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反覆出現,每次都不一樣,有甜有苦,安晨越發迷戀身處其中的感覺。在夢中,她曾與小逸軒一起馳馬奔騰,在陽光萬丈的日子裡,狂奔於廣闊無際的草原之上,偶而,逸軒會回頭取笑她,但更多的時候,他在不斷地指導着自己。她們爲能將大批的隨從甩掉而開心不已,然後又偷偷下了馬,再沿着草原中的荒蕪小道飛奔向前而竊喜。彷彿那只是兩個人的世界,兩個人的私密,跑到不行時,逸軒會一邊糗她,一邊又揹着她在風中狂笑。
那是一個兩小無猜的歲月,彷彿真的發生過一樣,他們會在暴風雨即將來臨時匆忙地躲進了城堡中的任一處偏僻的地方,聽着下人們着急地尋找呼叫的聲音,獨在黑處裡嗤嗤地竊笑。
姐姐,那個曾經可怕的黑莎,在夢裡也不再可怕了,她總會溫柔地對着他們笑着。只是偶而安晨能感覺得到她隱藏在笑容後面那雙嫉恨的眼睛。夢似乎因爲她而有了些許的變化,安晨總覺得這個溫柔的姐姐似乎能掌握着她的所有一切行動,有時,她更覺得背後有一雙眼睛,正躲在暗處妒忌地看着這一切。
每回夢中只有自己時,安晨就會覺得失落,害怕,四處張望,很擔心姐姐正躲正某個黑暗的地方,又或者緊閉的門後面,妒忌瞪着她,咒詛着她。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爲見識過黑莎的真實樣子,纔會產生如此濃厚的不安全感。逸軒每回的出現,總能讓她所有的懼怕在瞬間化解爲零。
對於古堡的熟悉程度也讓安晨意外,現實當中的她,也只有在還是黑貓黑靈的身上時才住過那裡,而且那時,古堡已不成樣子,整個就如鬼堡般,好多的地方她根本就不敢去,比如古堡中間那座小山丘,也就是現在這座宅的所在處,她就沒有來過。
但她很熟悉這裡的每一個地方,她不會弄錯廂房,她知道東廂房那裡有一處別緻的小庭院,拱形的小橋連接着兩個小小的亭臺,亭臺下面有一條從外面小溪裡引進來的溪水,溪水中養有金魚,有一天逸軒說這些金魚看了太俗氣,讓人全都部撈走了,反而養起了青蛙。一時間,青蛙的叫聲吵得整個東廂房沒人能夠入睡。但他卻依然我行我素,還笑話其他人說,“是你們心不靜,要不然,怎麼會被影響呢?”
在這裡侍候逸軒的也都是些能人,其中有一個安晨記得很清楚,也很奇怪,她與她只有一面之緣,原何也會將她夢在夢裡的。她就是那個戴着黑斗笠的夜蓉,雖然那時的她臉上還沒有那道可怕嚇人的疤痕,顯得美麗天真,但安晨還是認出了她。
她與逸軒的關係像是不錯,總之不像其他下人一樣,倒彷彿是他的姐妹一般。而她跟黑莎的關係更是好,時常能見到她們倆個在一起談天說地,比試較量。
奇怪的是這裡沒有陰婆婆,這個醜陋的老太婆並沒有出現在安晨的夢中,而姓陰的只有一個來這古堡幾次的千金小姐。但她貌美如花,高大健壯,驕傲自大,眼裡除了逸軒以外,全然看不到其他人。自然
的,小小的安晨在她的眼裡更如路邊的野花雜草般無法入眼。
“鄉下小丫頭,聽說你總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四皇子後面。”有一回在夢裡,這個驕傲的千金大小姐用手指尖戳着安晨的前額,很討厭地問她。
安晨白了她一眼,“誰跟屁蟲了,他纔是。”
“好大的口氣,你一個鄉下來的,沒有見過半點世面的小丫頭,竟然敢稱四皇子爲跟屁蟲,活得不耐煩了吧。”
安晨受不了她的傲氣,卻只能恨恨地瞪着她,全然沒法與她爭吵。若不是夜蓉出現,替她解了圍,她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受到她的更多的侮辱。
“黑靈,你真的不記得你跟你姐姐來這古堡前的事嗎?”夜蓉在幫了她後,拉着她到了宅子前面的庭院中,讓僕人搬來了桌子椅子,一起坐在了玉木蘭花樹下,似閒來無聊與她一起消磨無趣的時間般。
玉木蘭樹正開着花,花香四溢,花瓣飄飄灑灑,滿地都是,雜草間,小道上,還有修整得好看的灌木叢中。
安晨與她一起,倒不覺得拘束與不安,也許是因爲她曾救過自己的原故吧。
安晨幾次醒來時,總會這麼想道。
“我真的不記得了,只記得醒來時,就躺在那邊的小溪邊上,逸軒過來捏我的臉,說‘你是誰?’好沒禮貌的。”
