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必須是黑靈!”聲音空靈般響起,在她的腦海盪漾開來,如大海的潮水,層層涌了上來,讓安晨無從躲避。她想逃,朝前逃,無休止地逃,但她無處可逃。她突然發現自己像是給緊緊地關閉在玻璃盒子裡看,懸掉在半空之中,四周都是黑暗的一片。她驚悚、驚恐、無助,用力拍打着玻璃盒,玻璃盒卻堅固無比,無法擊破,慢慢地,她沒有力量,沒有了毅力,沒有了求生的意識,睜着無神的雙眼,空洞地看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
黑暗之中,有一雙眼睛,不有無數雙眼睛正在看着她。嫉恨、嘲笑、鄙視,無影無形,卻又無處不在,它似躲在暗處的黑靈,它又似在門後面透着門縫觀察着她的一舉一動的黑莎。是黑靈,也是黑莎,她們化做了無數的眼睛,監視着她,嘲弄着她,戲謔看着她按着她們的計劃好的步驟前進,安晨無助地掉下了眼淚。
“爲什麼?”
“爲什麼?很簡單,你必須成爲黑靈。”
“可我就是安晨,我從來都不是黑靈。”
“你必須是黑靈,你必須是,否則,那一切又都會失敗……”是黑靈,她歇斯底里地狂叫着,黑暗之中,這樣的狂叫聲猶如鬼嚎,安晨懼怕地捂住了耳朵,不想再聽下去。
“你怕嗎?”她在黑暗中問,無處不在的黑暗之中,彷彿這黑暗就是她本身一樣。
“是。”
“那麼,把你交給我。”
“不要。”安晨拒絕,她不知道自己一旦答應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爲什麼不要,你覺得自己現在還有意義嗎?”黑靈恥笑,尖銳、空靈、久久地迴盪在黑暗之中。“你活着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了,不是嗎?你回不到自己的父母身邊,在這裡,你無親無故,你喜歡的逸軒卻心裡只有我,你沒有任何可以讓自己再堅強活下去的理由。來吧,踏出那裡,把你交給我。”黑靈在黑暗中引誘着她。
安晨感覺得到脖子讓死死地掐住,窒息與死亡迅速襲擊着她,她難過,掙扎,憎恨,心裡一遍遍地問,“憑什麼,我憑什麼要這樣。”
“憑什麼?就憑逸軒他不愛你。這裡不需要你,你沒有任何的理由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
安晨呀的一聲驚叫,隨即卻是放棄了掙扎,她心裡頹廢地想着:是啊,自己還有什麼好留戀的,不如就這樣離去……
不,她不能上當。安晨無神的雙眼又一次閃閃發光,“我不會讓人得逞,就算沒有人需要我,我也必須愛護自己。一個連自己都不愛的人,沒有資格去要求別人來愛自己。”
黑靈的力量瞬間消失了,她恨恨地在黑暗之中尖叫着,“爲什麼,爲什麼你總是這樣,明明很簡單的事情,都讓你給搞砸了。”
“我沒有搞砸你們任何事。逸軒也好,你也好,你們想做什麼,與我又有何干,可若因此而想利用我,達到你們齷齪的目的的話,那麼我有權拒絕。”
“不,你沒有這個資格。”黑靈痛苦的尖叫聲越甚,她似乎在扭曲,似乎在狂
躁,所有憎恨與鄙視在瞬間爆發了出來,安晨感覺到一陣巨大的衝擊,玻璃盒破了,隨着玻璃的碎片,她跌落了下去,朝着永恆的黑暗跌落了下去。
“黑靈,我的好妹妹,不管你想做什麼,姐姐都會幫你。”
“黑靈,你是真的忘記了過去的記憶的。”
“睡一覺吧黑靈,你必須這樣。”
“你就是黑靈,不是什麼其他人!”
“黑靈,時間到了。”
時間到了嗎?安晨又一次深沉湖底之中,慢慢地下沉,她看得到湖面上流光溢彩,湖邊的柳枝在輕揚,還有雜草,一根樹枝掉落在湖面,正在湖面上飄蕩着。
啊,逸軒,是逸軒,他又和那個看不清臉孔的長髮女人在湖邊漫步。
這裡是南山城湖畔的那個溫泉!
安晨想了起來,瞬間又覺得水草將她緊緊地纏繞了起來。
“安晨,你該在湖底永遠地安息了。”突然,那個年輕女人轉過身來,朝着湖底下的自己戲謔無情地說道。
那竟然是她自己!
