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浩烈,天色蒼茫。
夕陽漸漸西沉,恰好與山頂端部相接,仿似一枚粼粼耀目的鴨蛋黃,自高空投下萬道金紅之芒。兩山峽谷間迴響着馬蹄聲,浩浩蕩蕩的萬餘人隊伍,展成一條巨長蜿蜒的人龍,在山間曲路上緩緩行進。
“公主殿下。”一名赭色軍袍的將官策馬過來,勒住繮繩欠了欠身,“前面就是青州軍營,末將已讓人趕去通稟,很快就會有人來接駕。”
遠處金色霞光映照,依稀可見兩座數丈高的望風哨樓,頂上赤色錦旗迎風飄揚,上面寫着一個偌大的“雲”字。其實相隔還有點遠,並不十分看得清楚,因此樂楹公主也有些懷疑,那只是一種幻覺而已。一路上顛簸勞苦,只希望能早些趕到軍營,可如今近在咫尺,卻有些開始懷疑自己。
昔時年少,一心想要得到他的真心,想與他執手共度漫長一生。而後奉命嫁人、夫死子亡,整日整夜的以淚洗面,早將少時心思淹沒下去。可是一想到他會死,一想到會從世上永遠消失,心就好像被掏空一樣。最後,還是千里迢迢趕來。可這一切,到底是因爲自己放不下?還是因爲已經生無可戀,所以藉此遠離京城傷心地?
“公主,有人來了。”阿璃推了推,輕聲喚道。
“嗯?那人是誰?”樂楹公主回神過來,展目看向前方,來者是位身姿瀟灑的中年將官,只是那輪廓並不像是鳳翼。
“末將葉成勉,見過公主殿下。”
“葉將軍請起。”樂楹在車上免了禮,瞧瞧打量着,原來這就是葉貴人的兄長,閩東王的長子,“聽聞雲將軍受傷,怎麼鳳將軍也不在麼?”
葉成勉面有難色,只道:“還請公主下輦,末將路上慢慢細說。”
樂楹公主當即頷首,葉成勉一路交待原委。原來去年寒冬暴雪,霍連國內牛羊牲畜死之大半,族民生計難持,對青州村莊的掠奪愈加瘋狂,許多村子都被搶劫一空。如此一來,兩國邊境摩擦日益激化。隨着霍連國內新冊王后,所需物資更是衆多,但是邊境已無所可搶,因此愈發朝燕朝內部擴展。上月十八,霍連小股部衆趁夜偷襲清河城。雲琅和鳳翼聞訊帶兵增援,暗夜中二人都有所受傷,尤其以雲琅當胸一箭駭人,險些要了他的性命。
“雲琅他----”樂楹公主甚是着急,也顧不上聽葉成勉再說,翻身跳下馬,急急奔向大將主營帳篷,掀起門簾便衝進去。
“公主?”說話的是傅素心的侍女小珍,手裡正端着一碗湯藥,猛地看到樂楹公主甚是吃驚,疑惑道:“公主,你怎麼來了?”頓了頓,像是明白些點什麼,“雲將軍的傷勢剛控制住,已經沒有性命之憂。”
樂楹公主只是怔怔站着,一言不答。
“公主,你來了……”雲琅臉色蒼白黯淡,連嘴脣也沒有鮮活顏色,說話聲音亦是虛弱,卻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別站着,找張椅子坐下罷。”
----咫尺,卻是天涯。
分明只有三五步的距離,樂楹公主卻覺得有些遙遠,每走近一步,都仿似要耗費巨大的力氣,腳上有如灌鉛一般沉重。千言萬語堆積在喉嚨間,哽咽得幾乎不能呼吸,努力張了張嘴,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別哭,我還活着呢。”雲琅費力微笑着,似乎想要安慰她。
“不……不……”樂楹公主不斷搖頭,似要甩掉所有的悲傷,“和從前……不一樣了……”她痛徹心扉的哭起來,俯在雲琅身上顫抖着,衆人皆是默然,亦不敢上前出聲相勸。
“公主……”雲琅等她哭了半日,情緒漸漸平復下來,才道:“我身上的傷勢雖然兇險,卻也已經沒有大礙。加上你帶來的名醫良藥,只消養上一兩個月,保證和以前一樣生龍活虎,你也別擔心了。”
樂楹公主淚眼婆娑,抽噎問道:“你現在……好一些沒有?”
