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霄背脊一僵,暗暗緊了緊掌心,身形一旋,化作金芒飄搖離開。
看着檀霄走遠之後,白薇長出口氣,繼而冷笑一聲,帔紗一揚,躍身前往仙草園地界山腳之處。
回到藥香殿,檀霄心事沉沉走到大殿中坐下,瞥眼間瞧見桌上有一壺千年醉,執起酒壺添了一杯,緩慢喝下。
杜衡剛從大殿外回來,手中拿着一份大紅色的請帖,喜不自勝的笑着走近檀霄面前,將請帖遞給他,言道:“神君,這是時染神君託人送來的喜帖。一個月後,時染神君將與藥仙辛夷舉行大婚,請您去吃喜酒。”
“本君知道了。”檀霄淡淡掃了眼喜帖,毫無情緒。
杜衡細看了眼他的神色,納悶撓腮,“神君,您今日是怎麼了?爲何悶悶不樂?”
檀霄腦海中,恍惚閃過白薇所化的忘憂,所說之言:“我對你的感情,不是愛,只是單純的仰慕與喜歡。”
心頭又是一陣刺痛,他執着酒罈繼續添酒,將酒液灌入口中。
杜衡連忙伸手去搶酒杯,皺眉道:“神君,您有什麼事兒就說,何苦憋在心裡?”
“杜衡,你有喜歡過一個人嗎?”檀霄答非所問。
杜衡驀地一怔,鬆開抓着酒杯的手,皺眉搖頭:“沒有。”
“沒有,也是好事。無論人或神,最爲困苦,便是爲情所困。或許正如時染所言,喜歡我這樣的人,太累,所以她纔不想繼續喜歡。”檀霄深吸口氣,繼續添酒。
杜衡恍然明白過來,心中歉疚,低着頭道:“神君,白薇上仙等了您幾千年,您也該爲她想想。”
“忘憂,是唯一一個,能讓本君放下心結之人。除她之外,本君再不會爲任何人再有一絲動情。”
“那個醜丫頭?”
杜衡哭笑不得:“神君,您怎麼會喜歡那個醜丫頭?她根本就配不上您。”
“你出去吧!本君想一個人靜一靜。”檀霄擡手示意,袖擺處刺繡的粉白色流雲圖案混合着暗藏的金線栩栩如生,也瞬間晃進他心頭,讓他不由失了神。
杜衡心知不能再多說,怏怏應了一聲,將喜帖放下,轉身離開大殿。
檀霄凝眉盯着袖口處的流雲,喃喃自語:“忘憂,若非你今日說出這些話,我怕還不明白,你竟已住進我心裡。而我,卻始終不敢面對。”
他的聲音空落落散開,彷彿從未說過一樣。
浮雲山開診。
連雙很是殷勤的幫忘憂準備看診的桌案,還有茶水以及食物。還不忘發動妖怪們自己去採藥,忙的是不亦樂乎。
妖怪們排着隊,井然有序的等待着忘憂給他們診斷。
忘憂故作高深,時不時的敲敲桌子,凝眉思索,也是忙的樂在其中。
妖怪們並無什麼大病,多半是平日不愛乾淨,吃東西不注意,或者是年老的妖怪千百年來積累下來的病根,開起藥方來也是毫不費力。
這一忙,就一直忙到將近日暮黃昏。
有些妖怪各自離開,等待明日再來診斷,只餘一兩個妖怪還在等候。
爲最後一個妖怪把了脈,忘憂着實有些累了,捂着額頭懨懨道:“脈息平穩,中氣很足,身體強健,看來平日保養的不錯,不用吃藥。你可以回去了。”
“你確定,我不需要吃藥?”清朗磁性的嗓音略帶着戲謔,落在忘憂耳中。
忘憂驀地一驚,怎麼聽怎麼覺着這聲音耳熟,慢騰騰的擡頭看向對面之人。
一身紫衣,鬢角垂落兩縷銀髮,眸若星辰,看起來張狂不羈的男子靜坐在她對面,笑若春風。
忘憂驚異瞪大了眼,指着來人不可置信的問:“你是……青蚨?”
“這才幾日不見,你竟不認得我了?”青蚨笑着調侃道。
“太好了!青蚨,沒想到你居然能找到這裡來,我是高興啊!”忘憂忘形的抓住青蚨的手眉開眼笑。
青蚨微垂了眼,看着她緊抓自己的手,心底不由騰起一陣暖意,淡笑道:“你這般高興,好似我們有幾千年沒見面一般。”
高興完,忘憂又擔憂起來,鬆開他的手忐忑不安的問:“青蚨,你來這裡,檀霄神君知道嗎?”
青蚨沉緩搖頭:“神君並不知情。我來此,只有君遷子知道。”
“那就好,那就好……”忘憂也說不清究竟是失望還是慶幸,說的話言不由衷。
青蚨擔憂問起來:“忘憂,能不能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爲何你會突然離開仙草園,住在浮雲山?”
“我不想說,你能不問嗎?”忘憂微低着頭,着手收面前的鍼灸等物。
青蚨連忙抓住她的手,皺眉道:“我來,就是爲了帶你回仙草園。若是三日之後我沒回去,君遷子說不定也會來浮雲山。”
“那你就趕緊回去吧!順便告訴君遷子,我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擔心。你也沒必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裡,因爲,過幾日我就會離開。”
“你能去哪裡?你是仙草園藥仙,在人界並無任何朋友,你能去哪裡?”青蚨不禁着急起來。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的容身之處。你放心,我會過的很好。”忘憂勉強笑了笑,如是道。
青蚨想了想,籲口氣道:“你要走,我可以不攔你。不過你總得告訴我,爲何一定要離開?”
在不遠處忙着交待妖怪們去採藥的連雙總算忙完,聽到青蚨所言,輕移蓮步走到忘憂身側。
毫不留情的拍了下青蚨的手,連雙扯着嘴角,不滿道:“我說你這人怎麼這麼喜歡多管閒事?忘憂離開自有她離開的理由,何時輪到你來管了?”
青蚨不得已縮回手,斜睨着連雙道:“忘憂是我的朋友,我關心她,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中?”
連雙掩口,咯咯笑起來,“臭蝴蝶,你對忘憂的關心,可是有些過了。”
青蚨神色極不自在,掩飾着道:“朋友之間,本該如此。”
“換做別人如此,我倒不覺得奇怪。可你脾性古怪,不近人情,如此關心忘憂,我自然覺得有些過了。”連雙挑眉,說的有理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