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腳踩上餘勝翼的黑衣女子自然就是黎曉無疑了。餘勝翼面對這麼個半夜□□而入的不速之客,自然不用再裝什麼下人,黎曉被他那又痞又陰的眼神盯得一個哆嗦,心道自己出師不利,還是先退走好了,手一支地,借力起身,眼見就要□□而去,卻不料,腳踝被餘勝翼牢牢抓在手中。
黎曉掙脫不得,心下叫苦,好在她應變機敏,當即如靈蛇一般半空屈身,一手做掌劈向餘勝翼太陽穴,一手伸指直插餘勝翼雙眼,餘勝翼不敢大意,鬆開黎曉,雙手抵擋。
黎曉無意纏鬥,甫一脫身即向牆外掠去,餘勝翼見狀,伸腳踢向地上破碎的半個罈子,罈子撞上院牆,碎片飛散,黎曉只得閃身,一個翻身又落回餘勝翼身前。
“呦,”餘勝翼若有所思地笑道:“青蓮傳人?”
黎曉翻了個白眼,既然走不得,乾脆上去領教一番。餘勝翼見她輕飄飄地衝過來,並不急於還手,身形輾轉騰挪,只守不攻。十幾招過後,只聽餘勝翼口中嘆着:“還指望你陪我鬆鬆筋骨,結果……你這火候也差太多了!就憑你這點三腳貓,也敢半夜翻人家牆,誰給你的膽量!”
“誰給你的膽量”話音剛落,餘勝翼陡然發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黎曉雙手反剪身後,黎曉再也動彈不得。
餘勝翼一隻手鉗制着黎曉,另一隻手好整以暇地整了整衣衫,又摘下黎曉的面巾,見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姑娘,心中暗道了句可惜,“說說,誰指使你來的?派個三腳貓過來想幹嘛?”
黎曉聽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三腳貓,氣得真是欲哭無淚。她頂着個青蓮傳人的名頭,識得她身法的人莫不對她期望過高,結果黎曉幾乎每和高手過一次招,就會收到一次“火候不夠”的評價。
其實以黎曉的功夫,只要不正面與人硬碰硬就不會有任何危險。當初她在海臨風府中潛伏,在被肖銳發現之前的整整一個月裡都來去自如,奈何此時在這狹小的後院之中面對餘勝翼,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黎曉心道自己反正已經被逮住了,無法可想,乾脆死馬當活馬醫,大聲喊起韓葳的名字來。餘勝翼一聽卻是嚇了一跳,這靜夜之中被人聽到了可不得了,忙伸手去捂黎曉的嘴:“你快別叫!”
黎曉哪管三七二十一,眼見餘勝翼把手伸到自己面前,正氣不打一處來,張嘴就咬了上去。
“啊……”這次換餘勝翼鬼叫起來,“你這姑娘屬狗的嗎?對得起你那張臉蛋麼!”
酒罈子破碎的聲音早已驚動了陸仕潛和連峻,二人此刻已經趕來後院,默默看着,沒有做聲。韓葳和李迎潮也匆匆趕來,韓葳見是黎曉,忙道:“你快放開我朋友!你做什麼抓她?”
餘勝翼看了看韓葳,不情不願地放開黎曉:“那要問她爲什麼半夜翻人家院牆了。”
韓葳心下慚愧,不好意思地看向黎曉:“小黎,你是來找我的麼?呀,你的手怎麼了?”
黎曉被酒罈子碎片扎到的傷口還在流血,擡起手看了看,道:“沒什麼,反正我已經報仇了。”黎曉看了看餘勝翼那被自己咬到流血的手,眼中略帶得意,又掃了一眼這小院和院中的幾個人,凝眉道:“你躲得這是個什麼鬼地方?”
餘勝翼一聲冷笑:“這就是個鬼地方,有惡鬼專門偷吃調皮的小姑娘。”
黎曉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大叔,您能收起這副糊弄小孩的嘴臉麼,看起來真是幼稚極了。”
“你說誰是大叔?”餘勝翼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聲音有些陰冷。
黎曉這才細看了看這人,見他鬍子拉碴,衣衫隨意,甚至有點邋遢,卻是身形挺拔,目光如炬,能刺得人心上一顫。黎曉知道自己高估了這人的年紀,嘴上卻毫不退讓:“你唄!”
