誠然如同劉備所想,面露苦笑的諸葛亮隨後果真慢慢道出這次主公劉備欲行江東的不得不去之理由,只聽其說道:“非去不可的理由有三,其一:這次聯軍出戰,受益頗多,兩方均各得所需,不過爲了能更加將盟友緊固在同一條戰船之上力抗雖有不少箭支消耗的曹操大軍,此江東之行必去不可;其二,江東水軍都督周瑜此人非同凡響,其人聰慧睿智不說,對於軍事作戰之戰術戰法有着深入的理解和指揮能力,這次親來援手,目的正如士元兄所言之,只是來詳細借援手之際來打探吾水軍虛實,想必這一刻的腦海之中已熟知吾軍水軍作戰的利與弊,如吾軍不善加妥善處理,日後必被其掣肘。而主公此次東行,正得其時,需要聯絡雙方利益感情已減緩江東水軍對吾水軍已升起的戒備之心,特別是那水軍都督周瑜此人;其三,吾軍新勝,士氣高漲,可所缺少兵士和戰船仍是吾軍軟肋,如果失去江東之行,勢必會讓江東氏族認爲吾軍已呈過河拆橋之態勢,衆口悠悠之下,將使吾軍處在一個極度危險之窘境當中,如果孫主聽從那些沒有遠見之官員氏族一直對吾軍的偏見,只怕對主公“連孫抗曹”之計將危害多多,不得不慎之耳!因此,亮才決意贊同主公親赴江東一趟,置之死地而後生也!”
望着說到最後一臉決絕的智囊諸葛孔明,劉備欣慰,有如此智深如海又如此忠心爲主爲民之士輔佐,江夏諸地勢必崛起於大漢朝大江以南,成爲對抗北方強曹、東邊江東孫權的又一股力量。
然而劉備另一位重要的謀士、軍師龐統則並不贊同諸葛亮之意,高聲即在帳中同諸葛亮力爭起來:“孔明此言寥也!‘置之死地而後生’此言實在令人感慨並豪氣頓生,然主公乃吾軍上下主心骨,是羣龍之首,豈能輕易置身於江東那千軍萬馬之都城,難不成那孫主還能允許吾軍率大隊兵馬陪同吾主同行?如沒有保衛主公安全的足夠力量存在,試問孔明,那主公的安危如何處置?這事在同看來,萬萬不可!!身爲一軍之首,置身險地不說,還不能確保自身安危,不去也罷!不去也罷!!”
“士元兄稍安勿躁!容亮一語。”諸葛亮打斷連連搖頭嘆道中的龐統說來:“主公安全,自然在亮所思之首要,就算江東才士均暗下殺機,亮自當有法消除,而且無需懂得一兵一卒,只需幾位將領同往即可。”
“什麼?孔明安敢如此託大?”龐統急聲問道。
“非也!實乃亮料定那江東之人必不敢在此幾位將軍面前自毀形象,只要幾位將軍將主公保衛進至江東之主孫權駐地柴桑,主公的安危就更加可靠。因爲亮急思當中已思得一計,可力保主公全身而退,還可得……呵呵!天機不可泄露,差點……”諸葛亮臨到最後卻又賣起了關子,把帳內一干人等弄得七上八下,特別是那對讓主公親去包有執疑態度的龐統,只把這智慧之才並不在諸葛亮之下之人氣得連翻白眼,想掐死對面這酸才之心都有之。
端坐着中的主公劉備見軍中兩位軍師如此作態,輕笑之中站起身影,來到兩人視線之中央,先對着正獨自生着悶氣的龐統說道:“士元賢弟,備之一生早將生死置之度外,幾番遷徙逃難,早已使得備對生命看得極淡,只要能給予跟隨備之百姓、將士一個安居樂業,不再爲戰火荼毒而征戰不休的生存環境,備寧可丟棄自身性命,也義無返顧!因此,備對這次江東之行,倍感期待。唯有將江東羣雄與吾軍緊緊捆綁,這抗曹大計纔會贏得最後勝利。就算這次東行危機重重,備決意一定,再無更改。況且,孔明軍師之前也已說得,可確保備全身而退,備對孔明,信心十足,難道士元就不能相信孔明一次乎?”
“這……這……”龐統無言以對,口上沒有說出什麼,但心下還是對那好友孔明一番嫉妒,最終默然低首,退回己位。
見已將力主勸說自己東行的龐統開解歸位,劉備即轉向諸葛亮看來,說道:“孔明先生,不知備應何時啓程?可還需作得那些事宜,不妨現今示下?”
面對主公如此信任和尊重,諸葛亮內心狂熱,主上的禮賢下士對於自己這位不甘老死山林,抱有雄心壯志之心之人來說,這已經足夠爲其肝腦塗地,仍那刀山火海在前,也用不言退!
