊蹙,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帶着責備的口氣對夏侯蘭說來。
夏侯蘭一驚,忙分說道:“將軍誤解蘭也!不過軍營之中本就應有上下屬之分,蘭不敢公然違背,要不然令行禁止就成一句空談。還望將軍在軍議時勿要爲蘭而觸犯軍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