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劍判生死
小武笑了,不過他笑聲一頓,道:“以你現在的狀態,再多過幾年也不可能是公孫不斷的對手,更何況只是一年。”
陸如心道:“你對我沒有信心?”
小武嘆口氣,卻沒有隱瞞,道:“沒有。”
陸如心苦笑,他說:“其實我對自己也沒有信心,可是我不能沒有這一年時間。”
小武道:“爲什麼?”
陸如心道:“萬魔宗沉寂的時間已經太久,我想他們不會輕易放棄的。”
小武道:“放棄什麼?”
陸如心道:“一個計劃,一個代號爲王者的計劃。”
小武道:“這個計劃跟你有關?”
“有,”陸如心說,“而且還不小,若沒有他們,若沒有這個計劃,我或許根本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小武沒有繼續問下去,陸如心雖然願意對他說,可是他卻不想追根問底。
關心一個人,如果超過了應該有的限度,那也變成了刺探他人的隱私。對這個度,小武無疑把握得很好。
小武和陸如心都同時沉默了下來,誰也沒有再開口。
太陽已經西斜,只留下慘淡的餘暉照着他們。
陸如心已經帶着小武回到了他們住的小屋那裡。
那裡有一片不大卻也不小的樹林。
小武道:“剩下的時間你還做得出一道門來?”
陸如心道:“我可以試試。”
小武道:“你以前做過?”
陸如心道:“砌牆的事我以前也沒有做過。”
小武笑道:“雖不是久病成醫,可是在不得不動手的時候,每個人都會變成行家的。”
陸如心笑道:“只可惜除了聊以**之外,我們這些所謂的行家還是入不了別人的眼。”
小武又開心地笑了,他說:“還好這裡沒有真正的行家,否則我們就連遮羞的地方都沒有了。”
陸如心不禁莞爾道:“能做大老闆的人通常都不需要遮羞的,連我這個實在人都不擔心,你又何必擔心?難道你的臉皮突然變薄了?”
小武的臉居然有點紅了,不過他還是解釋道:“可是當大老闆有了把柄的時候,想不害羞都不行了。”
陸如心的笑已逐漸變得不那麼自然,小武也就停下笑聲。他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在擔心若然。”
陸如心道:“他的年紀跟你差不多。”
年紀雖相仿,可是他們之間卻相差了太多。小武雖然也失去了一些東西,可是他畢竟不會畏懼將來,他有能力獨自去面對一切。然而陸若然跟他是兩個極端,他已完全沒有作爲一個男孩該有的獨立,根本沒有面對困難和生活的勇氣。
或許是長時間逃避和躲藏的日子,已經過早在他心裡留下了陰影,成爲一個他無法克服的心魔。
所以陸如心欠他的實在是太多了。
可是他連自己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又怎能怪他?
看到陸若然的膽怯和柔弱,他的心就已經碎了,好像曾經就已經破碎的心,又被人重重踩了幾十下,變成了飛灰。
他多想找幾十個如果來安慰自己,只可惜他一個都找不到。他才發現,真正到了需要的時候,曾經無處不在,信手可以拈來的如果,竟跑得比兔子還快,好像一下子就到了十萬八千里以外。
小武不知從哪裡找了一柄斧頭遞給陸如心。
陸如心有些迷茫,又有些失落。他那一雙本是用來握劍的手,現在卻要握住他從未想到過的斧頭。
這或許就是所謂的造化弄人。可是他只有承受。
等他們好不容易把那扇很粗糙而且很不好看的門造好運回那條小巷的時候,婉兒和陸若然已經不在了。
不在的意思,可能是暫時的走開,也可能是長久地離開了。
可是小武和陸如心都清楚他們面對的是什麼。
雖然他們之間已不存在什麼,可是隻要面對陸如心,婉兒就只會有痛苦。她和陸若然需要的東西,陸如心也給不了。
所以她只有走,只有不告而別,讓她的存在再次成爲一個謎。
而她自己也不會再和陸如心有任何的交集。
陸如心或許不會太擔心婉兒,可是他對陸若然的心卻永遠不可能冷卻。
他畢竟還是他的骨肉,和他有着無論如何也斬不斷和拋卻不了的情結。
他拋下手中難看的木門,發瘋似的向有人的地方跑去,無論遇到誰都要拉住,不住地打聽婉兒和若然的去向。
可是沒有人看到他們離去,更別提去向了。
婉兒的功夫或許並不是算很好,但是要瞞住這樣一些平凡的人,要避開陸如心卻不是什麼難事,簡直連一點難度都沒有。
否則她又怎麼能在公孫不斷的追蹤下躲藏那麼長時間?