輕舒眉峰之後,諸葛亮一躬到膝,這才起身正容回之道:“前因亮已兩次前往江東,已被江東不願結盟之士所恨之入骨,再加上新獲軍需及城池需爭對羞愧交加之後氣急敗壞的曹操作出防禦調整,故而亮不能親陪主公前往。不過還請主公放心,等下散會之後,亮立即手書一封江東之行的應對之法置於囊中,再交由主公去往江東之後待到應急之時開啓,自可逢凶化吉,轉危爲安。至於陪同主公同行之將領,亮以爲,只需雲長將軍一人陪同即可。至於其餘將軍之安排,亮早已成竹於胸,定保主公無恙。”
已經歸位之後的龐統遽聞諸葛亮只讓主公義弟關雲長一人陪同,心驚之後,忽又跳將出來對着本欲繼續說道的諸葛亮怒聲喝問:“孔明!勿拿主公性命於兒戲,須知後悔之藥遍天地間可無處尋之。萬一……”
“沒有萬一,亮既然如此安排,自然無虞。如有不幸,亮自當隨主共赴黃泉,爲主盡忠。”諸葛亮回身目注一臉寒色的龐統,言詞激揚頓挫,將龐統之擔憂悉數攔阻於其口腹。
大帳內衆將面面相覷,以往定計之時,多爲兩位軍師爲主籌劃,爾等只需遵令行事,如今兩位軍師意見相左,均感茫然,不知該贊同那位軍師之法。唯有繼續把自己的目光投向心生敬意的主公劉備處,靜聽其下文。
劉備不願讓兩位股肱之臣爲此一事繼續糾纏,其心意已決,堅硬如石,江東之行,勢在必行。至於自身安危,劉備自己到是沒有考慮太多,只要能爲江夏等地百姓能爭取到最大好處或轉機,哪怕赴湯蹈火,自己也絕不皺眉。於是率性之下,劉備平靜淡定的朗聲說道:“甚好!就依孔明軍師之意,至於啓程之日,當可在三日後成行。”
衆人見主公已下帥令,全都躬身唱到:“屬下等遵令。”……
江東戰船順水之下,幾日之內即返回水軍駐地九江大營。
回到江東水軍大寨,周瑜跳下座船,即拉住副都督魯肅之手說道:“子敬,隨吾同往大帳,有要事相商。”
魯肅不敢逾越,自然任其拽拉之下,緊隨好友周瑜身後去往立在九江江邊小山坡之上的水軍主帥大帳。
“子敬!今次去往江夏援手劉備,不知參與其戰之後,有何作想?不妨率直說來,這可關係到吾軍日後動向,不可隱瞞。”周瑜不待兩人落座,徑直赤裸裸的發問。
不明周瑜之態的魯肅,用眼仔細的瞧了瞧一臉呈現焦愁之狀的好友周瑜,這可與往日意氣風發之下的好友相去甚遠,可說是很少見到周瑜如此形容,知事情嚴重,整理了下自己對劉備水軍的諸多看法,才輕輕的對周瑜說道:“回大都督!在肅看來,劉備水軍成軍時日甚斷,雖現今無法同吾軍媲美於江面爭戰,然給其時日,想必終將成爲吾軍水軍日後強勁對手。這次連同出戰,雖沒有展示其江中接舷作戰之法,但僅從其都督甘寧那種沉穩指揮,將士惟命是從這亮點看來,就足以充分說明其治軍有方,能做到將行令止,然這還不是其可怕之處,最可怕的一點,是這些成軍不足年餘的兵士,個個神情飽滿,雙目之中盛滿對勝利的渴望,使得士氣大勝。不管在何時何地,遇上此類將士,都將會是一場難解難分之殊死血戰,唯有一方戰至最後一兵一卒,或許才能分出最後勝敗所屬。實乃肅之少見,令肅肅然起敬,苦於不知這些兵士是何操練之法成其效果,更不知乃劉備軍中何將所練,都督不可不防耳!”
一席話讓周瑜頻頻點頭,深有同感的周瑜接過魯肅話語說道:“正是。就因此點,才讓吾不得不盡早迴歸屬地,欲思出相應之策來防範於未然。如果吾等聯軍齊心同力擊退曹軍,日後勢將與劉備軍逐鹿天下,到那時,這些兵士將成爲吾軍最大的絆腳石之一。故才急於下問子敬,不想子敬也已看出此點,可見瑜並沒有看錯。”
頓了一頓,煩躁之下,周瑜還踱起了步伐在帳中續道:“而且在子敬隨軍出戰之時,瑜假同與其劉備親近,發現此人很會籠絡人心,隨同此人進至江夏城中,城內百姓紛紛老遠即高呼‘使君仁義’,如此美名,就連吾主在其都城都難獲如此殊榮,實令瑜敬佩有加之外更感此人日後終成吾主勁敵。因此才極力相邀其東行柴桑,欲藉機……”
周瑜沒把最後幾字說盡,但也讓魯肅從中聽出了殺機,大駭之下緊問:“公瑾!如此做法恐於禮不合,怕還會累及一世英名,不……”
周瑜一揮手,打斷了魯肅之言,只聽其說:“子敬之意,瑜心知肚明,然事關江東基業、社稷,瑜己一生虛名,如同浮雲,有何不捨之處。只要能讓劉備大軍羣龍無首,成就主公霸業,哪怕是讓吾一命抵去劉備之性命,瑜也在所不惜!”
“難道公瑾就不爲家中那嬌豔無雙的夫人着想,還有據吾所知,公瑾家中乃屬獨根,沒有爲家族留下香火,就這般爲其殞命,是否有所不值,何況現今兩軍還處在同盟之態下,還有時日可供吾等廣思集意,相商對策,何必鋌而走險欲行如此下策。”秉性忠厚、性格憨直的魯肅當然不願好友爲了江東揹負全天下之罵名而另走極端,極力勸解周瑜道。
可是周瑜血性裡也深具倔強性格,拿定主意之後,容不得自己還有諸多不捨,大丈夫處生立世,當可知有所爲和不爲。爲了能換取整個江東日後強大與發展,拼掉一個日後或許可能強悍起來的對手,周瑜是寧可不要自己年輕性命也絕不回頭。
“子敬勿要多勸,瑜自省得在做何事。今日天色已不早,待休息一夜,明日儘早陪吾同往柴桑面見吾主。下去好生休息去吧。”說完之後,周瑜背轉雙手,一個人孤零零的想着心事。
魯肅黯然,目注周瑜高大英武的背影,無奈之下輕搖起頭,低嘆幾聲,落寞的悄然退出了主帳。
正本 第三十七節 赤壁之戰(二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