雲琅稍微換了一下姿勢,看着她笑道:“本來是好多了。剛纔被你壓得難受,又被淚水泡了半日,只怕都已經洇成鹹肉了。”
“傷成這樣,你還有心情說笑?”樂楹公主趕忙鬆開,只覺眼前之人有些陌生,眼角眉梢之間,都蘊着一縷抹不去的疏離感。或許吧,那個孤傲不羈的白衣少年,那個不知世事的任性少女,早就已經無聲死去……
“臣婦傅素心,見過公主。”大約是聽聞消息,傅素心獨自匆忙趕進來,襝衽行禮道:“只因外子腿上有傷,不能前來見駕,還望公主……”
“好了,不用客套。”樂楹公主淡淡打斷她,拭了拭臉上淚痕,因擔心眼睛太過紅腫,側身說道:“太醫都在外面,讓他們去給鳳將軍查一下傷。一路上顛簸不斷,我在這裡稍微坐會,再過去瞧你們。”
傅素心點了點頭,應道:“是,臣婦回去等候公主。”
雲琅支起身子半倚着,端起清茶喝了一口,對小珍說道:“我看師嫂很是疲憊,只怕一個人忙不過來,你還是先回去幫忙吧。”
小珍忙道:“是,奴婢告退。”
待跟前的人都已退盡,雲琅方纔問道:“你跟着太醫他們一起來的?從前你偷偷跑來青州,皇上知道很是生氣,這次怎麼反倒應允了。”
“呵,自然是有原因的。”樂楹公主輕聲一笑,透出幾分自嘲的意思,“皇兄說只要我想的,他都給我,所以今後我不管想去哪兒,都由得自己。只怕皇兄他,還巴不得我會任性一回呢。”
雲琅不再多言,又問:“我姐姐呢,可還好?”
“皇嫂麼----”樂楹公主想了會,淡淡笑道:“我也不知好不好,皇兄待她自然是不錯的,後宮裡也還算平靜,祉兒他們也長得很好。只是我總覺得,這樣的日子對皇嫂來說,雖然不壞,也未必有多開心罷。”
雲琅不知京中情況,不由問道:“怎麼?莫非是宮內有事?”
“宮中人多,事情自然是少不了。”樂楹公主隨便帶過,替雲琅沏了一盞茶,“宮內並沒有什麼大事,看你說話很是費力,還是先躺下歇息會。我出去瞧瞧鳳師兄,稍微說兩句話,很快就回來看你。”
“嗯,不急。”雲琅點點頭,不再說話。
樂楹公主徑直走出帳篷,卻不急着去見鳳翼,問了邊上的軍士,領着阿璃朝葉成勉之處走去。葉成勉正在整理諜報,擡頭有些吃驚,上前行禮道:“見過公主,有事吩咐一聲就好,不用親自過來。”
“沒事,不必拘禮。”樂楹公主環視周遭一圈,內中佈置很是素淨,與一般武將不同的是,角落放着一個良高的書架,上面是密密麻麻各色書籍。略微沉默了一會,擡頭淡笑道:“難怪葉貴人知書達理,原來是出自書香門第,從小耳濡目染、家學傳教,自然與尋常女子不同。”
葉成勉聞言微怔,復又擺手笑道:“公主說笑,我那妹妹哪會愛看書。我擺了這麼些書在這裡,也並不常去看,都是內子先前着人送來的。家中的人都不在身邊,偶爾想起他們,見到這些書,也就好像見到人一樣。”
“將軍自謙了。”樂楹公主淡淡一笑,只做漫不經心問道:“方纔聽將軍說,霍連國冊了新王后,不知那女子是什麼人物?”
葉成勉並不知前事種種,只道:“末將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說是霍連大將端木琚之女,名字叫什麼卻不記得。”說完猶豫了一會,疑惑問道:“公主,是想知道那王后的事情?如若不然,末將讓人去打聽一下。”
“不用了,隨口問問。”樂楹公主搖了搖頭,卻有些心不在焉,“葉將軍只管忙,我去瞧瞧鳳將軍他們。”走了兩步又回頭,問道:“對了,迦羅呢?怎麼不見她?”
葉成勉笑容玩味,意有所指道:“迦羅姑娘擔心兩位師兄的傷勢,每天都在兩邊來回跑,方纔雲將軍那裡沒見,自然是在鳳將軍那邊。”
樂楹公主不是很明白,頷首道:“那好,正好一併瞧瞧。”
趕到鳳翼的帳篷,卻並沒有見到迦羅。傅素心和小珍正在煎藥,帳篷裡一股子濃濃的渾悶藥香,鳳翼看起來還算精神,倚在虎皮褥椅子中笑道:“還請公主見諒,太醫說我的腿得過幾天,此時起來走動不大方便。”
“無妨,不用那些虛禮。”樂楹公主在旁邊坐下,從傅素心手裡接過茶,頷首讓她也坐下說話,方纔問道:“你和雲琅身手甚好,怎會弄得兩個人都受傷?”