一個人若是要躲着你,那麼就算你站在他對面也不可能把他認出來。
幾乎問遍了山城裡所有的人,可是除了一成不變的不知道之外,陸如心一無所獲。
小武作爲一個旁觀者,遠比陸如心更清楚現實,可是他居然什麼都沒有說,只是陪着陸如心跑遍了所有的地方。
天已黑了,漆黑的天幕好像被煙燻了幾百年的罩子,一點光都透不進來。
陸如心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在回去小屋的路上,像是行屍走肉,更像是一具被拘走了靈魂的軀殼。
小屋那麼蒼涼,在冬月裡氣氛的襯托下更是悽清。
陸如心一進門就無力地躺下,連滿是泥土的破鞋都沒有脫下,好像他身下的牀就是外面的泥地一樣,根本用不着在意。
小武怔怔地看了他很久,終於道:“現在我們是不是也該離開了?”
陸如心道:“離開?去哪裡?”
小武道:“總有人見過他們的。”
小武說的是“他們”,而不是“他”。因爲他知道陸如心最在意的確實只是陸若然,可他畢竟不是那麼冷酷無情的人,他對婉兒還有愧疚。所以小武已經很小心,他不想因爲他說錯話而傷害陸如心。
人本就沒有權利隨便去傷害別人,何況他們還是朋友。
小武也知道自己沒有權利替陸如心做決定,但是這種時候總需要一個人來下決心,所以他必須做這樣的人。
所以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們已經離開了。
臨走前,陸如心在桌上留下了五兩銀子。銀子是小武的,陸如心身上已經有將近十年時間沒有出現過這種東西了。
陸如心好像已經懶得去思考,只是機械地問小武道:“你知道怎麼能找到他們?”
小武道:“如果你願意想一下的話,這個問題根本用不着問我。”
陸如心卻連想都沒有想就問道:“爲什麼?”
小武苦笑道:“因爲我不瞭解婉兒,你至少跟她......”
陸如心道:“我從來都不瞭解她,我跟她在一起的時間並不比你多。”
小武道:“可是你們......”
陸如心道:“做那種事並不需要多長時間,她也用不着總陪在我身邊。”他又道:“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只有兩個晚上。”
可是她卻已有了他的孩子。
小武嘆息。
他並不爲陸如心感到難過,他只是覺得,這樣的人生實在太過於苦澀,就像是生搬硬套,硬是把一些本來毫不相干,不該互相傷害的人牽連起來,讓許多人都傷透了心。
婉兒固然可憐,可是陸如心難道就不是個可憐人嗎?
陸如心又道:“我這些年來真正愛着的人就只有一個,她叫做菲兒,我們本是仇人,她接近我就是爲了殺我。”
說到這裡他就沒有繼續說下去,因爲他確定小武一定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
小武確實知道,他知道後來菲兒愛上了他,可是他們之間卻有一個結,成爲他們之間愛情的阻礙。
這是個很平凡的故事,這種故事古往今來也不少,陸如心只是其中很不起眼的一例而已。
可是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會。這種愛情究竟有多煎熬,多折磨人。
陸如心終究還是接着說道:“後來我們在沙漠裡,都受了很重的傷,爲了救我,菲兒割開她自己的手腕,用她的血救了我,讓我活了下來。”
“可是這一切,直到最後一刻我才知道,原來我一直都愛着她,而不僅僅是那種一同經歷生死之後的依賴。”
他的聲音忽然充滿了生氣:“可是我身體裡有她的血,所以菲兒一直就在我身體裡,我們永遠也不會分開,更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就算是死亡也不可以。”
小武道:“我知道,沒有人能把你們分開,只要你們還活着,你們的身體和靈魂就都是在一起的。”
他雖然不是很懂,卻很敬佩陸如心他們這種突破了生死和距離的愛情,他說:“你們之間的永遠,已經超越了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和阻礙,你們已經爲自己創造了永恆。”
陸如心有些滄桑的臉上升起一抹激動的紅暈,就好像當初那種陽光的氣息。
小武欣慰地笑了,因爲他知道,只有找到了自己的生命的意義的人,身上纔會有這種朝氣。
而這種朝氣和經歷、年齡或者身份都毫無關聯。
這個沉淪了十年之久的劍客,難道又將要煥發出屬於他的光芒,踏上屬於他自己的道路,開創一片天地了麼?
