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一個高大的黑影疾步而行,驟然間驚走了花叢中的一隻貓。這條高大的身影向一處館舍越走越近,及至走到門前,兩大步便跨上了臺階,輕輕地擡手叩門。門吱的打開,這人便閃身而入。
幽燈之下,有一條倩影正在攬鏡梳妝,纖手輕拂髮絲,自有一種道不盡的風流態度。門簾一挑,進來一名侍婢,道:“上官大人,武大人來了。”
上官婉兒目光一閃,道:“請他進來。”
侍婢答應一聲出去,片刻,門簾再一挑,進來的正是方纔疾行的高大男人,正是武三思。雖然年屆五十,卻仍然目光炯炯、鬚髮漆黑,一看便知保養的很好。
兩個人一見面就迫不及待地擁抱在了一處親吻起來,好似久未見面的情侶一般。他倆是老情人了,所以不必多什麼廢話,心中自有一種默契。不知不覺兩人已滾到了牀上,一人一隻手放下牀帳,纏綿在了一處。
上官婉兒是有名的大才女。從前被武則天倚爲心腹,也算是十分風光了。那時她正值青春妙齡,可說是閱盡了宮裡的風流韻事、春色無邊。長期被這種環境薰陶着,她自然也是春心蕩漾,**如熾,便與武三思結爲了露水夫妻。武三思較她年長,頗解風月,倒也贏得了婉兒的一片芳心。
兩個人在牀上正在歡愉之時,忽有侍婢隔着門在外說道:“上官大人,皇上的旨意到了。”
上官婉兒一聽,趕緊推開武三思坐起來。武三思頗爲不樂地道:“這時候傳旨,究竟要做什麼?”
上官婉兒道:“你在這兒等着,叫我出去接旨。”
她心裡似乎預感到了什麼,不過嘴上並沒說。她知道自己是一個美麗的女人,又不是妃嬪,皇上下旨能做什麼呢?她心裡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她對李顯最深的印象就是無論何時只要看到她,那雙眼睛都是直勾勾的。那天她入宮給武則天草擬遜位詔書時,她曾經瞥了一眼李顯,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盯在她身上,目送着她走了進去。
上官婉兒匆匆穿好衣服,整了整頭髮便走了出去。武三思也穿上衣服悄悄跟了出來,站在屏風後面偷聽。聽的太監宣旨,原來是召婉兒入宮侍駕,後面便是婉兒謝恩的聲音。入宮侍駕是什麼意思,武三思當然明白,所以他暗暗罵了一句。
上官婉兒接旨已畢,請太監稍等片刻,她返身走進裡面,武三思連忙又跟了進去,在後面陰陽怪氣的說道:“皇上要召幸你了,是不是很高興啊?”
婉兒自顧自快步走着,道:“高興什麼?你以爲我很願意去伺候那個老頭啊?”
她走進裡面,在梳妝檯前坐下,開始對着鏡子拾掇起來。她看着鏡子裡失魂落魄的武三思,抿嘴笑道:“你不是老怕張柬之和桓彥範他們要收拾你嗎?這早晚我要是在皇上身邊,他們就別想把你怎麼着。”
武三思展顏一笑,道:“婉兒,你知道我最喜歡你什麼嗎?”
婉兒哼了一聲,沒吭氣,只顧對着鏡子用花鈿細心地把額角的傷疤掩好。那是武則天給她留下的傷疤,原因就是她和張易之調笑了幾句。武則天看到後,便一怒之下拔出侍衛的腰刀砍了過去,結果砍到了婉兒的額角,留下了這道傷疤。從此後,婉兒便用花鈿掩住傷疤,沒想到卻愈發的嬌媚動人了。
梳妝打扮好之後,婉兒站起來就要走。武三思再後面說道:“我最喜歡你那個聰明勁兒了。”
婉兒扭頭面露嬌嗔地哼了一聲,便走了出去。
她才貌雙全,是難得的尤物,是男人都會注意的,李顯自然不例外。他還是太子的時候,當然不敢放肆,處處規行矩步。如今他成了皇帝,把心儀已久的婉兒招致麾下自是順理成章,在正常不過的事了。
上官婉兒自那夜進宮之後,轉天便被封爲昭容,仍然執掌草擬詔命。李顯對她是十分中意無疑的了。
中宗李顯不是什麼中興之主,他對韋后的依賴程度,較之高宗李治對武則天有過之無不及。生性軟弱的他從前也不知受了多少驚嚇,虧得韋后頗有幾分膽色,竟強過他不知多少,無形中就成了李顯心中的支柱。
夫妻兩個同甘共苦二十多年,絕對算是患難夫妻。所以李顯當年在房州時,曾對韋后說道:“他日若再見天日,你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因着這當日的誓言,李顯登基之後,韋后竟提出了參與軍國政事。而李顯並不覺得過分。於是,每當李顯臨朝,身後的簾子裡都坐着個韋后,儼然如當初的武則天一樣。
