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徒勞

第三章 徒勞

蘇慕天嘴角升起一抹笑,隨即又道:“那裡一切都還好吧?”

胡大掌櫃道:“都還好,錦繡山莊雖然遭受了挫折,但也不是可以讓人任意拿捏的,無論誰要動心思,首先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兩。”

蘇慕天道:“話雖如此,可是遇到歐獨行這種人......”

提到歐獨行,他的臉色突然變了,就連說話都有些不自然:“歐獨行,我還是小看他了,棋差一招啊。”

胡大掌櫃有些不解:“少莊主,我派出去的人絕對可信。”

蘇慕天搖頭道:“我沒有懷疑你,也不是質疑你派出去的人,而是你大大低估歐獨行了。”

胡大掌櫃道:“少莊主是說他能找到這裡來?”

蘇慕天道:“我們已經暴露了,不出兩天歐獨行就會來到這裡。”

胡大掌櫃有些難以置信,不過還是道:“不可能吧,少莊主到來之後可從來沒有露過面啊。”

蘇慕天道:“我可以不出去,但是歐獨行的人可以進來,而且絕對神不知鬼不覺,別說你,我也未必能發現。”

胡大掌櫃有些顫抖,問道:“那麼說他的人已來過了?”

蘇慕天點點頭,嘆氣道:“所以我們只能走,越快越好。”

胡大掌櫃還想說什麼,可是蘇慕天已皺眉道:“或許,已經太遲了。”

夜雖已深了,但是大全酒樓的燈火併沒有熄滅,整座酒樓都還照映在燈火之中。

所以蘇慕天從窗戶的縫隙中看出去,不難看到對面屋頂上已經有幾個黑衣人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方向。

他嘆息道:“現在,我們就是要走也走不了了。”

他才說完這句話,院子裡就傳來了歐獨行的聲音:“蘇少莊主果然聰明過人,可惜還是慢了一步。所以,現在你們已經可以做出選擇了。”

“選擇?”蘇慕天冷笑道,“我們還有選擇的餘地?”

“當然有,”歐獨行說。“兩個選擇,要麼反抗到底,要麼自縛出來見我。不過,爲了這座酒樓,我還是希望少莊主選擇第二個。”

蘇慕天笑了,道:“難得歐大俠如此爲我着想,不過可惜,我向來是個不識擡舉的人,所以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歐獨行道:“無妨,若是少莊主真的選擇了第二個,倒讓我看輕你了。”

蘇慕天走出房間,就看到歐獨行、梅老和秋淚血站在庭院裡,一副淡然的樣子。此時沈青城和普方也已出來,和歐獨行遙遙對視着。

歐獨行偏過頭對秋淚血道:“這一次能這麼快找到他們,你居功至偉。”

秋淚血正要開口說話,他就已感到一束火辣的目光盯着他。他擡頭向前方看去,目光就對上了沈青城。

沈青城雖然眼裡快要噴出火來,可是臉上的表情卻很平靜,平靜得如同一潭死水,讓人害怕!

他終究只是對歐獨行點點頭,沒有說話。

蘇慕天他們都還是一副下人裝扮,歐獨行笑道:“各位不妨都把面具取下來吧,反正今天無論如何你們都是走不掉的。”

普方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就已撕下了臉上的面具,而蘇慕天和沈青城也同時取下,露出了本來面目。

歐獨行拊掌道:“我很佩服你們,居然差點就避過了我的追查,可惜,你們還是有漏洞。”

他的目光在三人面上一一掃過,不緩不急,卻又有些感嘆地道:“可惜,你們終究不能爲我所用。”

沈青城冷冷道:“要麼你死,要麼我死,沒有第三種選擇。”

歐獨行道:“我也是這麼想的,否則,富貴山莊也不會在我覆手之間就永遠消失了。”他的目光充滿了諷刺,“你作爲富貴山莊存在過的最後證據,也沒有繼續存在的必要了。”

沈青城還沒有回答,秋淚血已急道:“王上,你答應過我......”