永恆的黑暗,永恆的窒息,也許,她真的永遠都無法醒來。
鳥叫聲?不,是烏鴉的叫聲!一聲聲嘎嘎地,顯得淒涼荒涼,有什麼下掉到了她的臉上,輕得沒有重量,卻讓她覺得很癢。安晨慢慢地睜開眼睛,她看見過了高高的薄雲飄浮在高高的睛天之上,明朗得近乎殘酷。
有東西燒焦,正在空中蔓延,很臭,好像正燒着什麼已經腐爛了的動物屍身一樣。又是烏鴉的叫聲,安晨伸手將臉上的東西拿開,一看,卻是烏黑的烏鴉羽毛。
她很迷惑,鬧不明白怎麼一回事,好像自己已經沉睡了許久,久都歲月已經忘記了她。她動了一下,才發現自己全身痠痛得厲害,再試着動了一下時,她聽到了一陣悶悶的呻*呤聲。
安晨側過頭,看向聲音之處,原來她身邊,竟然躺着逸軒。逸軒的飄揚的銀髮散了一地,白色錦袍也是鬆鬆垮垮,勉強繫着。他的臉色很差,蒼白無光,似沉睡,又似正做着什麼樣的惡夢般。
安晨瞬間想起了殿堂蹦倒的情形,她想起了自己抱着逸軒消失在金光之中,然後,她們似乎在黑暗之中,如流星一樣划向前方。
“逸軒!”安晨輕喚着他,掙扎着坐起來,想要看清楚自己到底是來到了何方。她驚呆了,眼前的一切,她真的無法形容。
這裡的一切彷彿曾遭受過最無情的摧殘與破滅一樣。土地崩壞,田畦龜裂,被燒得連頭都看不見的雜草,只剩下黑忽忽的地面,看不見任何活着的樹木,有的也已經是讓火燒得乾淨,只有黑忽忽的殘幹耷拉着快要掉下來的已經燒成了碳灰的樹枝。不遠處的河水乾沽了,河牀也是龜裂出一道道痕跡。沒有綠色,荒蕪,就連直矗入天的高山也是被黑色所覆蓋。天空中,有烏鴉與禿鷲在盤旋,彷彿正等着她們死去,好分享一頓豐盛的晚餐。
這是怎麼樣的一副慘相,安晨無法形容,只知道自己在看到這般的光景時,悲愴
地哭了出來。
“早叫你不要跟來的。”逸軒醒來,也是掙扎着坐了起來,他似是早知道自己這回所到的地方的荒蕪蒼涼,情緒絲毫不受影響。
他站了起來,左右看了一下,踉蹌地向着直矗入天的高山的方向而去。安晨也顧不得再想其他了,只得忍着痛苦起身,同樣踉蹌向前。
安晨不知道這裡的什麼季節,只覺得太陽很烈,曬得她無可奈何,她拖着沉重的腳,勉強地跟在逸軒的身後,一路上,除了荒蕪蒼涼,什麼都沒有。
舉目張望,前方更是一片破滅之樣。逸軒不似往常那般地強壯,他似乎比安晨更累,走了許久後,他終於支持不下去,啪的一聲倒在乾裂的黑地之上。安晨趕緊過來,試着要扶他起來,試了好幾次,都沒能成功。
逸軒卻一點都不感激,反而冷笑說,“就你這點力氣,能搬得動我?”
“可是,”安晨知道,自己也是筋疲力盡了,她擡頭看了一下殘酷的晴空,太陽火辣辣地,沒有半點留情之意。此時的她與逸軒是又渴又餓,所有的力量都像給抽空了般。
“爲什麼我們會來這裡?”安晨最後沒法,只得靠着逸軒的頭部坐了下來,幫她遮住烈日的炙烤。
逸軒沒有馬上答她,態度依然如在殿堂中的冷酷。
安晨等不到答案,低下頭不再問什麼,她只能祈禱着太陽快點下山,那樣她們就可以少受點罪。
“你最好不要希望太陽下山。”逸軒看透了她的心思,冷哼道。安晨詫異,疑惑地看着他。逸軒靜了一小會,才繼續說道,“這裡妖魔鬼怪橫行,如果太陽下山的,以我們現在這模樣,若來了一個兇狠飢餓的妖怪,只怕用不着半柱香時間,它就會將我們乾乾淨淨地吞進肚子裡。”
安晨聞言,驚嚇得不知所措,眼見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四處荒蕪蒼涼之境,一時半會可走到了盡頭。
“哼,膽小鬼。”逸軒再一次嘲笑她,他用力掙扎着再一次站了起來,“走吧,在太陽落山之際,我們必須趕到凌雲山。”
他指着前面直矗入天,黑漆漆陡峭的高山說道。
安晨心怕妖怪什麼的,雖然有着身懷異能的逸軒在自己的身邊,可他如今的狀況看上去比自己還要慘,沒準太陽下山後,真來了個什麼的,他還真無力還手。
那時,自己豈不是就得葬身妖腹。
安晨哆嗦了一下,腳卻有了力量,竟然還能小跑着跟上逸軒的速度。
人說望山跑死馬,果然就是這樣,看着很近的凌雲山卻是怎麼也無法到達,眼見着太陽由東向西發展,那山的距離還是一樣的半點未變,就好像她們一直在原地不停地向前邁步一樣。
餓是很難受的一件事,但渴更讓人無法承受,安晨此時是又熱又渴,疲憊不堪,爲了能繼續前進,她甚至還幻想着前面凌雲山那裡有着豐盛餐點,有清涼入喉的甘泉,還有讓她呼呼大睡的軟綿綿的大牀。
可是,凌雲山就在前面,她們卻在遙遠的旅途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