“武功再好,也敵不過人多。”鳳翼微微搖頭,似在當日回憶裡恍惚出神,靜了會才道:“當時我們去的匆忙,帶的人也不算多,霍連人正放火燒村子,遍地都是殘肢斷骸、鮮血橫流,幾乎沒有一塊乾淨的地方。霍連人見燒殺的差不多,正準備撤退,卻不知哪跑出來個孩子,衝上去抓着人,又哭又咬硬是不鬆手。”說到此處頓了下,朝傅素心擡了下手,“素心,你去把笙歌叫進來。”
沒過一會,一個身材瘦弱的小孩子跟進來,約莫七、八歲的年紀,抿嘴不言的模樣很是倔強。鳳翼將那孩子拉到身邊,接着說道:“當時霍連人急着要走,自然沒工夫跟個小孩子糾纏,上前一拎把笙歌舉了起來,打算活活摔死他。雲琅早殺紅了眼,衝到霍連人裡救了笙歌,不過帶着人終究不方便,所以撤退時不慎中了箭。”
樂楹公主問道:“那他的父母家人,都被霍連人殺了?”
“是,都死了。”鳳翼微微點頭,讓傅素心摟着那孩子,“他小名叫做四哥兒,我給他改了名字,從今往後就算是我的兒子。”
“是我,對不起你……”傅素心眼圈一紅,低頭捂着嘴,雖然極力剋制着情緒,晶瑩的淚水還是在眼眶打轉,幾欲墜落下來。
“這是……”樂楹公主很是迷惑,看着二人的神色想了會,漸漸有所頓悟,“莫非玉邯夫人……”話說一半,卻沒有再說下去。
鳳翼拉着傅素心的手,溫和笑道:“素心,笙歌就是我們的兒子。”
傅素心勉強微笑,拭了拭眼角淚痕,“想來是我命薄,小時候孃親兄弟死的早,後來嫁了你,卻又不能爲你……”
“好了,別說這些。”鳳翼拍了拍她的手,平靜說道:“我自小就是孤兒,名字也是師傅起的。父母家人從不知訊,甚至連本姓都不知道,也無所謂孝不孝,橫豎都是一個人。如今有你在身邊,還有笙歌,也算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所以素心,你也別再胡思亂想了。”
傅素心默默點頭,忽而轉向樂楹公主道:“公主,聽說你和迦羅相熟,你的話她或許會聽一些,你能不能----”
樂楹公主見她欲言又止,不由問道:“能不能什麼?”
傅素心避開鳳翼的目光,雙手在裙子上絞緊,似乎心內正在劇烈掙扎着,沉默半晌之後,終於輕聲說道:“你幫我問問她,願不願意嫁給她鳳師兄……”
“素心!!”鳳翼突然厲聲,打斷了她。
樂楹公主嚇了一跳,倒不是鳳翼聲音太大,而是被傅素心的請求嚇得不輕,忽然想起葉成勉說的話,此時方纔明白過來。正打算開口勸解二人,卻聽身後一個聲音冷冷說道:“師嫂不用費心,我早就立過毒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嫁人!”
“迦羅……”
“見過公主。”迦羅略微行禮,轉身就走。
“迦羅,等等我……”樂楹公主顧不上許多,趕忙追出去,卻嫌宮紗裙帶繁複,只好提起裙襬疾步小跑。迦羅人雖小,步伐卻是極快,不過稍微一段路程,便已讓樂楹公主連連喘氣,少不得喊道:“你別跑,就我自己……”
迦羅頓住腳步,回頭問道:“公主,有什麼事?”
“呃……”樂楹公主一氣追上來,倒也不知說什麼好,往前看了看道:“嗯,黃昏的時候,外面景色還不錯。”
此時夕陽已沉、新月初升,暮風帶着些許夏日餘溫,吹得人心暖融,隱隱帶着些輕微浮躁之意。迦羅裝束素來簡潔,滿頭青絲束攏在一起,只用一枚東菱玉長釵別住,其餘再無半點裝飾。迎面清風徐徐吹拂,捋了捋額前碎髮,“公主,剛纔的那些話,你只當沒聽過,也不用再問了。”
樂楹公主一肚子疑問,到底還是有些忍不住,只是不好再提傅素心之語,想了想問道:“你方纔說終生不嫁的話,當真麼?還是一時氣話?你還這樣……”
“我還這樣年輕,是麼?”迦羅微微側頭,淺淡笑容好似清露晨流,帶着不合年紀的淡漠,“世上女子衆多,也不是個個都想嫁人的。有時候,若是嫁錯了人,倒還不如不嫁。也免得自己傷心、子女受痛,終其一生都是後悔。”
“你這是在說我麼?”樂楹公主心內微痛,淡淡問道。
“不是。”迦羅緩緩搖了搖頭,瘦弱身形在月色中更顯單薄,“我孃親原本出身部族權貴,只因一次偶遇,認識一名中原男子,二人海誓山盟、許下姻緣,說是終其一生也要廝守在一起。”
“你的孃親?”樂楹公主只大約知道些,鳳翼和雲琅救了她們母女,至於迦羅的身世,今日卻是頭一次聽到。她知道迦羅不喜多言,此時提起,必定是有什麼感慨,因此小聲問道:“那……後來怎麼樣了?”
