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楊元慶手下所有的大將中,武力高低各有排列,在武力之外,論人緣榜,無疑是程咬金排第一,儘管很多人討厭他的臭嘴,但同時又喜歡他的爲人,都說和他在混在一起很輕鬆。
秦瓊的人緣值也很高,僅次於程咬金,他爲人仗義,樂於助人,事母極孝,號稱似孟嘗、賽專諸。
而大將王君廓的人緣卻不好,並不是因爲他出身太行亂匪的緣故,像程咬金整天說自己出身瓦崗亂匪,卻沒人把它當回事。
關鍵是王君廓爲人比較陰險,城府較深,他極少和人交心,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和他在一起,他那種陰沉沉的目光總會讓人不寒而慄。
另外他爲人心狠手毒,功名利祿心極重,可以說他爲了立功揚名而不擇手段,儘管大家承認他武藝高強,承認他有頭腦,但就是沒有人喜歡他,很多人都有意無意和他保持一種距離。
不過楊元慶對王君廓的人品高低、人緣好壞倒不是很在意,他高高在上,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以軍功論成敗,賞罰分明,王君廓也屢屢立功,被封爲右武侯衛大將軍、雍丘縣公。
這也令王君廓對楊元慶感激涕零,忠心耿耿,他也把自己的前途命運皆押注在新隋王朝之上。
這次楊元慶南征江南,只帶了謝映登和王君廓,也由此可見對王君廓的重視。
王君廓率領一萬騎兵,朝行暮宿。奔行數千裡,在昨天進入了夷陵郡,他的目標正是宜昌縣。
王君廓也是知兵法、善謀略之人,他非常清楚奪取宜昌縣的重要性,關係到荊襄大戰對整個戰局的影響。
扼斷夷陵道,也就扼斷了荊襄唐軍西退回巴蜀之路,同時也打開了巴蜀的東大門。爲下一步進軍巴蜀創造先機條件。
此時,一萬隋軍騎兵經過半個多月的行軍,克服了種種困難。離他們的終極目標——宜昌縣,已不足百里。
但隋軍士兵們也有些筋疲力盡了,此時天剛剛亮。晨曦破曉,溼潤的霧氣瀰漫在山原和盆地之中,在一處迎風乾燥的河邊,一萬隋軍士兵依然在沉沉地睡着,他們身上裹着厚厚的軍毯,橫七豎八地躺在長達數裡的河岸邊。
戰馬在河邊草地上慢慢地啃食着鮮嫩青草,馬料一直是困擾這支騎兵的大問題,他們一路上想過各種辦法來解決戰馬的食料,甚至包括搶掠村莊,奪取豆餅。儘管如此,還是有數百匹戰馬因爲各種原因死在路上。
不過只要他們奪取夷陵郡,很快就會有滿載糧草的船隊前來支援。
在河邊一塊平坦的大石上,王君廓正在坐在一幅地圖前,思考着奪取宜昌縣的策略。
從嚮導那裡他知道了宜昌縣是一座險城。修建在長江南岸的黃牛山西麓,兩邊都是懸崖峭壁,北岸無路可走,只有南岸穿過黃牛山有一條路可以繼續西行,宜昌縣便坐落在這條西行道路上。
城池地形險要,可以說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如果有駐軍的話,想奪取它,並不容易。
儘管他對宜昌的駐軍情況還是一無所知,但他知道,既然宜昌縣是唐軍的戰略要地,必然會有駐軍,只是駐軍多寡的問題。
從地圖上看,他們距離宜昌縣還有百里左右,他們現在在長江北岸,必須先從十里外岐亭過長江,對岸是安蜀城,在兩座城之間有一條過江索橋,是北周軍所修。
過江後再向西走,走三十里便到夷陵縣,再走六十里左右便到宜昌縣,路途並不是一帆風順,僅一個渡江就要耗費他們一天的時間。
這個時候王君廓倒不着急趕路了,他在耐心地等待着斥候的回信,同時要給士兵們充足的休息。
就在這時,一陣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兩名騎兵疾奔而至,王君廓心中略略一怔,這是去探查宜昌縣的斥候回來了,可是他們半夜才走,這麼快就回來了嗎?宜昌縣離這裡可是有近百里啊!
斥候隊正翻身下馬,上前單膝跪下道:“啓稟大將軍,我們在半路攔截了一名送信的唐軍報信兵,得知一個緊急情報,一支約五千人的唐軍就在我們西北方向約五十里外,正向長江方向進發,他們是從遠安縣方向過來。”
這個消息令王君廓吃了一驚,五千唐軍,隨即他又感到一陣慶幸,這簡直就是上蒼對他們的恩寵,他們再晚來一天,夷陵郡的形勢就會大變,他立刻回頭令道:“把嚮導找來!”
片刻,一名五十餘歲的老者被帶到王君廓面前,老者姓劉,是一名採藥人,常年奔波在夷陵縣和宜昌縣之間,對這一帶的地形瞭如指掌,他上前行一禮,用蹩腳的官話問道:“將軍是找我嗎?”
“我來問你,從遠安縣過來,到岐亭還有另外一條路嗎?”
