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換了話題,指着窗外的星空說:“夜色很美,是吧?如果是在加勒比海上,一定會更美。”
他長長舒了一口氣,像是在幻想那絕美的風景一般,“等我把這邊的事處理一下,就帶你去加勒比海。”
我脫口而出:“我不去。”
他怔住了:“爲什麼?”
我卻答不出理由,只是一想到要離開這個與自己有些千絲萬縷的城市,心底就覺得硬生生的疼。
隱約的,竟然嗅到了薰衣草的味道。
我驀地一驚,可是隻轉瞬間,那淡淡的味道就彌散了,我才發覺,那不過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幻覺。
默不作聲的嘆了口氣,我的眼眶有些溫熱。
如果在同一個城市中,就總有相遇的偶然吧,可是一旦去了那遙遠的海岸,恐怕就再無相見的可能了。
秦昭得不到原因,半晌,冷然的說:“我不是在詢問你的意見,而是傳達一個決定,你沒有選擇的餘地。”
說罷,他抽出手臂,平躺在一旁,黑暗中隱約可見他劇烈起伏的胸膛,好似剛剛上岸的溺水之人,拼命呼吸着新鮮的空氣。
他突然翻身坐起,抓起椅子上的外衣,大步走出房間,腳步很是沉悶。
習慣了這般的喜怒無常,我不再膽戰心驚,翻了身,選擇舒服的姿勢,很快就進入了夢鄉,夢到了伴我渡過童年的,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在和煦的風中開得正盛,搖曳的淡紫色,純淨的彷彿孩子無邪的眸子。
一夜安眠,因做了好夢,醒來尚覺愉悅,但一想到秦昭要帶我去加勒比海,心情頓覺沉重,連那難得的美夢在此刻也顯得微不足道。
起身洗漱後,呆坐了一會兒,就覺這房間封閉得令人壓抑,就打開了房門,深吸了一口氣,夾雜着海腥的晨風霎時撲入進來,把房間薰染了一層鹹鹹的味道。
充滿涼意的風將我的頭髮吹起,遮蔽了視線,我閉上眼,並不撥攏髮絲,盡情的享受這無處不在的遼闊氣息,但覺它將藏於心中的鬱結也點點吹散。
這時,海風送來了一陣陣忽高忽低的慘叫,還夾雜着說話的聲音,只不過離得過遠,聽得不甚真切。遲疑了一下,我向甲板走去,剛剛轉過船艙,就看到五六個人圍住了一個跪在地上的人,正在對他拳打腳踢,而那人已經痛得蜷縮成一團,鼻口躥血,滿面的血污,不住的求饒,但是聲音很是微弱,顯然已經被拷打了很久了。
旁邊有一人看到了我,趕忙走過來,爽朗朗的笑着打招呼:“大嫂,這麼早就起來了?大哥說你昨晚很累,囑咐我們不要打攪到你,是不是我們把你吵醒了?”
我認出了他,他就是那晚我初次登船時,在船艙外遇到的那個年紀稍長之人,跟秦昭已經有些年頭了,是他親信中的一個,好像叫做阿言。
我搖搖頭,指着那被打得遍體鱗傷的人問:“這是怎麼回事?”
他輕描淡寫的說:“那是阿興,也混了幾年了,竟然不懂規矩,大哥派他去出貨,他竟敢見錢眼開,私吞了一百多萬,還準備偷渡潛逃,大哥讓我們給他點教訓。”
出貨,就是將毒品出手,這是秦昭的一條財路。想當年,他的父親乾的也是犯罪的買賣,隨便哪一條都夠槍斃幾回了,可是卻獨獨沒有販賣毒品,大約也是覺得這種錢賺得過於黑心,可是秦昭卻不然,一經接替父親的位置,就立刻涉足提純販毒的行當,迅速積累起了家底。他最恨別人壞他的規矩,這次竟然有人膽大妄爲借他的路子發財,也難怪他會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