餘勝翼“嘶”地抽了一口涼氣:“看來大爺我剛纔對你手下留情還真是錯了。”
“怎麼?不服氣?”黎曉挑釁道:“有種出去跟我驚天動地地打上一場?”黎曉雖然年輕,但對肅王世子的傳聞也有所耳聞,剛一翻過牆就踩到個餘勝翼這種級別的高手,黎曉立馬就嗅出了這府中定然有很多見不得光的東西。果然,只見李迎潮低頭咳了一聲,餘勝翼哼了一下,別過頭去不再搭腔。
“你打算在這躲到什麼時候?”黎曉問韓葳。
“我家裡……現在怎麼樣了?”韓葳不安地問道。
“韓大人昨個好像一夜沒回,不知哪去了,韓夫人把府上的人都打發出去找你,昨夜應該沒人閤眼過。眼下還沒有報官,因爲不想驚動皇上,不過你要是再不回去,這城中應該就熱鬧了。”
韓葳聞言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失蹤了,大家卻還在關心會不會驚動皇上,不由扶着老樹苦笑一聲:“是萱姐告訴你這個地方的吧?你告訴她我會回去,不會連累別人的,只是眼下,就讓我再自在地過一個晚上吧。”
黎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心道這樣逃避一個晚上兩個晚上的又有什麼意義?無奈道:“那你在這照顧好自己,我走了。”說着轉身就躍上了牆頭。
“小黎,”韓葳喊道,“你明日來接我一下,幫我帶一套衣裳。”
黎曉這才注意到韓葳身上穿着不知哪搞來的一套舊衣裳,眼中略一疑惑,卻沒多問,點了點頭,消失在了夜空中。
就在黎曉潛入世子府的功夫,韓平川其實已經回了家,一進門就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一問才知,自己那個小女兒又鬧離家出走。韓平川一邊揉着太陽穴一邊往房裡走,見宋良粟正一臉愁容地坐在鏡前。
“回來了。”宋良粟起身,接過韓平川的外衫掛在一旁。
韓平川轉了轉痠痛的肩膀,問道:“葳葳怎麼回事?”
“又跑出去了唄,這次脾氣鬧得還不小,眼見着就兩天兩夜不歸了。”宋良粟嘆道。
“你這個當孃的就不擔心?明個要是再不回來,可得讓京兆尹那邊想個法子,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
“沒事,那孩子的小聰明在這永安城中還勉強夠用。她從小到大過得太順,總得讓她明白,這世間事哪能都遂她的意。”
“這孩子也是奇怪,”韓平川凝眉說道,“嫁給三皇子是個多委屈的事嗎?她又不喜歡林彥,怎麼反應比我還要不願?都是你慣得,眼光太也高了。”
“怎麼又是我的不是了?”宋良粟反駁道,“這孩子從小被你訓斥多了,心思敏感,以爲你要拿她去討好三皇子,能不傷心嗎?”
“討好倒不至於,”韓平川聲音中透着一股子疲憊不堪,“但是皇上親自出面說和,我和三皇子怎麼也不能再繼續僵着。”
宋良粟剛要說什麼,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爹爹歇下了麼?”正是韓芙的聲音。
“哦,是芙兒啊,進來吧。”韓平川道。
韓芙端着兩個燉盅進來,道:“爹爹這兩日是不是也沒怎麼休息?我燉了一點補品,近日事多,爹爹和夫人都要注意身體。”
韓芷從未管宋良粟叫過“母親”,韓芙隨她,也只稱呼宋良粟爲“夫人”,只是一個稱呼而已,並沒有什麼實際的不和,宋良粟也不甚在意,反而還誇起韓芙來:“芙兒最是懂事貼心了。”
韓芙將補品端到桌上,微笑一福,轉身想要離去,腳下卻又很明顯地有些踟躕,宋良粟見狀問道:“芙兒可有事?”
韓芙轉過身,手緊緊抓着漆盤,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韓平川怪道:“怎麼了?芙兒有什麼煩心事不妨跟爹說說。”
“爹爹,”韓芙深吸一口氣,道:“如果皇上只是想爲韓家和三皇子之間建立聯繫,葳葳又實在不願嫁,那……讓芙兒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