蜷縮在窄狹公寓的一角,我只覺心臟劇烈的跳動着,像是承受不了重荷般,幾乎要從胸口跳出。移動了一下冰冷的手腳,彷彿在確認那些部分仍然屬於自己,我抖抖索索從包中拿出手機,待屏幕上的光亮起時,我像是適應不了這光線般閉了閉眼睛,事實上,自回來這破敗的出租公寓後,我就不敢開燈,生怕會引得誰自黑夜中前來,哪怕是手機屏幕上這般微弱的光亮,也足以令我膽戰心驚。
我未曾想象過,那個在母親無情離家後,毅然用瘦弱的肩膀承擔起家庭重擔的女孩子,竟然有一天會害怕成這個樣子。
就好像是吸血鬼怕見陽光一般,我也懼怕自己的面容暴露在太陽之下,然後被他輕易的找到。
然而,我也同樣懼怕黑暗,在這漆黑一團中,我警覺的睜大了雙眼,注視着周圍的一切,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足以令我膽寒。
撥通了Coco的電話,那無人接聽的聲音在靜悄悄的空間裡,顯得格外的漫長,過了好久,才傳來那個獨特的聲音,隨之而來的還有隱隱的樂聲,顯然來自醉金迷。
她有些驚訝的問:“這個時候打電話,有什麼事?”
我壓低了聲音說:“你借的錢……能不能先還一部分?”
電話那端沉默了,我漸漸起急:“我知道一時你是湊不起那些錢的,可是我真的是有急用,哪怕能還一點也行,餘下的就不必還了,只當作是我給你的。”
她嘆了口氣說:“雖然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會那麼急用錢,可是我真的無法償還,我們可以算一算,你將那些錢借給我才過了多長時間?我怎麼可能有錢還你。”
現在輪到我沉默了。
不錯,從借錢的那一天開始,到現在還不足兩週,我怎麼能夠強求她一下子還那麼多。
她放柔了語氣說:“如果你急用的話,不防找鍾燁祺啊,這些錢對他來說,簡直不在話下。”
我的心沉了沉,然後說:“既然這樣,那就再緩緩吧,我還有事,以後再聯繫。”話音未落,我就已經將電話掛斷。
不喜歡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建議我向鍾燁祺要錢,那種語氣,就像是唆使一般。
翻開錢夾,對着手機的光亮一張張仔細點數,一連數遍,希冀着能看到奇蹟,手中的鈔票會神奇的增加,可惜我並沒有童話中仙女的魔法棒,數來數去,始終只有那麼薄薄的一沓。
太少了,甚至不夠買一張單程的機票。
將儲蓄借出後的時間也太短了,短到我無法將空白填滿。
按住刺痛的頭,我才發覺事情接踵而來,彷彿是事先安排好的一般,令人沒有喘息的空當。
直到這時我纔想起,只顧自己煩亂,卻忘了問Coco,她兒子怎麼樣了,有沒有毫髮無傷的回到她的身邊。
可是打開了手機,卻發覺自己連簡單問詢的心情都沒有。
恐懼,慌張,煩亂,種種繁複的情緒一齊向我涌來,充斥了整顆心,那人體中最重要的器官只得拳頭大小,又怎能容下這過分繁重的心緒。
茫然的翻看着通訊錄,我的眼睛漸漸有了焦點,注視着一個名字,移動不了分毫。
也許Coco說得對,找他幫忙,也許是最簡單而直接的。
按動着鍵盤,手指因低冷的溫度而有些不聽使喚,許久纔將那一條並不長的短信寫完,反覆看了幾遍之後按了發送鍵,然後我就緊緊盯着屏幕,好像在等一個審判。
黑夜中的獨自等待,我的思緒倏地飄散,過往的片段快速在眼前閃過,好似電影裡的快鏡頭,將那段並不短的回憶盡數展現在眼前。
在醉金迷中被宋先生騷擾,是他站出來爲我解圍。在我不得不離開醉金迷,以躲避他人追蹤時,又是他爲我在公司裡謀得一個職位。在我被宋先生下藥,差一點陷入險境時,又是他及時出現,將我帶至安全的地方……
直到今天,依然清晰的記得,他將我護在身後,抵擋着父兄強大壓力時的堅毅面容。
我忽然覺得很冷,不由併攏了雙膝,抱緊自己的臂膀。
他總是在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及時的出現在眼前,然後伸出雙手,將溫暖的觸感一直傳入我的內心。
而我,亦是眷戀了暖暖的溫度。
只是不知這次,在我狠狠刺痛了他的心後,是否還會如往日一樣,向瑟索在黑暗中的我,伸出溫柔的雙手。
此時的等待,漫長得好似一個世紀。
終於屏幕重新亮了起來,我急急的打開,卻在按下“確定”時遲疑了。手指定格在那小小按鍵的上方,好像在接到一直期盼的判決後,卻害怕看到結果。
終是將那信息打開,只有短短的一句話:你在哪裡?我馬上過去。
一瞬間,我的心被什麼東西漲得滿滿的。
迅速輸上現在的地址,我合上了手機,才發覺臉頰涼涼的,伸手輕輕一劃,原來不知何時,淚水已滿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