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的耳報神被說服。俞宛秋大大鬆了一口氣。
她對戚長生說的那些話,當時隨口而出,似乎只爲了達到讓戚長生幫她隱瞞的目的。事後回想起來,她卻發現,其中有一些,可能是她自己都不敢正視的隱秘心語。
也就是說,內心深處,她其實是希望能真正嫁給他的。她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女,比其他人更想有個家。她不能接受的,不是他那個人,而是結合的方式。她是個傳統的女子,無論現代還是古代都是,所以不能接受苟合。
她對世子,或許還談不上深刻的愛戀,但那個人卻以強悍之姿,狂妄地進入了她的生活——即使本尊退隱,還有護衛出現,無時無刻不在宣告他的存在。
比如此刻,她和蘭姨坐在馬車裡去另一家屬於她的店鋪,駕車人就是戚長生。
那天談妥後,第二天一大早。她打開門就看見了戚長生。她指責戚長生違背諾言,戚長生卻說:“姑娘放心,屬下既然答應了,就絕不會告訴世子。”
俞宛秋提出質疑:“那你怎麼不在世子跟前執勤,反而有空跑到我這裡來了?”而且看那架勢,似乎準備每天如此。
戚長生告訴她:“昨夜我已經向世子辭行了。”
原來,當日他帶着昏迷的世子離開了通城時,留下了一批人手在當地繼續搜尋。昨夜他對世子說,那邊傳來消息,發現了一條有用的線索,他想親自過去辨認。
世子的手下中,俞宛秋之名雖然如雷貫耳,真認識的卻沒幾個。大多數的人,唯一的一次同行機會,是俞宛秋在病中。要麼坐在車裡,要麼包在毯子裡被世子抱來抱去,即使從他們身邊經過,他們也是低垂眉目,不敢隨便打量。要說熟悉程度,沒人比得過戚長生。
一個落水的人到了需要辨認的程度,肯定就不是什麼好消息了。戚長生說出這句話時,心裡也很愧疚,因爲他看見世子的手明顯地抖了一下,差點把茶杯給砸了。可不用這個理由,他沒法長期離開。
世子當時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就一個人進入演武廳。連小福子都被關在外面。那一晚,演武廳的燈又亮了一個通宵。
看世子如此痛苦,戚長生恨不得衝進去告訴他真相,可最後還是忍住了,他對自己說:我這都是爲了世子和俞姑娘好,暫時的分離,是爲了長久的相聚。
按地址找到那家店鋪後,俞宛秋沒敢讓戚長生跟着進去,怕被人認出。好在這家的管事是個本分人,俞宛秋便讓他繼續留任,只取來賬本看了看,結算了一下歷年的收益。
店鋪的事搞定,接下來,就是蘭姨和幾個丫頭的去留問題了。如果戚長生不出現,她準備先和薛凝碧去蘇城,等找好房子,再想辦法把她們接走。
具體操作起來挺困難的,只能慢慢弄走,一個一個來。如果她們某天一起消失,怕會引起懷疑,然後按跡追蹤。
一下子商量不出什麼好辦法。蘭姨便說:“不管怎樣,我是肯定要跟着姑娘的。”
蘭姨回去和幾個丫頭說明了原委,請她們暫時不要動,自己則以“回鄉養老”爲由,向別苑的管家請辭。
管家不敢自專,派人上報給世子,沒想到,下午世子竟然親自來了。
見到蘭姨後,他開口就問:“是不是這裡有人欺負你們?你只管告訴我,我會爲你們做主的。”
蘭姨連忙搖頭:“沒有,他們都對我很好,是我自己想回老家了。出來很多年,以前跟着姑娘,自然是姑娘在哪我在哪,現在姑娘……我一個人留在外面也沒意思,不如索性回去。”
一個女人失去了唯一的依傍,現在只想回鄉,趙佑熙也不好強留,叫人去準備東西,說要派專人送蘭姨回去。蘭姨以鄉路難走爲由婉拒,世子卻說,正要讓人去認認地方,以後好定期派人探望。
蘭姨直撓頭,這下糟了,扯了謊,圓不上了,她哪有地方讓人認啊。
沒想到,更爲難的還在後頭,世子竟吩咐管家。安排兩個小丫頭跟去侍候。
蘭姨傻在當場,她只是姑娘的乳孃,又不是姑娘的親孃,世子卻這般對待。她感動歸感動,可世子的關心卻只叫她頭痛:這兩個丫頭又帶到哪兒去呢?
世子安排俞宛秋遺留的下人去別苑,給她們一等的月銀,甚至用自己的錢無限度地供應乳孃花銷,這些都有人報給太妃,也有人報給太妃指定的世子妃人選,吳素輝小姐。
吳素輝心裡自然是酸溜的,她來安南王府好幾個月了,根本沒和世子見上幾次面。六月份剛來南府,世子就被召入上京爲質,再回來時,卻是心愛的姑娘死了,世子哀痛逾恆,對任何人都沒興趣。太妃只會叫她等,說一個死人而已,能佔據世子的記憶多久?
可如今,又三個月過去了,世子還是沒多看她一眼。
幾個月毫無進展,太妃也漸漸失去了耐心。
吳家的人比她更急,就在世子去別苑的當天。吳素輝的父親吳硯打着看姑婆的名義來探口風了。
太妃正盼着孃家人來,好互相商量着拿主意,吳硯的主意很直接:“找個人去提親就是了嘛,現在世子沒心思成婚也沒什麼,兩個人年紀都不大,可以再等一等,但名份一定要先定下來。”
太妃還是有些猶豫,因爲她知道,兒子媳婦也有他們的人選,對吳素輝並不中意。
吳硯生怕事情黃掉,攛掇着說:“您是太妃。世子的親奶奶,您做主就行了,誰還敢說個不字?不趁着現在身體硬朗的時候把事情定下來,遲則生變。”
這話雖有不敬之嫌,卻正觸動了太妃的隱憂。最近這兩個月,她明顯地感到精力不濟,雖說人老了毛病本來就多,她卻有些擔心,怕自己得了什麼大病。
於是,兩家定親之事便在口頭上說妥了。
這話傳到世子耳朵裡,他只冷笑了一聲,就叫來幾個手下吩咐:“我要那個女人明早從這府裡消失。”
一個手下吃驚地問:“世子想要她怎麼消失?”
世子剛皺起眉,另一個機靈的手下已經拍了同事一掌:“廢話,當然是要她自己走,難道是擡屍體出去啊。”
世子便不再開口。
當晚,可憐的吳素輝度過了她此生最恐怖的一夜。一個長髮遮面的女人坐在她的牀前,不停地問她同一句話:“水好冷,你冷不冷?”、“水好冷,你冷不冷”……
吳素輝抖得如篩糠一樣,她想大聲呼救,嗓子發不出聲音;她想起牀逃命,身子卻動彈不得。
過了好久,牀前的女人總算換了說辭:“水好冷,我來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水好冷,我以後每天都來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一面說,一面真的揭起她的被子。吳素輝白眼一翻昏死過去,同時大小便失禁。
第二天早上醒來,除了失禁的大小便還在,房裡沒有任何異樣,丫頭們也沒有任何異樣。
吳素輝羞愧欲死地讓丫頭給她收拾牀鋪,換上乾淨衣服,然後衝到父親下榻的地方放聲大哭,死活讓父親帶她回家。吳硯提出兩家準備定親之事,吳素輝哪敢答應,最後推給了吳清瑤,自己逃命一樣坐上車子,強拉着父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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捂住臉說:這是120粉紅的加更。
這一章寫得非常糾結。也因此拖得很晚,沒有人還等着看吧?
大家早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