歐獨行擡手阻止他道:“我記得。”

秋淚血就閉口不言,沈青城笑道:“好,這纔是歐獨行的作風。今天我沈青城就讓你知道,富貴山莊有的是站着死的人,沒有低頭的懦夫!”

他看着秋淚血,聲音中充滿了痛苦,卻又堅決如鐵:“更沒有賣友求榮,絕情絕義的小人!”

歐獨行對秋淚血笑道:“你也聽到了,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秋淚血顯得很冷漠,可是眼神裡還是難以掩飾地流露出一抹痛楚:“我知道,但我不在乎。”

歐獨行又道:“你不後悔?”

“不後悔,”秋淚血說,“就算他將來殺了我也不後悔。”

歐獨行笑了,讚道:“好,我果然沒看錯你。”

他又對着沈青城道:“如果要你背棄普方和沈青城獨自苟活,我想你肯定不願意。”

沈青城沒有回答,這種問題也根本用不着回答。

所以歐獨行又道:“但我卻可以殺了他們,唯獨留下你,你可知爲什麼?”

沈青城冷笑。

歐獨行只有自己解釋道:“其中一個原因,當然是因爲富貴山莊其餘的財富,只有你活着我才能得到,所以我不會讓你死。”

沈青城冷冷道:“如果我一心求死的話,相信沒人能攔得住。”

歐獨行道:“如果你沒受傷,我確實阻止不了,不過現在,可惜,你想死都死不了。”

他這句話一說完,酒樓的十餘間客房同時打開,從中躍出十數條人影,把普方三人連同胡大掌櫃包圍起來,而且把他們每一條退路都已封死,絕對沒有漏掉一個死角。

歐獨行滿意地看着這些人,道:“這些都是身經百戰,絕對能以一當十的好手,富貴山莊的‘影衛’和錦繡山莊的‘玄武’就是死在他們的手裡。”

蘇慕天突然道:“你爲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

普方也終於道:“因爲他想讓我們知道,我們已經孤立無援,無路可走,讓我們絕望。一旦我們絕望,心一亂,他不費吹灰之力就可以拿下我們。”

沈青城也道:“因爲他已經不能隨便浪費手下的每一個人,對戰富貴山莊和錦繡山莊的損失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估計。”

蘇慕天道:“所以我們就算是死也要多殺幾個,他的人每多死一個,力量就弱一分,而且根本得不到補充。”

沈青城道:“只要能多有幾個像我們這樣的人,歐獨行必敗無疑。”

胡大掌櫃挪動肥胖的身子,走到蘇慕天身前,道:“既然如此,那麼我就該走在少莊主前面。雖然我不中用,但若要殺一兩個人卻還不成問題。”

歐獨行面色微變,但還是淡然道:“如果能殺了你們,死幾個人不算什麼。你們說的未必沒有道理。可惜你們太天真了,如果我真的只有這麼點力量的話,拿什麼來爭霸?”他的語氣突然變得凌厲起來,“我有野心,但卻絕不自大!”

他隨手拿過一柄劍,道:“你們誰先來?”

普方走出來,拔出藏在衣襟下的劍。

歐獨行微笑道:“未能和你一較高下,一直是我的遺憾,今天看來我終於能如願了。”

普方一點都沒有改變,除了更加冷靜之外,還是如一塊普通的岩石一樣。

他的目光沒有了半點情緒起伏,平靜得好像一泓秋水,明亮而無波。

歐獨行拔劍,道:“勝則生,敗則死。”