韋后不是個善主兒,瞧着李顯把上官婉兒弄在身邊就沒有絲毫的妒意嗎?她當然會瞧着上官婉兒不順眼。婉兒是何等冰雪聰明的人,對自己的處境十分清楚,只糊弄住李顯遠遠不夠,要不把這位真正做主的女強人搞定,那可是萬萬不行的。
婉兒從前跟隨在武則天左右,一切說話行事、察言觀色之術自然是爐火純青。所以,她但有閒時便設法接近韋后,放低身段曲意逢迎,說些體己稱心的話,儘可能的取悅韋后。韋后平日居於宮中,確實也無聊得很,還要擺出一副皇后的架子,其實心裡滿空虛的。婉兒本來就乖巧機靈,再加之學識淵博,談話之間時不時逗得韋后直樂。一來二去,韋后便喜歡上了婉兒。有婉兒陪在身邊便覺得解悶開心,一旦不在便覺得煩悶不適,真是有點離不開了。
一天午後,韋后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就起來去找婉兒。婉兒正在午睡,聽得人報皇后駕到,趕緊起來出迎。
韋后一見婉兒便親的什麼似的,牽着她的手走進裡面。兩人坐下,韋后見婉兒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便道:“看你就知道昨夜沒睡好,皇上定是在你這裡。”
婉兒笑道:“皇后,這你可是說錯了,皇上昨晚並未來奴家這裡。”
韋后道:“既是沒來,因何午覺睡到此時?”
婉兒道:“皇后你有所不知,我自幼便是如此,午睡時間有一個半時辰那麼長呢。”
韋后道:“你午睡這麼長,晚上還能照舊睡的着嗎?”
婉兒道:“我有晚上讀書的習慣,只因我夜晚時分腦子分外清楚,一般睡覺都要到子時了。”
韋后點點頭,道:“原來是這樣。”
婉兒瞧着韋后那樣子便知一定是睡不着無聊纔來找她的。知她平日生活也沒個什麼情趣,枯燥無趣的很,也覺得她可憐,便有心開導開導她,道:“其實怎麼說呢,我倒不是特別盼着皇上來的。”
韋后一聽這話像是受了什麼觸動一般,又往緊攥了攥婉兒的手,道:“難道你不想被皇上寵幸嗎?”
婉兒道:“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當然願意被皇上寵幸了,只是••••••”
婉兒說至此偏偏支吾起來,弄得韋后着起急來,道:“快說呀,只是什麼?”
婉兒道:“皇后娘娘,我不敢講,怕講錯了您怪罪我。”
韋后道:“你我之間有什麼不敢講的,快講我不怪罪你。”
婉兒故意有些嬌羞的道:“我只是覺得與皇上在一起沒什麼情趣,每每覺得興味索然。”
韋后像是遇到了知音,道:“看你還說得這樣文鄒鄒的,我看他就是不中用,每次與我做那事都是草草收場,剛把人弄得心癢,便沒了後文,讓人覺得如鯁在喉,十分的不爽利。”
婉兒見韋后毫不避忌,一針見血直斥李顯的軟肋,便也膽子壯了,她道:“沒有想到皇后娘娘也是這樣的苦悶。其實以我看來,人生苦短何妨及時行樂呢?與其這樣愁愁悶悶地活着,還不如自己找些樂子,也不枉虛度此生。”
韋后道:“似我們這樣與籠中的鳥又有何異?哪裡還能找什麼樂子?”
婉兒壓低了聲音,道:“要是皇后娘娘信得着婉兒,婉兒可爲您引薦一個妙人,定可讓您心懷愉悅。”
韋后方聽至此,便已禁不住心搖神蕩起來。巴不得婉兒立刻給他找個身強體壯、面貌俊美的男人來,以解心中的飢渴,不過她嘴上卻說:“這樣兒合適嗎?”
婉兒道:“皇后覺得則天皇帝如何呢?她不但可以執掌天下,更可以隨心所欲的行樂,這不是咱們的楷模嗎?難道只有皇上能夠選那麼多的妃嬪在身邊,樂得忙不過來,皇后您就不能有點生活的樂趣嗎?”
韋后其實早已被說動,再聽了婉兒這番言語,便乾脆下定了決心,道:“婉兒這話說得很是在理,只是不知你所引薦者是哪一個?”
婉兒連忙附在韋后耳邊道:“就是武三思,此人我很瞭解,不但人品上佳且才貌雙全,皇后您一定會滿意的。”
韋后哪裡知道婉兒之所以敢如此肯定,只因在牀上已無數次瞭解過了,聽婉兒說完,便與她會心的笑在了一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