對於這一切,小武都不確定,可是他很期待。能見證一個人的崛起,對自己的成長豈非也是一種助力?
此刻的小武肯定沒有想到這一點,可是終有一天,他會明白這一切的。
或許他無意中爲陸如心打開了一道門,可是陸如心反過來也成爲了他自己成長中的一個航標。
陸如心終究還是回頭,看了看這個他數次往返的小小的山城。這一次他幾乎可以肯定,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
無論什麼地方,一旦留下了太多的心事,那麼哪怕是你並沒有意識到,也會選擇逃避。
等到山城終於消失在視線裡,陸如心長長地舒了口氣,好像許多壓在心頭已久的事,終於暫時得以放下。
可是他也明白,就算那是真的,也不過只是暫時而已。
菲兒、若然,還有父親,這些對他來說至關重要的人,全都不知所蹤,讓他怎麼去面對,又怎麼能釋懷?
可是,就算是像沒頭的蒼蠅一樣亂竄,他還是不得不走出去,去面對未知的挑戰和打擊。就算是倒下,那麼在倒下之前也不能放棄,更不能絕望。
他對婉兒根本一點都不瞭解,又怎麼去找?
他突然想起了一個人。
如果說到打聽消息和找人,那麼這世間還有誰比得上“天網”皇甫夢?
可是此刻的陸如心又該怎麼去面對她?
杭州城還有玉無殤,還有畢皓,他又要怎麼面對他們?
陸如心終於還是決定了:“走,我們去杭州城。”
小武點頭。
他沒有問爲什麼,對他來說,陸如心或許可以算是他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朋友,所以無論陸如心要做什麼,他都會義無反顧地支持他。
山城到杭州城雖不是很遠,卻絕對不近,所以他們一直走了五天。
終於看到杭州城門的那一刻,陸如心居然不敢邁開步子。他突然意識到,除了剛剛離開的山城之外,無論他走到哪裡,那裡都有菲兒的影子,都有他們共同的不可磨滅的記憶。
杭州城,已經覆滅了的天爭山莊,蒙古草原、西北塞外,還有那個不止一次停留的破舊的小酒肆。
可是現在爲了陸若然,他卻不得不一次次徘徊在一個個讓他充滿痛苦記憶的地方。
沒有人能理解他承受着怎樣的煎熬,就算是說出來也一樣。
更何況他身邊只有小武,小武又怎麼可能瞭解這一切?無論怎樣,他都只是個不諳世事的孩子。就算他能看透陸如心的很多心事,可是成人的世界裡,本就有很多孩子無法理解的東西。
這是無論他怎麼成熟都不可能改變的。
陸如心發愣的時候,他居然看到了一個熟人,而且是一個女人。
她不是皇甫夢,不是婉兒,更不是諾敏。
事實上,經過了天爭山莊的事之後,他以爲自己永遠都不會再見到她。
這個人居然是以一條***成名的無影槍孫英虹。
十多年沒見,孫英虹不僅未見老態,反而更顯妖嬈,更富有女人味了。
不過這種女人通常都很扎手,無論誰要碰一下都要做好被刺的準備。
就好像玫瑰雖然美麗,可是通常都有很鋒利的尖刺。
她當然認不出陸如心,就好像任何一個和陸如心相交不深的人一樣,此刻就算是和陸如心面對面站着,也不可能認得出他來。
一身紅衣的孫英虹已經從陸如心身前走過。
可是她卻忽然停了一下,把目光轉向陸如心,盯着他看了半晌才離開。
陸如心沒有打算開口,就那麼從她身邊走過。
孫英虹已經和他擦肩而過,猛然間卻又回頭,叫道:“陸如心。”
陸如心沒有回頭,可是他的心卻在狂跳,快得像是剛剛跑了幾十裡的山路一樣。這種時候,他又怎麼會希望自己被認出來?
他說:“你能認得出我?”
孫英虹道:“我認不出你,可是我認得出你的劍。”
劍鞘雖已髒了舊了,可仍然是紅色的。
暗紅,紅得像乾涸凝固的鮮血!