普方依然無言,他的眼裡只有歐獨行握劍的手,就連歐獨行手上每一根筋脈和肌肉的起伏變化都被他一一看在眼裡。

驀然間,歐獨行的手動了,劍光飛出,他的人才動,人隨劍走,化作一條匹練,一往無前地殺向普方。

普方疾退,退進了身後的房間當中,房門在他的衝撞下碎裂。

歐獨行當然不會落後,幾乎是在同時就衝進了房間。

就在二人同時進入房間時,房間裡驟然亮起一道耀眼的白光,一閃,再一閃,然後一切歸於沉寂。

普方的劍刺穿了歐獨行的左肩,可是歐獨行的左掌也打上了普方的胸膛。

在歐獨行的如意天魔手一掌之下,普方本來沒有活命之理,但是他的那一劍偏偏又刺中了歐獨行左肩,卸去了掌上大半的力量。

所以普方向後飛出去的時候,歐獨行也踉蹌後退。

那耀眼的白光兩次閃爍,普方在剎那間不僅盪開了歐獨行的劍招,還以第二劍傷了歐獨行,所以在劍術上來說,普方已遠勝歐獨行。

可是對歐獨行來說,如意天魔手纔是他真正的殺招,雖然沒能以及擊殺普方,卻也令得他再次重創。

他們在搏命,而不是比劍,所以普方就算劍法更勝一籌還是改變不了結局。

除了梅老之外,其他人特別是蘇慕天和沈青城對這個結果似乎並不感到意外,因爲他們對普方的信心隱隱已變得有些盲目。

梅老的想法和他們當然不同,因爲之前他和普方交過手,那時候普方的劍法雖已不同凡響,可是卻也沒有達到現在的程度。這也說明,普方近些天來的進境已遠遠超過了他們的估計。

不過還好,普方這一次絕對逃不出他們的手掌。

歐獨行又提劍上前,他看着普方的眼中流露出更強烈的恨:“你是我進入中原以來,遇到的最難纏的對手。”

普方很冷靜,對他來說,無論歐獨行說什麼都一樣。

他那一顆如磐石般的心,已不會爲幾句話而波動。更重要的是,他知道無論如何歐獨行都不會放過他,就算歐獨行能放過蘇慕天,普方自己也必死無疑。

此時除非有奇蹟出現,否則這一次普方就是長了翅膀也逃不掉。

可是他更明白,這世上絕對沒有奇蹟,如果要生存下去,只有依靠自己永不放棄的心和拼命的奮鬥。

一個人要想生存下去,只有流血流汗,如果連血和汗都已經流乾,那就只能接受死亡。不過到了那時候,死亡就已不再是件可怕的事了。

普方身上剛癒合的傷口又被震裂,不斷地流出鮮血。是不是他就只能等待着熱血流乾,等待着死亡?

他當然不會,因爲他是普方,是一個一輩子在刀鋒上生活的人。

歐獨行的話沒有說完,他的劍就已刺了出去。

和往日相比,這一劍沒有了那種穩重平和的感覺,卻充滿了狠戾和憤怒。

憤怒雖然能讓人失去理智,但是如果能加以利用,那也不失爲一件利器,因爲憤怒總能激發出人內心深處的潛力。

普方這一劍不能不狠,因爲他是在賭命。

勝則生,敗則死。

歐獨行的出手並沒有因爲說話而受到影響,他的劍法雖然不如普方,但是在普方受傷的情況下,要擋住那一劍也不算太難。

普方雖然逼出了身體裡每一分潛力,可是畢竟受了創傷,出手的速度和準度都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兩道劍光在黑夜裡顯得那麼刺眼,那兩個人,好像化身爲絕世的劍神,長久的等待,只爲了發出那可以將對手一擊擊殺的攻擊。

這兩招都超越了兩人的極限,普方的招式充滿了狠戾,而歐獨行的卻充滿了霸道。

雙劍相擊,發出一聲清越的碰撞聲。

蘇慕天只覺得雙耳一陣刺痛,然後他就看到普方和歐獨行手中的劍都好像是泥土塊般的片片碎裂,一片片掉在地上。那種碎片撞擊青石板的聲音,好像比剛纔的聲音更加刺耳,更加動人心魄。

受到全力一擊的影響,普方一口鮮血噴出,向後倒下;歐獨行雖然好一些,但也是嘴角流出血絲,腳下不住後退。

梅老走過去扶住歐獨行,緩緩道:“王上,接下來的就交給我吧。”

說完,他扶着歐獨行走出房間,才轉身對着蘇慕天和沈青城說:“你們不是我的對手。”

沈青城道:“但我們也不會束手就擒。”

梅老嘿嘿一笑,只是輕輕一揮手,四周的人就緩緩縮小包圍圈,向蘇慕天和沈青城靠攏。

只要梅老一聲令下,他們就會開始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梅老指着沈青城道:“我不會殺你,但是你們,”他又指着蘇慕天和胡大掌櫃,“你們必死無疑。”

四周的“亡靈”們已經舉起了手中的利刃,隨時會毫不猶豫的把兩人擊斃在手下。

胡大掌櫃臉上的肥肉在抖動,額上也浸出了汗珠,可他還是義無反顧把蘇慕天擋在身後,絲毫沒有後退。

蘇慕天突然叫道:“秋淚血,你可願與我一戰?”