老向導搖了搖頭,“我們這條路再往南走三裡,有一處雙岔口,叫做狼首坡,從那裡可以看見一條向北走的路,那裡便是去遠安縣,如果有軍隊從北方來,只能是走那條路,兩條路在狼首坡匯合,一直向南再走七八里,便是岐亭了,那邊有索橋可過江。”
王君廓低頭陷入沉思之中,他心中涌起一個大膽的念頭,這也是上蒼給他的機會,就看他能不能抓住。
。。。。。。
五千唐軍在休息了一夜後,清晨又繼續南下,中午時分,他們離狼首坡只有十幾裡了,再走不到二十里便到岐亭,從那裡可以渡過長江。
五千唐軍以步兵爲主,士兵都是南方人,主要來自巴蜀和荊襄,主將叫做王義。原本是樑朝一名偏將,投降唐軍後被封爲將軍,令他頗感榮耀。
王義本身就是夷陵人,也正是這一點,李孝恭命他率軍支援夷陵郡,並擔任夷陵將軍,王義現在最渴盼的一件事。就是率軍進入夷陵縣,讓家鄉父老看看他怎麼榮耀而歸。
他彷彿看見了自己跨馬遊街時的情形,他一身盔甲騎在高頭駿馬之上。周圍的鄉親們對他指指點點,‘這不是當年的王二麻子嗎?居然當上將軍了,風光啊!”
嫁給張豆腐的娥娘也會暗暗懊悔吧!呵呵。。。。。王義越想越美。眼睛都笑眯成了一條縫。
“將軍!將軍!”
一名偏將不知好歹地打斷了王義的白日春夢,他惡狠狠地回頭瞪了一眼,“什麼事?”
偏將嚇了一跳,連忙躬身道:“已經到中午了,你看要不要。。。。。”
王義擡頭看了一眼四周,兩邊山勢高峻、樹林茂密,地面崎嶇不平,他搖了搖頭,“這裡不是休息之地,前面不遠就是黑狼水。在河邊休息吧!”
衆士兵聽說前面河邊可以休息,皆加快了步伐,向數裡外的河邊疾奔而去。
一刻鐘後,五千唐軍抵達了狼水,這裡地勢開闊。遠遠可以看見一座十餘丈高的土坡,那便是狼首坡,傳聞一條白狼曾在坡上回首而得名,狼水繞而過,向東而去,那邊則是另一條向東的道路。從狼首坡過河便可直接向南而去。
唐軍走了一個上午,已經疲憊不堪,他們終於看見了河流,皆歡呼一聲,向河北奔去,河邊擠滿了喝水的士兵,就在這時,對面樹林中忽然傳來一聲梆子響,密集的箭雨忽然從對岸樹林內射向唐軍。
唐軍沒有一絲防備,霎時間被射倒了大片,慘叫聲響成了一片,王義大吃一驚,他這才發現對面樹林裡出現了密密麻麻的士兵,手執弓箭,向這邊射擊。
“是隋軍!”
王義聲嘶力竭大喊一聲,撥轉馬頭便逃,就在這時,從左邊的樹林內射出數百支箭,一齊射向王義,王義措不及防,數百支箭將他和戰馬射成刺蝟一般,轟然摔倒。
突來的襲擊使唐軍亂成一團,誰也不知道隋軍在哪裡,似乎四面八方都有,混亂中,他們調頭向來路逃去,就在這時,從兩邊樹林裡各殺出一支隋軍騎兵,戰馬奔騰,瞬間便衝進唐軍士兵羣之中,截斷了他們北逃之路,無情地殺戮混亂中的唐軍士兵。
而小河對面,三千弓弩兵依然不斷放箭,飛矢如雨,密集地射進敵羣中,令唐軍士兵無處躲避,慘叫聲一片片傳來。
這時,在不遠處的狼首坡上,王君廓率領一千騎兵出現了,他冷冷地注視着被屠殺的唐軍士兵,眼中沒有半點憐憫,這時,旁邊副將周文驄終於忍不住道:“將軍,有些降俘也不錯,我們也需要勞力。”
王君廓這才緩緩點頭,“傳令下去,投降者可不殺,任何膽敢反抗者,給我格殺無論!”
幾名隋軍騎兵飛奔上去大喊:“將軍有令,投降者可不殺,反抗者,格殺勿論!”
死傷慘重且又走投無路的唐軍士兵終於得到大赦,無數人丟盔棄甲,跪地投降,數千唐軍士兵跪倒在地上,擠成一團,這時一萬隋軍騎兵從四面八方包圍而至,殺氣騰騰地包圍了這支被伏擊的唐軍。
王君廓催馬上前,副將周文驄上前稟報道:“啓稟將軍,共俘獲了三千四百名唐軍士兵,殺死一千餘人,基本上沒有人逃脫。”
王君廓點點頭又問道:“裡面有沒有父子兵?”
很快,隋軍士兵從降卒中揪出了三對父子兵,王君廓見一名四十餘歲的老兵緊緊把十餘歲的兒子抱在懷中,馬鞭一指,“就是他,帶上來!”
隋軍士兵將這對父子帶上,老兵跪倒在地,哀求道:“將軍,一切由我來承擔,求求放過我兒子吧!”
“很好!”
王君廓冷笑一聲,低頭對老兵道:“你兒子的性命就掌握在你的手中,替我去宜昌縣送封信,我饒你們父子一命,並賞銀一百兩,你若敢出賣我,我就用你兒子的心肝下酒。”
王君廓的手下都是北方人,口音不對,這個老兵的口音似乎就是當地人,由他來當信使,是最好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