夜色漸漸暗下來,迦羅索性仰面躺在草地上,拈一根青草在手裡旋轉着,似乎在梳理着自己的過往。高空明月皎潔,月華在她面上投下淡薄光暈,勾勒出冷漠的線條,最後緩緩吐道:“後來麼----,拋妻殺子,棄之如履……”
樂楹公主覺得那聲音漸漸微弱,彷彿心痛的說不出話來,仔細看過去,卻又不見一絲悲傷,彷彿被凍結了、塵封了。靜默無言良久,深深吸了一口氣,“那你長大後,有沒有去找他?”
“沒有。”迦羅神色冷淡,“我不記得他的名字,也不記得他的容貌。”
樂楹公主先是很可惜,過了會又覺得慶幸,“想來還是找不到的好,那人雖然對不起你們,可是終究是你的父親。你若是見到他,只怕反倒是爲難的很。”
迦羅一笑,殊無半分暖意,“不會,我一定親手殺了他!”
樂楹公主看着那冰冷神情,不知該怎麼去安慰。原來這世上的人,終究還是暢快順心的少,曲折不如意的多,總有一些不願爲人知的傷痕。茫然出神之間,只聽迦羅接着說道:“今天是我孃親的祭日,想單獨去僻靜地方呆一會,剛纔說得太多了。公主不必等我,還是先早些回去。”
“好,你也早些回來。”
迦羅的葛藍素袍沾上碎草,於是起身拍了拍,又將手腕上束帶紮緊,“我方纔的那些話,每一句都是真的,發的那個毒誓也是真的。所以,公主也別再做說客了。”
樂楹公主一怔,待迦羅的身影漸漸走遠,方纔明白過來,她是以這種翻出舊傷的方式,來阻止住別人說起鳳翼。可是鳳翼已然有了妻子,縱使傅素心真的不介意,迦羅沒發那樣的毒誓,以她的性格,也定然不會做別人的妾室。若她生得再早一些,與鳳翼相遇在年紀相當時,或許能執手浪跡天涯,也或許依舊還是彼此錯過。
“公主,公主……”阿璃長聲呼喚着,從後面跑過來。
樂楹公主甚是悵然,滿天星斗的夜空也失去顏色,只覺眼前繁星撲閃,讓人心裡生出莫名煩亂,輕聲責備道:“什麼事,值得你大呼小叫?”
阿璃低着頭道:“雲將軍說最近戰事多,不大安全,所以讓奴婢來找你。”
“是麼?”樂楹公主靜了會,隨手在地上掐了一簇紫色鈴鐺花,一串串細小花蕾搖曳,形狀肖似濃縮了的小鈴鐺,甚是招人喜愛。
“公主,我給你摘。”阿璃見她喜歡小花,趕忙在附近到處掐了一氣,攏得滿滿一束遞過去,五顏六色煞是好看,“方纔聽說京裡傳來消息,說是皇上準備祭天呢。”
“祭天?”
“嗯,可是----”阿璃搖了搖頭,似乎很是不解,“祭天,不是難得的大喜事麼?不知道爲什麼,奴婢看幾位將軍臉色沉重,像是擔心什麼似的。”
樂楹公主側首想了會,也是搖頭,“不知道,等會回去問問他們。”
阿璃擡頭瞅着她,小心翼翼說道:“公主,雲將軍似乎客氣許多了。公主經歷那麼多事,那麼多傷心,如今能夠……”
“能夠什麼?”樂楹公主冷聲打斷,“我跟他的緣分,早就斷了。我來青州,只是不想呆在京城,出來散散心而已。雲琅他如今客氣,不過是年歲漸漸長大,沒有少年時那麼自傲,與我又有何干?”
阿璃嚇得連連點頭,轉而問道:“怎麼不見迦羅姑娘?方纔公主走後,鳳將軍似乎和玉邯夫人拌了幾句,鳳將軍那樣的好脾氣,生氣倒是少見的很。公主你說,玉邯夫人她是真心的麼?”
“多嘴!”樂楹公主淡淡斥了一句,看着手中的新鮮可愛的小花,卻失去玩賞的興致,隨手撂在草地上,“別人的心,我哪裡會知道?等會回去以後,對誰都不要再提今天的事了。”
阿璃不敢多言,應道:“是,奴婢記着。”
今夜明月異常清亮,恍似一面打磨光滑的水色銅鏡,偶有幾縷烏雲漂浮不定,卻是淡薄的仿若無痕。樂楹仰頭看了一會,又看向遠處灰白色帳篷羣,一時思緒迷茫,不由緩緩止住腳步。到底,是快些回去好呢?還是一路走不到盡頭更好?或許,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