秋淚血緩緩搖頭,道:“不願意。”

拒絕沈青城的邀戰,對他來說似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對他什麼影響都沒有。

可是對沈青城來說,這是一種侮辱。

他嘶聲道:“你已經淪落成爲一個懦夫了嗎?你發誓要毀掉富貴山莊的氣勢在哪裡?”

可是秋淚血已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梅老沒有干涉秋淚血的選擇,可是他忽然皺眉,轉身。

然後他就看到一個人閒庭漫步似的踱着步子走進來,饒有興趣地看着這一幕。

這個人當然是花伴君,那個神秘程度一點都不比梅老少的人。

花伴君很輕鬆地看向蘇慕天靠近的“亡靈”,只是很自在地道:“你未必能殺了他們。”

梅老道:“難道你以爲以你一人之力可以救走他們?”

花伴君搖頭道:“不能。”

還沒等梅老繼續問,他就解釋道:“我救不走他們,可是你們也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一個你永遠無法彌補的錯誤。”

歐獨行道:“危言聳聽。”

花伴君沒有辯駁,他的目光從來都沒有離開過梅老,就連蘇慕天他都沒有看過一眼,他又問道:“不知你可有興趣知道?”

梅老道:“你願意說?”

花伴君道:“你聽過之後說不定就會改變主意,放了這裡的人,我爲什麼不說?”

梅老沒有說話,可是顯然他已經對花伴君的話有了極大的興趣。

花伴君道:“你的錯誤與我無關,而是出在陸如心身上。”

梅老依然沉默不語,歐獨行的臉色卻已有些不好看了。

花伴君繼續道:“這裡的人當中你的功夫無疑最好,其次就是歐獨行。”

沒有人反駁,花伴君笑道:“可是除了你們之外,很難有人是陸如心的對手。然而你們爲了兩位少莊主,居然全部出動,連一個可以制約陸如心的人都沒有留下。”

梅老道臉龐開始變得很難看。花伴君又道:“我知道你留下來看守陸如心的事當年名噪一時的‘一劍貫天’莫如是。如果是在陸如心進入富貴山莊之前,他對付陸如心當然沒問題。可惜陸如心已經今非昔比了,現在的他,就算是面對歐獨行也能周旋一二。”

梅老還是沒有說話,不過他很顯然已經承認了這一點。

歐獨行冷哼道:“那又如何,就算你說的是真的,我又爲何要放過你們,這樣根本於事無補。”

“不過,”花伴君道,“你也應該知道,富貴山莊的寶藏只有沈青城一人知曉。以你對他的瞭解,你覺得他會告訴你嗎?”

“不會,”歐獨行只有承認,“他很可能就算讓這筆寶藏永遠消失也不會讓我得到它。”

“對極了,”花伴君說,“可是如果你現在讓他們走,總有一天他爲了對付你而去取出寶藏的,對不對?”

歐獨行點頭,但是又問道:“這關蘇慕天什麼事?”

花伴君道:“因爲他不可能拋棄蘇慕天和普方,如果你殺了他們其中一人,沈青城無論用盡什麼辦法都會掩蓋寶藏的秘密。”

“就算是死,就算是不報仇?”

“不錯,”花伴君道,“他完全可以做到。”

歐獨行又問:“那我爲何要讓他活着來對付我?”

“只要他活着,總有一天要去取出寶藏,而你不論用什麼辦法總能跟着他,只要你也知道了寶藏的秘密,那他也就談不上對付你了。”

歐獨行就對沈青城道:“他說的是不是真的?”

