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從後面無聲無息駛來兩輛汽車,目光剛一觸及,我的心就狂跳不已,視線急急追隨着車子在面前停下。汪旭捂着流血的左臂,和我一樣注視着那輛汽車,可是在下一秒,他卻猛然拉住我,大力將我塞進駕駛座,低喊道:“不好,快走!”
這時,我也明白了事情不妙,然而卻已經走不了了。
從那兩輛陌生的車子中,快速跑出幾個穿着黑色西裝的人,手上皆提了烏亮的手槍,齊齊對準了汪旭和車內的我。其中有一人搖了搖槍管,示意汪旭把手中的槍扔掉,汪旭那雙炯炯的眼睛卻只是盯着他,閃動着危險的光。
那人也是打拼了多年,對這種目光並不陌生,那是困獸猶鬥的眼神,便立刻端了槍,就瞄準了汪旭的另一條手臂。
眼見將再次會有鮮血灑上這條偏僻的公路,我自車窗內伸出手,按在汪旭持槍的右臂上,對着他輕輕搖頭,然後打開車門,有意無意的擋在了他的面前。
汪旭嘆了口氣,不再固執,將手中的槍扔在那些神秘人物前。見危險已經消除,那人才俯身對車子說:“老闆,可以出來了。”
有人打開車門,從裡面緩緩走出一人,當那張面孔暴露在昏黃的路燈下時,我不由暗暗吃驚:“是你……”
這些不速之客的領頭人,正是許久沒見的宋先生!
宋先生依舊叼着那種大號的雪茄,深吸了一口,吐出瀰漫的青煙,然後大笑着說:“寧小姐,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我冷笑一聲:“我真的不明白,爲什麼我們每次的見面,都是如此的令人不快。”
他並不介意:“寧小姐真是快人快語,我就是喜歡你這種性格。”然後看了看我旁邊的汪旭,揮了揮手說:“想不到能見到昭哥手下的大將,真是三生有幸。”
汪旭鐵青了一張臉,半晌才低吼道:“卑鄙小人!”
我微微側頭,低聲問道:“怎麼,你們認識?”
他緊盯着宋先生,警惕着對方的一舉一動,也用同樣低沉的聲音回答:“當年就是他用盡了卑鄙的手段,令昭哥無暇分神,纔沒有注意到警方的行動。”
是麼,那麼換一種角度來看,宋先生應該是配合警方,爲廣大市民除了一害,我不由惡毒的想。
大約是極恨此人,汪旭不解氣的說:“昭哥當初真不應該放他一條生路!”
“他沒有殺我,難道要我跪下來感謝他啊!”宋先生突然暴怒起來,扔掉雪茄,在腳下狠狠踩着,彷彿踩在腳下的是秦昭,那兇狠的眼神令我不寒而慄,“是他殺了我老爸,奪了我的地盤,那時我就發誓,這個仇我早晚會報的。好了,把那姓秦的小子送進了監獄,本來想借機會弄死他,沒想到他命大,不僅沒讓我得手,反倒逃跑了。”
說完這幾句話,應該也平復下來了,他復又點燃一根雪茄,吞雲吐霧了一陣,眼神邪邪的望着我:“秦昭真是好命,死不了,出來了照樣逍遙快活,還找了這麼漂亮的女人陪他,快趕上皇帝老子了。”
說罷,他向左右使了個眼色,那些黑衣人慢慢的縮小了包圍圈。汪旭緊張的環顧四周,低聲對我說:“你一有機會就跑,燁祺應該馬上就會來了。”
我急急的問:“那你呢?”
“我?”他像是經我一說纔想起自己的安危,笑了笑說,“我這輩子最怕對不起朋友,至於性命,早就無所謂了。”
宋先生應該聽不到我們在說什麼,可是卻悠然的說:“你們不會是在等鍾家的二小子吧,我勸你們不用費心了,他怕是來不了了。”
血氣噴涌而上,我想也沒想就吼叫出聲:“你對他做什麼了!”
他一愣,沒料到我會突然間發怒,訝異的說:“看看,堂堂昭哥的女人心裡竟然掛念着另一個男人,他居然還留你在身邊,真是令人意外啊。”
我的臉頰火辣辣的燒,放低了聲音說:“你究竟把鍾燁祺怎麼了?”
他雙手一攤,神情很是無辜:“我怎麼知道,好像是被老爸鎖起來了吧。”
我不由舒了口氣,還好,起碼他還是安全的。
現在,那些人步步緊逼,周圍的空氣壓抑到了極點。汪旭護在我身前,眼中閃爍出某種光芒,那種光芒,我在秦昭的眼中經常看到,那是被即將到來的危險所喚醒的嗜血光彩。
我默不作聲的嘆息,難怪這個男人能將自己洗白卻始終不肯,難怪直到如今依舊跟在大不如以前的秦昭身邊,不像其他人那樣捲了錢財跑路,那是因爲他和秦昭,本質上是同一種人。
宋先生悠閒的躲在遠處,任是發生何種變故也傷不到他,說:“寧小姐,今天我來並無惡意,不過是想請你敘敘舊,你最好能乖乖的跟我走,不然的話——”
他拉長了聲音,手指微微一揚,手下人齊齊站住,幾把烏黑的手槍無聲的對準汪旭,這種沉默比任何語言都更令人感到壓迫。
他殘忍的笑着:“那麼,恐怕你就再也見不到這位兄弟了。”
事態明明白白的放在眼前,我清楚自己已經別無選擇,便對他說:“我跟你走,能放了他嗎?”
“當然可以,”他一口答應,“畢竟我還跟昭哥有些交情,不能做得如此絕情,而且我還要讓他給昭哥送去個口信呢。”
我點點頭:“好,我跟你走。”
汪旭一把拉住我的胳膊:“你不會真的相信他吧!”
我回頭望了他一眼:“不相信,又能怎樣?”
他咬着牙默了一陣,像是在極力的剋制着自己,低聲說:“你根本就不知道他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輕聲說:“我只知道,我對他還有用,他不會傷害我的。”因爲如果他想傷害我,早就這樣做了,不必等到今天。
我將自己的手臂從他手中脫開,向宋先生走去,他拉開車門,我彎腰鑽進去,一句話也不說。
見任務已經完成,那些人紛紛回到車上,宋先生對汪旭高聲說:“請你轉告昭哥,就說我帶大嫂去東部倉庫敘舊,他如果要來,就去那裡找我們。”
轎車絕塵而去,只餘下汪旭孤單的一個人,捂着流血的左臂,露出受傷的野獸一般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