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烈的疼痛自手臂傳來,倏忽刺向我的神經,然後迅速傳遍全身,我不由咬了咬牙,皺緊了眉頭。掙扎着坐起,我看到自己裸露在外的上臂有着嚴重的擦傷,血珠一滴一滴滲出來,好像還碰到了手肘,略略一動,就疼得鑽心。
額頭上冒出豆大的汗珠,我忍住疼痛,掏出手機,想了想,撥通了霍家英的電話。響了數聲後,他才接,大聲喊着:“什麼事?”
我聽到電話裡傳出音樂聲,就知道服裝秀已經開始,猶豫了一下才說:“霍先生,能不能請你來一趟服裝間?”
他聽出我的聲音有異樣,立刻說:“你等着,我馬上到。”
三分鐘以後,霍家英就風風火火的趕來,一看到我無力癱軟在地上,就擔心的問:“怎麼了?”
“不小心從凳子上掉下來了,”我皺着眉頭忍痛,半開玩笑的說,“以後萬萬不能穿着高跟鞋爬高了。”
霍家英的臉上沒有一絲笑意,彎了腰試圖扶起我,可是他一碰到我的胳膊,我就不禁低低叫了一聲。他察看了一下我受傷的手臂,沉了沉眼神,突然俯身將我抱起,然後直起了腰,大步向外面走去。
我吃驚的擡頭,看到他繃得緊緊的輪廓,“霍先生,你……”
“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他答道,速度不減,“你最好乖乖的不要亂動,省點力氣看醫生吧。”
我只好閉了口,老老實實躺在他懷裡。從後門出去的時候,有人急急叫住他:“霍先生,您還不能離開。”
他完全忽視那人的存在,把我小心翼翼放進車裡後,才轉身對那人說:“你沒看到有人受傷嗎?在這種情況下把女人獨自丟下,不是我的風格。”
面對這樣的憐香惜玉,我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苦笑。
帶着我去了醫院,他避開了所有的手續,輕車熟路的敲開了急診室的門,片刻後就有醫生爲我清洗包紮傷口。當聽醫生說只是皮外傷,並不礙事後,他緊張的神色才消失了,說了聲“我出去買點吃的”後就出了門,臨走還不忘對漂亮的護士露出一個曖昧不明的微笑。
我一個人坐在寬敞的病房裡,享受着不一般的待遇,感嘆錢財真是令人效率百倍。不多時,霍家英就回來了,買回一大堆的補品和消炎類的藥,令我瞠目結舌。
想必收銀員定然誤會我是一個病入膏肓的患者,已經被告知沒幾日的光景,卻偏偏不肯死心,妄圖用這般大補的藥來續命。
但出於禮貌,我還是客氣的說:“霍先生,你其實不必這麼破費的。”
“小意思,你千萬別放在心上,如果你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呢——”他故意拉了長音,狡黠的衝我眨眨眼,“吻我一下作爲報答就可以了。”
我面部的肌肉抽搐了幾下,勉強保持了自己的微笑:“霍先生,我可不可以回家休息呢?”
“當然可以。”
他小心翼翼扶着我,出了醫院後坐在車子。發動起來後,他突然哀嘆了一聲。我奇怪的問:“怎麼了?”
他一臉的惋惜:“剛纔我抱着你去醫院的那一幕,鍾燁祺怎麼沒看到呢?”
我立刻回到:“放心,燁祺很相信我的,即使看到也不會誤會。”
“那可不一定。”
懶得跟他爭辯,我索性閉了眼睛,將頭舒舒服服靠在後面,可是眼前,卻始終浮現着那張害我跌下的凳子,我清楚的看到,凳子的四條木腿,是齊刷刷折斷的。
晚上鍾燁祺回來,嗅到了一股藥味,就衝進我的房間,一眼就看到我包紮得觸目驚心,滿臉的焦急:“阿昕,這是出了什麼事?”
“沒事,”我故作輕鬆的說,“不小心摔下來了。”
他不信我的話,非要仔仔細細親自查看一番,見確實無大礙,才放下心來,坐在我旁邊說:“今天我還特意去看了那場服裝展示會,可是怎麼都沒看到你,還以爲你很忙,誰知道……”
他略略責備的說:“你受了傷,怎麼不告訴我呢?”
我輕輕按上胳膊:“小傷而已,我只是不想打擾你。”
他深深的望着我:“而我更希望,如果你有了什麼事,我會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這種淺淺的責備語氣讓我有些心慌,張了張口,卻什麼也說不出。他見我神色慌張,便輕快笑着:“怎麼辦,今天晚上又吃不到你做的飯了。”說着,就起身出去打電話叫外賣。
望着他的背影,我不禁想起今天霍家英說過的話,看來男人果然是小氣的,如果真的被他看到我和霍家英那麼親密的接觸,不知道會是怎樣的萬丈波濤。
手機鈴聲打斷了我的發呆,我看到屏幕上閃動的名字,遲疑了一下,還是接了:“喂,有事?”
“我是想問問你有沒有事。”霍家英的聲音清晰的傳來,他所處的環境應該和我一樣的安靜。
“沒事,休息下就好了。”我不想與之糾纏,但盼速戰速決。
線路的另一端沉默了一下,然後他說:“你從凳子上跌下來,不是偶然的。”
我靜靜的聽着,他繼續說:“我正在檢查那張凳子,四條腿都是齊根折斷,怎麼會有這麼巧合的事?這根本就不是場意外,而是有人暗中搗鬼!”
我平靜的說:“沒有證據的事,還是不要亂說的好。”
“現在你是受害者,怕什麼?”他的語氣有些激烈,“一定是貝兒做的!是她把我叫到那裡的,一定是她!我不該把你單獨留下的……”
他那愈發激烈的言辭令我有些不安,我不禁握緊了手機說:“霍先生,請你冷靜一下,事情並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我現在就去找她!”
話音未落,他就掛了電話,我急急撥出他的號碼,可是裡面傳來的,卻是“無法接通”的女聲。
擡眼正看到鍾燁祺立在門前,睜着那雙黑亮如夜幕的眼睛望着我,那裡面蘊藏了太多太多的涵義,我卻來不及解讀,抓過外套說:“霍先生的情緒有些不穩定,如果不趕過去的話,我真怕會出事。”
他靜靜的說:“要不要我送你?”
這種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聲音,彷彿是炎炎夏日裡的陣陣涼風,吹至我滾燙的額頭,使之漸漸冷卻。我坐回牀邊,覺得我在這種時候出現,無疑是火上澆油,他們之間的事,外人終是不方便插手。
想了想,我給向卿發了一條短信,簡單的講了這件事的前因後果,雖然提到了那甚是怪異的凳子,不過我反覆強調說,絕不是貝兒所爲。
貝兒是單純得可以一眼望穿的女孩子,喜怒皆在臉上,她討厭我,從來都是直接說出來,絕不會在背後作祟。
將信息發出後,我的心才安定下來,看着站在門邊的鐘燁祺,我微笑,輕聲說:“謝謝……”
他也笑了,眼睛明澈,宛若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