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逵從樹從裡跳出了,伸了伸腰,口中道:“憋了幾天,可算是到時候了!”
楊文廣手中拿着望遠鏡,把山下的甘谷城再觀察一遍,望遠鏡交給賈逵:“下面的城門已經立起,不過城裡的人卻沒有離去。看來他們是被安排在這裡守住後路,並不會前往伏羌寨。你帶本部兵馬下山,按先前我們商量定了的,在甘谷口那裡快速整好部伍,立即進攻北城門,不得有絲毫停頓!破城之後,裡面的蕃賊如果從南城門逃走,不需追趕,只要緊守城池就好。他們不走,即行掩殺,我帶中軍隨後就到。蕃賊驅趕乾淨之後,就把北城門再立起來,雖說北邊已無大股蕃落,總要以防萬一。”
賈逵叉手應諾,躍躍欲試,拿着望遠鏡觀察谷中的甘谷城。
等到太陽高高升起,賈逵辭別楊文廣,從山上的密林中招集人手。
這處營地是宋軍用了幾個月的時間提前備下的,糧草、飲水甚至是做飯的木炭都早已經備好,就爲了讓這近千人在山上的叢林裡隱蔽幾天。哪裡有洞穴,哪裡有小路,哪裡有容易上下的山坡,他們都早已經查得清清楚楚,甚至還經過了幾次實際演練。賈逵軍令一下,他部下的右軍就迅速從樹林中鑽了出來,零零落落地聚在崖壁邊。
別看宋軍看起來這裡一個那裡一個,亂七八糟地沒有章法,實際上他們站的地方都是規劃好的,禹藏花麻大軍來之前經過了多少次演練。山上沒有平地,在這裡列陣是不可能的,也不可能聚到一起。每個人所處的位置,都是有利於快速有續地利用幾處緩坡進入到下面的甘谷中,並用最短的時間排好戰陣。
徐平一直信奉,戰前的準備工作做得越細緻,則戰時面臨的困難越少,也最能夠獲得更大的戰果,最大程度地減少自己的傷亡。簡單一句話,平時多流汗,戰時少流血。
爲了不驚動谷裡的蕃軍,此次出擊不吹號角,不擂鼓,全靠平時的默契和嚴格的訓練。
楊文廣看着面前的沙漏,咬了咬牙,擡起頭來,向崖邊的賈逵重重揮了一下手臂。
賈逵沉聲喝道:“下山,出戰!”說完,當先跳下山坡,手腳並用,沿着選好的緩坡向山谷下行去。排在崖邊上的一衆宋軍,最前排的是各個小統兵官,得了賈逵軍令,一個傳一個,都是簡單的四個字:“下山,出戰!”
無聲無息間,三百宋軍如同猿猴一般,從山坡下到了甘谷裡。
甘谷並不是直着匯入三都川的,而是出谷之後折向南,與三都川並流一小段距離之後才匯入。甘谷城是築在兩河匯流的地方,不在甘谷口設哨樓,是看不到甘谷裡的。
賈逵按照預先演練,迅速整好部伍,並沒有驚動甘谷城裡的蕃軍。
讓定好的守闕軍將出列,賈逵把手中的火絨交給他,道:“按我們先前定好,你去把我們埋好的火繩點着,把蕃賊新立的城門炸飛!做好了,此戰你是首功!”
軍將叉手應諾,接了火絨,轉身快步出了谷口。
看着軍將離去,賈逵對面前衆人沉聲道:“等到炸聲一響,你們聽我軍令,一起出谷!”
此時蕃軍大隊已經離開了甘谷城的所在,集中到了三都川的下游,在這裡守城的人百無聊賴。小城立了城門,便就是一座完整的城池,只裡面不過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留在這裡守城的是党項軍的負瞻,禹藏花麻所帶的蕃部只想着衝出谷去搶錢搶糧,是沒有人肯守在後方的。負瞻是軍中雜役,沒有正軍看管,就懶散下來,三五成羣聚在一起聊天。
突然,守在城樓上的人高聲喊道:“作怪,前面是什麼人?莫不是宋軍?”
正在城樓下聊天的幾個党項軍擁着首領快步跑了上來,看了外面一眼,道:“哪裡來的宋軍?我們現在深山野嶺裡,你不要一驚乍的!”
哨兵指着前面不急不緩行來的一個人道:“那個不是?看是宋人裝扮!”
首領看了一眼,仰天大笑:“真是活見了鬼,宋軍要來,怎麼可能一個人這樣過來?這裡是宋國境內,秦州城不遠,漢人自然多,有什麼大驚怪的!我看那人,八成是個迷了路的打獵人。不用管他,等到了城下,我們派幾個人去,拿了過來就是!看那人的樣子,十分壯實,綁回去就是上好的生口,能賣個好價錢!”
衆人一起鬨然叫好。党項侵犯宋境,打仗時獲得首級賞格非常低,倒是活人賞賜很多。因爲死人對党項的大小首領來說沒有用處,活人可以做奴隸,是能夠賣錢的。
軍將不急不緩地走向甘谷城,平心靜氣,小心注意着甘谷城裡的動靜。如果城裡的蕃賊特別警覺,見到有人過來就出城迎城,還要犯一番手腳。最好就是他們不當一回事,任由自己靠近,則點了火繩就走,對自己最好不過。
離着城門還有近兩百步的樣子,軍將看到預先放在這裡的大石,而前邊的甘谷城還沒有一點動靜,心裡出了一口氣。到了大石邊,在做好記號的地方扒了幾下,扒出一段火繩來,軍將看看,依然乾爽,不緊不慢地用自己帶的火絨點着了。
火繩迅速燃燒,不一會學燒到地底下去了。
軍將卻不離開,氣定神閒地站在大石邊,順着火繩燃燒的方向,慢慢看向甘谷城門。
“一個”,不大一會前方冒起一小蓬黑煙,軍將口中數着。“兩個——”
城樓上的幾個党項軍看得奇怪,首領道:“來的那廝在如此遠的地方站住,莫不是看出了情形不對,認出了我們是党項人?這裡離我們那麼遙遠,又不曾抄掠過他們,爲何害怕?”
旁邊的人道:“漢人天生懦弱膽小,想來是看這城周圍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覺得害怕了,在那裡看動靜。我們不管他,若是迷了路,總歸是要走到這裡來!”
另一個人道:“他若是死活不來怎麼辦?”
“那有何難?他若轉身就走,我們派出幾匹快馬,把那人拿回來就是!兩條腿還能跑過四條腿?這人終歸已經是我們口裡的肉,看着他就當消遣就是了!”
這些党項人只顧着看城外軍將,卻沒注意城門前方,不時有一小股黑煙升起。這是楊文廣等人撤去的時候,預先埋在城門下的火藥,等到占城時,把党項立的城門炸天就是。
城樓上的党項軍指着這名宋軍軍將指指點點,卻不知道一隻腳就經踏到了城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