夜蓉聽完,咯咯地清笑起來,聲音動聽如夜鶯鳴唱。“也只有你會這麼評價他。他在別人的眼裡,那可就是一個高貴高傲威風凜凜世子。”
“切,就他,他可比我們村裡最搗蛋的搗蛋大王還壞。”
“你們村?”夜蓉一臉的狐疑。安晨卻是頓住了,她想不出爲什麼說這話,也想不起這個所謂的搗蛋大王到底是何人,是黑靈村的還是自己村裡面的。
姐姐總會不聲不響地出現在她身後,就好像她時時刻刻都處於修行之中,她聲音雖然溫柔無比,但每回都讓安晨有種冷到脊背之感。爲什麼,她曾仔細地想過,答案卻只能歸咎於她曾可怕地讓她見識過。
“村裡總是有那麼一個調皮搗蛋的孩子王,這孩子雖然不記得從前的事,但定然是聽到過其他人說起自家小時候時總愛這麼形容纔會這麼說的。”她替安晨解釋。夜蓉沒有再問下去,姐姐卻拉起了安晨,對她說,“黑靈,跟姐姐來一下。”
安晨不想,卻又不得不去,她由着黑莎牽着小手,慢慢地朝屋子裡走了回去,心裡竟然希望逸軒此時會突然出現,將她帶走。
姐姐對她笑得很溫柔,但總有那麼一瞬間,讓安晨覺得這笑容隱含着危險。
黑莎並沒有對她說什麼,而是讓她躺下睡覺,她說,“你現在的身體還不能活動得太厲害了。”
安晨恍惚間覺得姐姐似乎經常這樣對她。
她其實並不想睡,但一躺下黑暗便着而來,安晨覺得自己如被深沉到黑無天日的湖底一下,水草將她緊緊地纏住,讓她無法動彈,任她如何地掙扎,都無際
之事。
她突然覺得自己就像在南山城做的那個夢一樣,在湖底掙扎着,撕吼,撕吼聲沒發傳播出來,只冒着一個個的水泡,水泡慢慢向上上升,突然間,她看到了銀髮飄飄的逸軒跟着一個怎麼也看不清長相的女子一起在湖邊散步。
安晨窒息難過,掙扎得更加厲害,不斷地撕吼起來,突然,有人激烈地搖着她的身子。
“安晨,你又怎麼了?”
是小寶的聲音,安晨微微地睜開眼睛,見小寶正坐在自己的牀頭,緊張地看着自己。“你怎麼又來我的房間了,不知道男人不可以隨便到單身女士的房間裡嗎?”安晨坐了起來,輕拭了一下額頭,那裡竟然冒出了點點的汗珠。
“切,什麼女士不女士的,就你規矩多,我們狐狸家族可沒有這種繁縟的條文。”小寶不屑一顧。
安晨撲哧一笑,“如果人類也像你們那樣亂來,那世界一定會亂了套的。”
“胡說。”小寶纔不信這一套,在他的眼裡,所有的亂七八糟的規矩全是人類小心眼的結果。
不過他畢竟不是真正的成年白狐,更不是成年男子,安晨對他提戒心自然也沒有那麼重。她放眼看了一下房間,發現又是新的一天。
天氣依然美好,“小寶,你來找我幹什麼?”
“其實是哥哥今天有一個重要的客人要來,他不想我們給他惹麻煩,所以想讓我帶你出去一下,不過你放心,哥哥給了我法寶了,我們不用再怕那個什麼鬼王,他若敢來,就讓他見鬼去。”
安晨讓小寶可愛的憨樣逗樂了,“他不用我們用法寶就已經天天見鬼了。”
“啊,對,我怎麼忘記他是鬼王呢!”小寶恍然大悟般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安晨不知道來的貴賓是誰,也不想去關心,不過既然白玉已經發言讓自己與小寶迴避,那就回避吧。
白玉給她們的法寶竟是一件白色的大氅,據說可以隔絕穿者的氣息,那樣,就算安晨走遍了這個世界,鬼王也無法感知她在那裡。
安晨可樂了,這大氅披在她身上讓她覺得自己好像某種傳說的神奇物種,可惜是白色的,如果是黑色的,再在深夜裡外出,走在清冷無人的大街上,冷冷地發出幾聲可怕的笑聲,定然會讓所到之處又充滿了新的神奇恐怖傳說。
小寶也想要,他覺得安晨披上後特威風,白玉卻是冷冷地回道,“只此一件,要不讓她讓給你?”
小寶想到自己不是鬼王的對手,只得無比羨慕地放棄了想法。
翼城的夜景很美,但白日裡的風光也很迷人,熱鬧的大街上各種商店齊集,一大早的,就都已經開門做生意。安晨披着白大氅引來的無數的眼光,不過這裡畢竟是都城,有那麼些喜歡奇裝異服的也都早已見怪不怪了。
小寶拉着她,說要帶她去吃翼城最好吃的早點,他興致勃勃往前走,全然沒有發現,一隊人馬正快速地朝他們這邊衝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