勸說

沈玉柔笑笑, 說道:“日日困在這宮中, 便也只能瞧得到這些了,若是日後三皇子能成事, 沈家自會受到庇佑。”

心兒輕輕搖了搖頭,問道:“娘娘心中, 難道只記掛着沈家?”

沈玉柔瞪大了眼睛, 緩緩問道:“本宮不記掛着沈家?那該記掛着什麼?”

心兒輕嘆了口氣, 說道:“娘娘可曾爲自己想過?”

沈玉柔不妨她這麼問, 擡眼望着她, 半晌才笑了笑,說道:“本宮自然也是爲本宮自己好。”

心兒搖了搖頭,輕聲說道:“娘娘嫁去王府時,大皇子才兩歲的年紀,娘娘柔善, 只將大皇子視爲己出。後來娘娘入了宮,誕下公主, 又誕下三皇子,娘娘待大皇子仍疼愛有加。只是不知父親同皇后娘娘講了什麼, 娘娘竟改變了心意。”

沈玉柔擡眼瞧了她一眼, 說道:“父親說得沒錯,本宮是沈家的女兒, 定要爲了沈家着想,本宮雖視大皇子爲己出,可他終究不是我親生的。”

心兒垂下眼, 輕聲說道:“娘娘的苦心,心兒明白,可娘娘可知道聖上的心思?”

沈玉柔笑笑,輕輕撫了撫髮鬢的鳳釵,說道:“本宮日日在聖上身旁,自然知道聖上的心思。”

“娘娘明明知道,可爲何還要違了聖上的心思?娘娘在後宮中,自然知道若是失了聖上的恩寵,日後的日子又會是如何。”心兒說罷,擡眼望着她。

她垂下眼,半晌,才擡眼說道:“這後宮之內都是聖上的女人,又有誰能獨得恩寵?與其想抓住這恩寵,還不如爲自己打算。”

心兒輕輕搖了搖頭,說道:“聖上一向喜歡娘娘賢淑,待大皇子頗爲用心,若是娘娘如此行事,恐怕傷了聖上的心。”

“可三皇子纔是本宮親生的,纔是父親的外孫!”沈玉柔忽提高了聲音說道。

“父親?”心兒笑了起來,說道,“姐姐,你一心只是爲了沈府、爲了父親,你可知道,若不是父親,姐姐興許也不會嫁去王府,這岳家三奶奶的名分,便是姐姐的。”

沈玉柔不妨她這麼說,呆呆地望着她,半晌才問道:“你說什麼?當初是太后娘娘爲聖上指了本宮,和父親有何干系?”

“姐姐,你還不明白嗎?”心兒上前拉了她的手,柔聲說道,“姐姐,父親早便知道廢太子成不了事,當年的安郡王才能繼承大統。父親才舍了姐姐,換得沈府這滿門榮耀、換得這陳公國的封號。”

沈玉柔癱坐了下來,她推開了心兒的手,喃喃說道:“父親最疼愛本宮,他定是不會拿本宮來換沈府的前程。”

心兒瞧着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不忍,可終還是咬了咬牙,說道:“父親如今已是國丈大人,又是世襲的爵位,可他仍不知足。他如何不知,若是大皇子之事被聖上知道,聖上會如何待姐姐?姐姐處處爲父親、爲沈家考量,可父親又何時爲姐姐想過?”

心兒將心中的話都說了出來,瞧着沈玉柔瞪着通紅的眼睛望着自己,她便忙拉了她的手,柔聲說道:“姐姐,我們是沈家的女兒,這本沒錯。可我們還得爲自己打算,因爲這世上,再不會有旁人替我們打算了。”

沈玉柔眼角的淚終一滴滴落了下來,心兒也紅了眼眶,輕輕拉過她的手,說道:“姐姐,心兒只有你這麼一個最親的姐姐,心兒願意瞧着姐姐臉上常帶着笑,心兒最願意瞧到姐姐的酒窩了,怎麼瞧都不厭。”

沈玉柔伏在她的肩上,啜泣起來,她頭上精巧又華貴的鳳冠隨着她的抽泣聲輕輕晃動着,清脆的聲響在這空曠的殿中愈發顯得蒼涼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沈玉柔才止了淚,心兒正要寬慰她,卻瞧到侍女落棋走了進來,說道:“娘娘,大皇子來給娘娘請安了。”

沈玉柔擡眼瞧了心兒一眼,忙拭了淚,說道:“快請他進來。”

心兒忙扶了沈玉柔坐好了,又替她拭了淚,她笑了笑,輕聲說道:“忽想到了本宮出閣那日,你也是這般爲本宮拭了淚。”

心兒也笑了笑,說道:“心兒瞧不得姐姐落淚,可許多話還是要說給姐姐聽。”

她笑笑,旋即擡起頭來,便瞧到大皇子蘇懷慈上前請了安,說道:“兒臣參見母后。”

她起身上前將他扶了起來,上下將他打量了一番,才說道:“慈兒,快隨母后坐下,母后竟有些想你了。”

