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褚前輩一時半會肯定沒辦法答應下來。”
見褚修堯遲遲不給出回覆，只是沉默以對。常永堅吃不準前者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
於是先給自己找了一條退路。
“當然當然，一切的前提還是以褚前輩的身體爲主。我們學校領導班子，現在最希望的就是褚前輩的身體能夠儘快恢復過來，至於什麼時候回到三中的教育隊伍，以什麼樣的方式來帶隊掛帥，未來我們還可以有大把時間從長計議。”
“保送決賽的准考證，李帶我就交給你了，你好好收着。過去的事情，無論是你在學校裡喝酒，還是上課跟老師起了什麼衝突，再或者違反學校規定不穿校服。這些我們都既往不咎，才子麼，有一點自己的小性格也不是不能理解。”
常永堅在表述中特意強調出，是李帶先違反了校規，所以學校的老師和領導纔不得不給他相應的處罰，倒是把自己身上的問題抹的一乾二淨，用語言藝術塑造出一個開明的高層形象。
“但是，這次新聲杯的決賽，你可一定要給我們江城三中爭光哇。全校的希望就寄託在你身上了。”
常永堅朗聲笑了起來。
李帶心裡其實多少有點牴觸。
什麼意思？之前參加小說比賽，你們覺得不務正業，想盡一切辦法阻撓。
哦，現在看到寫小說比賽有了得獎的機會，能給學校帶來優質生源了，就開始川劇變臉，把全校的希望都寄託到我身上來了？
你們有考慮過我的想法嗎？有問過我想不想被你們寄託嗎？
當然，李帶沒有這麼說。
他只是點了點頭，流露出（行吧.jpg）的表情。
上輩子的出差計劃從法蘭克福書展變成尼日利亞書展的時候，他也是這麼一副表情。
常永堅和謝思文離開之後。褚修堯嘆了口氣。
李帶問褚老師是不是身體什麼地方不舒服。
褚修堯告訴李帶，語氣中頗有些無可奈何，他表示自己雖然跟常永堅和謝思文不對付，不過這次難得利益高度一致，所以他會照做，儘量去複賽當他們的指導老師。
李帶勸褚老師沒必要勉強，指導老師學校裡肯定還有其他後備人選，但褚修堯說自己心意已決。李帶也就沒有再勸，只告訴褚老師恢復身體要緊。
褚修堯的精神頭過去了，又開始閉目養神起來。
閉了沒多大一會，他的眼睛又突然睜開，說：“像這樣精明幹練，乃至於不擇手段的人出現在教育系統裡。我已經不知道究竟是好是壞了。”
褚修堯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睡去，不知道是睡着了，還是想起了很久之前的過往。
門打開了，護士小姐提醒有探病的人過來。
李帶告訴她，病人剛剛睡着，可能需要一段時間的休息，讓來人先去附近轉轉，或者稍微晚些再過來也行。但是護士小姐連連要求，又招招手讓李帶湊近些。
於是他附耳過去，護士小姐說，來的人排面不小，據說是上面的領導，我們根本不敢上去攔的。人家馬上就要到了，你們快準備準備。
話音剛落。門被打開。
一列人馬魚貫而入，先進來的是三位穿着黑色西裝西褲的男士，中間進來的兩位男士身穿白色襯衫，襯衫紮在西褲腰間，後面又有三位穿着黑色西裝西褲的男士殿後。
這種白加黑的奧利奧式陣容來到褚修堯的病牀前，就像國際象棋似的向四周展開來，黑色的棋子分列左右，顯然是領導的陪同，白色的棋子居於正中，顯然是真正的領導。
“你們好，請問各位是來找褚老師的嗎？不久之前褚老師剛剛見過客人，現在狀態不太好，可能需要稍微休息一會，才能恢復過來。麻煩你們先坐在旁邊稍等。我去給你們倒水。”
說着，李帶就從飲水機下面的櫥櫃裡拿出八隻一次性的杯子，給幾位接上溫水。
領導們沒說什麼，把水接過去，在手裡捧着。
兩位白衣領導之中，身材較高較胖的一位，正是初賽評審現場的高領導。
他目光轉在李帶身上打量了半晌，還是沒忍住，率先問道：“你——就是李帶？”
“噓。”
李帶把手放在脣邊，示意大家說話音量放低些，褚老師的睡眠很輕，隨時可能驚醒。
但是這在高領導看來是低調的表現。
古人云，無故加之而不怒，卒然臨之而不驚，乃是難得的大才。
“嗯。”
高領導若有所思點了點頭。
“也是，低調些好，低調些好。那麼在這裡，我謹代表《幻想新聲》·新聲杯幻想寫作大賽組委會，向李帶選手表示衷心的祝賀。”
“同時，我也代表《幻想新聲》·新聲杯幻想寫作大賽，初賽現場所有評委，包括全體工作人員，向李帶選手表示誠摯的感謝。感謝李帶選手爲我們帶來了精彩絕倫的作品《鄉村教師》。這是一曲爲教育工作者譜寫的讚歌。”
“最後，我還要代表《幻想新聲》·新聲杯幻想寫作大賽，複賽全體專業讀者，對李帶選手接下來的參賽，表示熱烈的歡迎，期待未來繼續看到你的新作品。”
衷心的祝賀、誠摯的感謝、熱烈的歡迎，這麼一套排比三連擊下來，李帶已經完全處於掉線狀態。只要開大會，領導一發言，他就可以立時陷入昏睡，算是某種特異功能。
“李帶選手，李帶選手，李帶選手。”
“啊。不好意思我剛纔走神想了別的，有點沒在狀態。所以您是新聲杯的評委老師？”
不錯。
高領導心想，生活處處都有靈感，李帶選手有隨時在生活中捕捉靈感，加以保存的習慣，這是優秀作者的習慣，看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是的。李帶選手你好，我是新聲杯初賽的評委，也是高等教育司的工作人員，我姓高，這位是基礎教育司普通高中課標教育改革領導小組辦公室的浦主任，也是初賽評委之一。”
除了驚訝這個頭銜好長之外，李帶並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這兩位領導跟自己的學習生活有什麼關係，他甚至伸出手要跟兩位領導相握。
“領導們好。領導們好。”
高領導驚了一下，旋即哈哈大笑接過了李帶伸來的手，重重握了幾下。
真的是後生可畏，像這種場合原本應該是領導先伸手的，看來這小子未來有領袖之風啊。他因爲對《鄉村教師》這篇文章推崇至極，所以看到文章作者李帶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即便是於禮不合的部分，也略略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的想法一筆帶過。
何必對高中生要求那麼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