陸如心回頭,苦笑。
孫英虹忽然道:“十年了,已經十年了。”
陸如心道:“人世漫長,一個十年實在不算什麼。”
孫英虹苦笑,對陸如心的失蹤,她當然不可能不知道,可是她卻絕對想不到,再次見到這個人,竟然會是這種情況,眼前這個人,竟然會是這種樣子。
她實在不知道還可以說什麼,只是說道:“我想不到還能再見到你。”
陸如心道:“我也想不到,更想不到是在這種情況下見到你。”
好不容易相見,可是真正見到了,卻只徒剩下無可奈何。
時光的流逝,人世的變幻,本就是誰也無可奈何的。
而這種時候,你除了感嘆之外還能做什麼?
可是這絕不會是悲觀,只不過是面對太多的無可奈何的一種反應和自我防護而已。
就好像餓了就要吃飯,困了就要睡覺那麼自然。
在這些無可奈何面前,人是那麼的渺小和無能爲力。
可是人若能經常這麼反省一下自己,那麼這世上必定就會少了很多狂妄自大和不可一世的人。
孫英虹無奈一笑,道:“你還好嗎?”
無論誰看到陸如心現在的樣子,都不會覺得他哪裡有一點能說得上好的地方,可是她還是問了。
如果陸如心是一個對女人很有經驗的人,那麼他一定會知道,孫英虹這麼問,無非就是想聽聽他的情況,聽他多說些話而已。
可是陸如心不是這樣的人。
所以他說:“不好,可是也不壞,有些事只要你不去想它,無論怎麼過都是好的。”沉默了一下,他又說:“可是離開天爭山莊之後,有一段時間我很好,真的很好。”
孫英當然不明白那段時間是什麼時候。那是菲兒還在的時候,雖然他還不知道他們彼此相愛,可是那時候菲兒還在,這就夠了。
陸如心本來不會隨便說出這種話,可是因爲長久的壓抑,長久的感情得不到釋放,讓他在看到孫英虹的時候就覺得可以說出一切,那些話不自覺地就說出來了。
孫英虹微微一愣,隨即像是明白了什麼,道:“既然你擁有過,那麼就不要遺憾,挽回不了的東西,只適合保留在記憶裡,如果你一味的放任自己,那麼你只會失去更多。”
陸如心自嘲地一笑,他似乎現在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又道:“這是小武,是我這些日子以來唯一的朋友。”
孫英虹看向小武,她就看到小武突然變得激動,好像突然間遇到了天下間最讓他高興的事。
她當然不懂小武在想些什麼,可是此刻小武眼裡根本就沒有其他,等到他說話的時候,孫英虹就明白小武爲什麼會有這種變化了。
小武盯着陸如心,一字字道:“你說我是你的朋友?”
陸如心道:“是的,我從來都沒有說你不是。”
小武稚嫩的嘴角毫不掩飾地流露出自豪和興奮,他說:“現在我已記住了。”
孫英虹愕然,她雖然明白了小武發生變化的原因,卻沒法明白他和陸如心之間的感情。小武只是個孩子,他和陸如心又怎麼會有這種跨越了一切距離和差別的感情?
陸如心對着她笑道:“小武是個好朋友。”
這句話已足夠說明一切,可是陸如心又補充:“也是現在我身邊唯一的朋友。”
悠悠歲月,十度春秋。
羽山的一切都沒什麼改變,小山谷裡的一切一如十年前一般。
如今,山谷裡已經鋪滿了落葉,在落日的餘暉下泛着昏黃的光。
鐵恨的兩鬢已有了些許白髮,鐵長空的背也已佝僂,雙眼的目光也已開始渙散。
十年了,十年後的今天,鐵家人仍然還留着山谷裡。
這十年裡,到上個月爲止,鐵恨已經打敗了魔三。
這是一段他永生難忘卻不願回想的艱難旅程。一路走來,山谷裡的每一天他都記得清清楚楚,從擊敗魔十三那一天起,他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他還有一個沒有兌現的承諾。
直到現在,這個承諾還沒有兌現。
十年,無論對誰來說都是一段漫長的旅程。
明天,明天就該去面對魔二了。
鐵長空看着如標槍般站在自己身旁的鐵恨,又看看同樣兩鬢斑白的方斷情,不由得嘆了口氣。
鐵恨眼裡閃現出一抹愧疚,道:“父親放心,明天之後就只剩下三個使者,離我們離開的日子不會很遠了。”
鐵長空嘴角浮現一抹欣慰的笑,可是卻難掩臉上的悲傷,他說:“可是小武本該半年前就回來的。”
鐵恨和方斷情怎麼會不理解他話裡的意思:沒有小武,他們就算走出去了又有多少意義?