“是,”沈青城說,“絕對是真的。”

他又問:“我還有沒有選擇?”

沈青城道:“有,殺了我,永遠得不到寶藏。”

歐獨行道:“另一個選擇就是就是花伴君說的那樣?”

“是的。”沈青城說。

歐獨行嘆氣,又道:“每一次我都信心滿滿,以爲你們必死無疑。可是你們卻每一次都能創造奇蹟,看來我們之間的糾葛,註定要持續很久。”

“你怕了?”沈青城諷刺道。

“怕?”歐獨行冷笑,“如果怕的話,我寧願永遠得不到寶藏也要現在就殺了你。”

花伴君笑了,道:“歐獨行果然與衆不同,在下佩服。既然如此,這二位我就帶走了。如果你什麼時候覺得時機到了的話,錦繡山莊隨時候教。”

歐獨行冷哼一聲,一甩手帶着人走了。

蘇慕天看着歐獨行走出去,才發現手心裡已經被冷汗浸溼。

他看向花伴君,道:“你一直跟着我們?”

“沒有,”花伴君說,“有了你們的消息之後,夫人知道肯定逃不過歐獨行的耳目,所以讓我先去了一趟富貴山莊,查清楚了歐獨行的動向才趕過來。”

蘇慕天問:“陸如心真的已經擊敗莫如是離開了?”

“還沒有,”花伴君說,“但是現在他肯定已經走了。”

蘇慕天道:“你就這麼肯定?”

花伴君點頭道:“我觀察了他半個時辰。”

蘇慕天疑惑道:“半個時辰你就可以瞭解他?”

花伴君道:“我不瞭解他。”他又加了一句,“我一點都不瞭解他。”

蘇慕天更加不理解了:“那你爲何斷定他可以擊敗莫如是離開富貴山莊?”

花伴君道:“因爲經過半個時辰的觀察,我對他的劍法有了一定的瞭解,而不是瞭解他的人。”

蘇慕天道:“哦?”

花伴君道:“因爲我看見他的時候,他正在練劍。”

蘇慕天道:“他明知道歐獨行派人盯着他,他仍然練劍?”

“是的,一點都不假。”花伴君說,“他確實在練劍,而且一點都沒有隱藏,就在庭院裡練。”

這下就連沈青城也困惑了:“爲什麼,他這麼做有何深意?”

花伴君笑了:“因爲這是歐獨行給他創造的機會。”他不讓他們問,又道:“因爲他碰巧知道監視他的人叫做莫如是,是一個對劍法也很執著的人。他當然不知道莫如是藏身何處,所以他只有讓他主動現身。”

沈青城詫異道:“這怎麼可能?”

花伴君道:“爲什麼不可能?只因爲你的心已經亂了,而陸如心雖然心裡也有怒火,可是他至少還很冷靜。”

“我知道了,”沈青城突然道,“突破點就在莫如是身上。”

“不錯,”花伴君有些讚賞地道:“莫如是也是一個劍客,如果還有什麼能吸引他那種人的話,只能是不平凡的劍法。而陸如心身上的劍法碰巧又很精妙,很能吸引人,連我都不能不爲之心動。”

蘇慕天興奮地接道:“所以陸如心在庭院裡練劍,莫如是當然看得到,更抵擋不住那種誘惑,所以他一定會出現。”

“不錯,”花伴君補充道,“莫如是的執著就是他的漏洞,所以歐獨行實在是犯了一個大錯誤。”

沈青城垂首道:“如果我是莫如是,我想我也抵擋不住那種誘惑。”

花伴君總結道:“所以你們應當牢記,誘惑是一個很致命的東西,如果你能抵擋住,你或許就多了一條命。”

這個教訓,蘇慕天和沈青城當然會記住,而且這一生都不會忘記,因爲這是血淋淋的現實。

用血換來的教訓通常都是真理,真理就不應該被遺忘。

蘇慕天又問:“可是你又怎麼知道莫如是一定會出手?”他似乎還覺得不夠,又接道:“就算他出現也未必會出手,只要莫如是不出手,陸如心還是拿他無可奈何。”

“他一定會的。”花伴君道,“就算他不想出手,陸如心也一定有辦法。”

沈青城道:“莫如是一出手,豈不是等於背叛了歐獨行,難道他不明白這一點?”