蘇懷慈笑了起來,一面隨着她坐了下來,一面說道:“兒臣早上纔給母后請過安,母后便又想兒臣了。”

沈玉柔緊緊拉着他的手,輕輕點了點頭,他有些詫異,擡眼想問落棋,卻瞧到了心兒。

心兒忙上前行了禮,說道:“見過大皇子。”

沈玉柔忙說道:“慈兒,這便是母后的親妹妹,慈兒的姨母。”

蘇懷慈忙站起來還了禮,說道:“慈兒見過姨母。”

心兒知她母子二人定有許多話要講,便也不再多留,只起身告辭了。

沈玉柔直瞧着她清瘦的身影消失在了殿的盡頭,才收回了目光,擡眼瞧到蘇懷慈正望着自己,她便笑了笑,只緊緊拉了他的手,她才忽發覺,從前那小小的手竟已長得這麼大了,自己再不能握在掌心了。

心兒回了嶽府,少不得向夫人秦氏稟了今日之事,只說是娘娘問了郡主在西北的情況,又問了沈家衆人、岳家衆人好。

秦氏便也謝過了娘娘的惦記,只問了問沈玉柔的狀況,便才讓心兒回房去了。

到了晚間,嶽明屹聽了心兒的敘述,便也輕嘆了口氣,說道:“皇后娘娘柔善,想必也會重新斟酌此事。”

心兒點了點頭,只說道:“即便皇后娘娘無心,也不妨父親仍有意,過幾日的冬獵,明屹你還需好生照料着大皇子。”

嶽明屹笑笑,說道:“你只管放心好了。這外面的事,交到我手上便是了。”

她也笑着點了點頭,便不再多言。

過了幾日,便進了臘月,嶽府上上下下只爲了年節忙碌着,心兒也少不得隨着世子夫人陳氏操持府內事務,倒也不得閒。

一日晌午,繡坊的李姑母遣了人來,只說送去敏郡王府的屏風出了點紕漏,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便才稟了心兒。

心兒知李姑母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來擾了自己,此次定真是遇到棘手的事了,便只得同世子夫人陳氏講了聲,命胡大魁備了車,便要往繡坊去。

她還未出門,便瞧到聽雁走了來,她見心兒已經妝扮好了,便問道:“三奶奶可是要出去?”

心兒笑笑,說道:“正打算出府一趟。”

聽雁走到她面前,伸手拉了她的衣袖,說道:“聽聞三奶奶的鳳來繡坊在都城中頗有名氣,不知三奶奶可願意帶聽雁去瞧瞧?”

心兒自瞧出她對嶽明屹的心思後,便鮮少同她往來,即便是在秦氏那裡瞧到了,也不過寒暄幾句而已,不想她竟會求自己帶她出去,心兒便笑着說道:“聽雁妹妹是岳家的貴客,還是留在這府上的好,外面人多,若是衝撞了,我如何擔待的起?”

聽雁笑笑,忙說道:“我已經稟了夫人,夫人也應允了,三奶奶難道還不願意帶聽雁去?”

心兒不想夫人秦氏竟應允了此事,便笑笑,說道:“既如此,那妹妹還是去換些厚的衣裳來,車上冷,還怕妹妹身子吃不消。”

聽雁見她應了,便忙笑着說道:“那我這便去換了衣裳,有勞三奶奶稍等片刻。”

心兒瞧着她走遠了,只遣人去問過了秦氏,得知秦氏果真是應允了,便又囑咐了胡大魁多帶了幾個機靈的小廝,萬萬不能生出什麼事來。

不多時,便見聽雁帶了丫鬟款款走了來,心兒笑笑,便說道:“妹妹既來了,那我們便走吧。”

心兒在車上剛坐穩了,便見聽雁也彎腰上了車。心兒笑笑,問道:“聽雁妹妹的車子在後面。”

聽雁笑笑,說道:“聽雁想同三奶奶說說話。三奶奶不會嫌聽雁煩吧?”

心兒衝她笑了笑,說道:“難爲聽雁妹妹有這樣的心思,只要妹妹不嫌這車廂窄小便好。”

聽雁在心兒對面坐了下來,也不言語,只接過丫鬟遞來的手爐,捧在手上。

心兒不再望着她,她仍想着繡坊的事,不知這雙子繡到底是出了什麼狀況?

聽雁一面摩挲着手中的手爐,一面問道:“聽夫人說,三奶奶常出府到這繡坊來。”

心兒點了點頭,沒有開口。聽雁便接着說道:“聽雁還聽說,三奶奶與三爺成親時,便已有了順兒少爺,三奶奶果真不同與旁人。”

心兒擡眼瞧了她一眼,笑了笑,說道:“聽雁妹妹從福建來,可能我的許多事妹妹都有所不知。我在嫁給三爺前,曾嫁給過旁人,後將那府上的姨娘同她腹中的孩兒毒死了,便才同那人和離。”

聽雁不妨她這麼說,愣了愣,旋即擠出些笑來,說道:“三奶奶說笑了,這些聽雁並未聽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