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後,我和鍾燁祺的關係並沒有順理成章的發展到更爲親密的地步,還是那般的若即若離,在外人眼裡,我們不過是關係較好的上下級,但他開始經常發短信,說一些亦莊亦諧的話,有時我會回覆,有時忙得焦頭爛額,就直接忽略了。
可是有次我一秒也沒耽擱,立馬就打回了電話。因爲他一大早發給我一條短信:不知道爲什麼,從睜開眼睛就開始想你,一直想到現在,真的很想聽你的聲音。
這句在臺灣偶像劇中似曾相識的話,讓我一夜都未曾進食的胃部劇烈扭動起來,我在第一時間打了回去。因爲時候尚早,辦公室裡並沒有其他人,我就把桌子敲得啪啪響來增強語氣:“我的牙都被酸倒了。”
他在電話的另一頭陰險的笑:“乖了,我說想聽你的聲音,你就立刻實現我的願望,看來在你心裡,我還是挺重要的嘛。”一口氣說完,不待我辯解,他就閃電般的掛了電話,留下一串忙音旁觀我的無語。
嘆了口氣掛掉電話,才發覺空氣中瀰漫着淡淡Chanel5號的味道,我擡頭看到不知何時,夏若出現在面前,挎着Gucci的新款皮包,微笑道:“男朋友?”
雖然她的微笑就和平時一樣優雅得無懈可擊,但我卻覺得稍稍的不自然,不願多說,只簡單的迴應:“一個朋友。”
她不再追問,只淡淡的說:“上班時間可是不允許接私人的電話的。”言畢,她從我身邊走過,在身形交錯的瞬間,我注意到她皺了皺眉頭。
不悅果然是女人的天敵,僅僅皺了眉,那個精心保養的面孔就暴露了年齡,彷彿一片陰霾籠罩在面上,我甚至清楚的看到由於長久的勞累,而造成的黑眼圈和眼袋。
夏若的年紀其實並不大,但在公司卻是很有資歷的一名員工,看來爲了坐穩這個位子,她也是把自己逼得太緊了。
雖然說鍾燁祺時不時的短信有騷擾的嫌疑,但接下來一連幾天都沒有收到他的訊息,我竟然有些心神不寧。打文件,開會,我都偷偷瞄着手機屏幕,怕振動聽不到,還特意調成鈴聲,然而它卻一點也不配合,始終安靜的躺在那裡。
當我開始翻來覆去檢查手機,懷疑它是否罷工時,悠揚的音樂終於響起,屏幕上跳動着那個久違的名字。我深吸一口氣,默數三聲,然後接聽,極其職業化的說:“喂,您好。”
“今天下班後有沒有空?”省去了一切寒暄,他直奔主題,如此的開門見山倒讓我的職業性應對顯得有些裝腔作勢。
我只好收去官腔:“有。”
“我想去看看媽咪,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在大腦做出指令以前,我迅速的回答:“沒問題。”答得如此之快,讓我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那下班後我開車接你,拜。”半句廢話沒有,他就結束了此次通話。
拿着手機,我半晌沒有回過神,如此爽快的應允,實在不是我本意。
我見過他的母親,那是一次很不愉快的經歷。那個神智不清,但一直安靜的婦人在看到我之後,不知道爲什麼會有那般強烈的反應,那神情直到現在,還清晰浮現在眼前,那麼的驚恐而無助,只想拼命的閃躲,彷彿我在她面前變成了青面獠牙的厲鬼,十指尖尖來索取她的性命。
所以,其實我是想拒絕的。
但在他開口的剎那間,我就察覺出異樣,沒有了往日的調侃,也沒有了那種可愛的猶自饒舌,他只是來傳達一個消息,得到答案就離開,一副上級對下級公事公辦的模樣。
他一定不開心,所以纔會如此惜字如金。
他是那般的率直,喜怒皆在臉上,全然沒有豪門公子慣有的兩面作派。他天性如是,也是因爲家世背景輝煌到不需做任何掩飾。
下了班,我與夏若一同出門。鍾燁祺等在公司門口,見了我就揮手示意。今日他沒有開那輛甚是拉風的帕加尼,而是換了輛奧迪A6,顯得內斂而含蓄。我快步走近,他拉開車門,簡短的說:“上車。”
我可不想在總管面前如此囂張,便立在旁邊,回頭對夏若說:“夏經理,請二少爺先送你回去吧。”
哪料鍾燁祺一點也不配合,冷冷看了她一眼,對着我說:“恐怕來不及了,會錯過探望時間的。”
你唬誰,我不是第一次去那家療養院,還沒聽說過有探望時間這一說法。
但我看出他的不悅,所以默然不語。夏若連連擺手:“如果你們趕時間就先走吧,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那我們就先走了,拜。”我歉意的說,而鍾燁祺卻是頭也不回,發動了車子揚長而去,拋下一路煙塵跟那個落單的女子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