花伴君搖頭道:“莫如是可以爲歐獨行去死,但是卻不會背叛他。他一定要出手,只因爲他也是一個用劍的人。”

這正如善水者必溺於水,一個用劍的人,最理想的死法也就是死在劍下。

普方三人就和花伴君回到了錦繡山莊。

陸如心很少這麼愉快過,不止因爲他的劍法已快大成,更因爲歐獨行爲他創造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所以他的心情實在是好極了,一劍刺出去,無論是速度、準確度還是判斷力,都超越了以往巔峰的狀態。

從開始到現在,那一劍他已經刺了四十五次,每一次出劍的動作,心境和呼吸的頻率都一模一樣,就連腳下都未移動分毫。

刺出第四十六劍的時候,他終於停下來,笑道:“看了這麼久,也該看夠了吧?”

沒有人回答,陸如心又道:“我知道對一個劍客來說,沒有什麼對他的吸引能比得上一招精妙絕倫的劍法,而你碰巧見到了,如果不領教一下的話,豈不是要抱憾終生了?”

還是沒有回答,黑暗中好像真的沒有人一樣。

“我知道你,你叫莫如是,人稱‘一劍貫天’。”陸如心又說話了,“你是一個對劍很執著的人,看我練劍這麼久還能忍得住,連我都已很佩服了。”

這一次黑暗中居然有迴應了:“不敢。”

雖只有短短兩個字,可是陸如心心裡已經很滿意了,他又說:“人都喜歡聽好話,我說的話雖也不乏恭維,但也出自真心,所以你受之無愧。”

黑暗中又有人道:“你很誠實,也很狡猾。”

陸如心沒有否認,道:“我知道你已經看了我很久,可還是沒把握能破了這一劍,否則你一定會試試的。”

黑暗中的聲音已有些不滿:“你怎知我破不了?”

陸如心道:“因爲我瞭解你這個人,見到這麼精妙的劍法,你如果不領教一下,一定會引以爲憾。可是你也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這就是你遲遲不願露面的真正原因。”

黑暗中的人冷哼一聲。

陸如心道:“因爲博得你現在的名聲和地位並不容易,所以你不敢輕易去賭。雖然你現在已經隱姓埋名,可你還是很在意你的一切。”

黑暗中的聲音居然贊同:“如果你跟我一樣,一步步從一個籍籍無名的小人物奮鬥到今天,你就會明白我的想法了。”

陸如心道:“其實我現在就已很明白。身在江湖的人雖然都知道自己難免死在別人的劍下,可是那個日子能遲一天到來也是好的。”

黑暗中的人道:“那你也該明白,這絕不是因爲怕死。”

“我明白,”陸如心說,“辛苦得來的東西,有誰不想好好保留?”可是他的話鋒一轉,語氣變得尖銳起來:“這樣想並沒有錯,可惜你卻因爲這種擔心而變得膽小怕事,連出來和我一戰的勇氣都沒有!”

黑暗中的人嘆息道:“你很懂我,比我自己還了解自己,所以你一定是個很好的朋友。”

陸如心道:“我們能成爲朋友?”

黑暗中的聲音充滿了無奈:“本來是可以的,但是可惜現在,我們都站在彼此的對立面。”

陸如心竟也充滿了惋惜,道:“真的很可惜,不過,”他的聲音又變得高昂起來,“有這樣一個對手也未必是件壞事。”他問道:“你可願與我一戰?”

黑暗中的人道:“這是挑戰?”

陸如心道:“是,也不是。”

“怎麼說?”黑暗中的人道。

陸如心道:“你如果願意給自己一個機會,那就走出來與我一戰,不要讓自己在可笑的藉口中沉淪。”

黑暗中沉寂了一下,一個聲音笑道:“好,戰,有何不可!”

他的最後一個字還沒有出口,黑暗中一道冰冷雪白的劍光橫空飛出,照亮了無邊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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