鐵恨道:“父親放心,武兒不會有事的。”
鐵長空道:“你自己真的這麼想嗎?”
鐵恨沉默了。
方斷情道:“老爺放心,以小公子的身手,不會有事的。”
鐵長空笑笑,道:“你怎麼也學着說假話了?”
方斷情道:“這種假話騙不了人,更騙不到老爺,我又何必說出來?”
鐵長空道:“那你憑什麼說武兒不會有事?”
方斷情道:“因爲他是鐵家人,鐵家人從來不會輕易倒下。再說,如果不是喪心病狂之徒,誰忍心對那樣的孩子下手?”
鐵長空又笑了笑,他明白方斷情的意思,這世上或許沒有那麼多所謂的好人,但是更沒有那麼多心狠手辣隨便殺人的人,所以小武不會有事的。
他又何嘗不希望如此?可是小武是他唯一的孫子,就好像鐵恨是他唯一的兒子一樣,要他怎麼能不擔心?
鐵長空自嘲地笑笑,道:“恨兒,明天的決鬥準備得怎麼樣了?”
鐵恨昂首道:“我十年前就已經準備好了。”
鐵長空和方斷情眼裡同時露出讚賞和信任,對於這一點,他們從鐵恨當年當衆許下那個承諾的時候就已經看出來了。
鐵長空道:“好,你去,我們都等你。”
鐵恨道:“是。”
然後他就轉身走進了屋裡。
很安靜地過了一天,夜晚的寒風雖然凜冽,卻驚不起小屋裡的人的波瀾。
方斷情對着燃燒得通紅的火爐,很愜意地喝了一杯酒。
酒並不好,只是最平常的燒刀子,可是對他來說,在嚴寒的冬日,這就已經是最好的享受了。
從前在天爭山莊的一切已經很遙遠,不僅遙遠,而且一去不復返。現在的生活雖然平淡,可是他卻能得到滿足。
儘管天爭山莊已經被毀滅,可是他能在這種平凡的生活中尋找到安寧,似乎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也是他唯一能聊以**的事。
十年,他們竟然已經在這裡生活了十年。人的一生,又有幾個十年?下一個十年之期到來的時候,他是不是還能這樣坐着,安安靜靜地喝酒,想想自己的心事?
雖然他不再操心什麼,不用像以前那樣處理那麼多事務,日子也很清閒,可是他仍會不由自主地想到那些日子。
只可惜他已經老了,不然的話他也一定像鐵恨那樣,去試試十三魔衛份功夫,爲鐵家的重新崛起出一份力。
只可惜他卻已是個老人,這種事交給年輕人就可以,他能做的已不多了。
房門微微響了一下,一股冷風吹進來,很快又消失。
方斷情微微皺眉,手裡的酒杯也已放下。
來人不聲不響地走到方斷情對面坐下,笑道:“圍爐煮酒,回首百年,好興致。”
方斷情道:“做這種事的不僅我一個,你不用非得到這裡來。”
來人笑道:“可惜別人不是方斷情,否則我就不會來了。”
方斷情沒有說話。
來人又道:“其實投到魔宗麾下,你不會失去任何東西。相反,你能得到更多,得到更多你想象不到的東西。”
方斷情冷冷道:“是投到魔宗麾下還是投到你魔十一的手下,我比你更清楚。”
魔十一道:“我就是魔宗的人,投到我手下有什麼不同?”
方斷情道:“不同,區別很大。”
魔十一道:“就算有區別,你也是魔宗的人,你能得到的一樣不會變。”
方斷情道:“我已經不需要什麼了,更不會和你有什麼關聯。”
他又加上一句:“就算是萬魔王親自來,我的回答也不會改變。”
魔十一笑了,笑過後才說道:“魔王親自來?你太高看自己了。”
方斷情冷然道:“鐵家的人從不會低看自己,更不會丟了這一份傲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