貝兒又是劇烈的一顫,霍家英再次加重力道,緊緊握住她的手,令她快速平靜下來,自己則平和的說:“昭哥,貝兒不過是當時被你的手下隨意抓去的女人,什麼也不懂,我不過是害怕她會衝撞了你,才請你讓我帶走的。”
他雖然是對秦昭說話,眼睛卻一直看着我:“像你這樣的人物,當然是寧小姐這樣的人才配得上。”
我雖然迎上了他的視線,卻什麼也看不到,腦中霎時一片空白,雙手緊握,揉皺了垂在膝上的柔軟布料。
貝兒,以前見過秦昭?……
忽然想起她以前說過,自己在英國的時候曾被帶去見一位黑幫大哥,最後還是霍家英出手相救。難道她去見的,就是秦昭?
不知不覺間脣邊涌上苦澀的笑,自己和貝兒,真的很像啊……原來當初對她的不忍,就是緣於這渾然不覺的冥冥相連啊。
可是自己,也真的不如她那般的幸運……
霍家英見氣氛逐漸緩和,便斂容問道:“你這麼急着把我從英國叫來,有什麼事?”
秦昭轉動着手中的酒杯,暗紅色的液體映着燈光,在他的面上投下幾抹不明的光影,“沒什麼特別的事,只是想見見老朋友而已。”
霍家英正襟危坐:“我倒是有些事想問問。”
“是嗎?”聽了這句話,秦昭並不感到好奇,好像早就知道他要問的是什麼,“那是什麼事呢?”
“我們霍家在英國的生意,遇到了一些問題,總有些來歷不明的人到我們的店裡找麻煩,令我們很是困擾,”他盯着秦昭,“昭哥神通廣大,知道這些人的來頭嗎?”
“有這回事?”秦昭依舊是一派的氣定神閒,蹙了眉尖想了一陣,忽而笑着說,“最近真的是有些力不從心呢,英國那麼遠的地方,我可是不知道是誰幹的了。”
“昭哥,有些話還是不要講明瞭比較好。”
霍家英的面色陰沉了下來,面對了一個嗜血的狂魔竟然也是毫不畏懼,我第一次看到他這種表情,和那個嬉皮涎臉追女人的風流公子,彷彿是截然不同的兩個人。想想也是必然,霍家的獨子若沒有這點能耐,又怎能繼承如此大的家業。
貝兒終是揚起了視線,追隨着霍家英,那目中充斥了欣喜和信賴的光,是一種可以全無保留的依賴。將這種目光盡收眼底,我的內心百般錯雜,難以名狀。
秦昭似乎在挑戰他的忍耐力,挑了挑眉梢問:“霍公子的話,我怎麼不明白?”
霍家英的眉頭驀地緊皺,然後又緩緩的鬆開,略帶懇切的說:“昭哥,咱們之間一直有着友好的生意來往,霍家自問這麼多年,也提供了不少幫助,如果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請你能諒解,再這樣下去,對大家都不太好。”
話說到這個地步,已經是極限,再說下去只會傷己顏面。秦昭擺擺手說:“既然這樣,你再幫我一個小忙,我也就不再爲以前的事耿耿於懷。”說罷,他斜睨了一眼霍家英,然後又看看我,似乎暗有所指。
霍家英鬆了口氣:“不知要我幫什麼忙?”
秦昭的脣角微微上揚,是一個微笑的弧度,可那薄脣卻彎成了一個鋒利的線條。他說:“請你打電話告訴鍾家的二少爺,讓他在午夜之前來到這裡,如果不到的話,那就……”
他皺着眉頭想了一陣,思索用什麼樣的威脅最有效,半晌才無所謂的笑了笑說:“算了,威脅的話就不說什麼了,免得嚇壞了小朋友。”
霍家英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沉默了良久才勉強露出些許微笑:“昭哥,這可是令我有些爲難。”
“爲難?那好,我最不喜歡強迫別人,”秦昭漫不經心的說,“我只是很擔心,你們開的公司,還有那些高檔娛樂場所,還會不會相安無事的繼續財源滾滾。”
霍家英抿緊了嘴脣,脣角有着微微的顫動,顯示出內心的波濤洶涌。秦昭並不着急,自顧端詳着杯中的紅酒,像在欣賞一件精美的藝術品。
良久,霍家英才開口,聲音很是低沉:“如果我把他叫出來,希望他還能安然無恙的回去,不然,我可是會有麻煩纏身。”
他挺直了身子,盯着秦昭,一字一字的說:“如果我有了麻煩,我相信,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他會不會平安無事,我不敢保證,”秦昭指了指上空,“那得由老天決定。”
他接着說,也是一字一字:“不過我可以向你保證,無論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會把你牽涉進來。”
看着霍家英驟然蒼白的面孔,他不禁笑了:“放心,我不會殺他的,要是想這麼做的話,又怎麼會如此大費周章?”
雖然他如是說,可霍家英顯然並不相信他,看定他說:“昭哥,希望今晚不要出什麼事纔好,不然我恐怕不得不插手了。”
“不用那麼緊張。他不是很喜歡賽車麼?”秦昭的脣際依舊浮着莫測的笑容,眼神卻倏忽飄遠,彷彿沉浸在某種想象中,聲音也有了些許飄渺,“我不過是想和他,好好的賽一場……”
說罷,他站起來,向二樓走去,走至樓梯邊,他回頭說:“離午夜還有幾個小時,我可要養足了精神,你們那麼長時間沒見,好好聊聊吧。”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裡,我慌忙靠近霍家英,將聲音壓得極低:“你不會……真的叫燁祺過來吧?”
“不然又能怎樣?我也是焦頭爛額!”霍家英煩躁的說,“我看他大概是瘋了,動用在英國僅剩的力量拼命和我們作對,也不怕惹到警察,如果被我家的老頭子知道了,那才叫可怕。”
他擡起頭,望向二樓那間緊閉的房門,疑惑不解的喃喃道:“真是奇怪啊,那麼謹慎小心的人,怎麼突然會……簡直就像是……”
他生生扼住後面的話,閉緊了脣不再開口。窗簾驀地高高揚起,一陣寒風帶着暗夜的氣息呼嘯而過,令我全身發冷。
我明白他未說出的話,秦昭的作風與以前真的是大不相同,以前的他,雖然殘忍而肆意,其實卻是心思慎密,步步爲營,可自從越獄之後,整個人彷彿都變了,變得愈發的瘋狂,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顧,控制不了自己,只是一味的隨了自己的心意。
就好像他的內心熊熊燃燒了一團火焰,日日夜夜灼燒着他,令他寢食難安,失去所有的控制力,只有不停的做出肆意妄爲的事,才能讓自己好過一些。
他這種行爲,不像是在求生,簡直就是在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