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輕易看穿了我的意圖,秦昭沉吟了半晌,還是吩咐道:“汪旭,把鬱家的大少爺放到岸上吧。”
那個名叫汪旭的寡言男子開動快艇,駛回淺水區,俯身提起鬱君黎的雙腳,只輕輕一揮,就將他扔上海岸,落地時發出的那沉悶的聲響,好像狠狠砸在我的心裡一般,我的心咯噔了一下,忍不住關切的向岸上展望,但一想到秦昭就在身側,就又不敢明目張膽,只能偷偷瞄上幾眼,但求他安然無恙。
快艇復又向幽暗的海面駛去,片刻就停在了一艘大船的旁邊,秦昭先跳了上去,然後甩了句“汪旭,扶大嫂上來”,就率先進入了船艙。
此刻快艇上只有我和那個沉默的男子兩人。
此刻他正忙着將快艇系在船上,注意力已經轉移了不少。我暗暗察看四周,黑黝黝的一片,伸手不見五指,三米開外的事物都很難看清,粗粗估量下離海岸的位置,也不是很遠的距離,游回岸邊應該不是很困難的事。
我的心怦怦直跳。
現在正是逃走的絕佳時機,再不逃離,恐怕就很難有脫身的機會了。
這個念頭剛剛閃現,我的手腕突然被一隻鐵鉗般的手牢牢抓住,耳邊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我勸你還是不要做傻事的好,否則,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我不說話,只是狠狠瞪着他。
他扶我上了船,頓了頓,說:“鬱少爺不會有事的,你放心好了。”說罷,他就轉身離去,溶入黑暗之中,消失在甲板的另一側,那過分低沉的聲音經猛烈的海風一吹,立時就消散了形態,彷彿不曾存在過。
我愣愣的站在那裡,不明白他方纔舉動的用意。
這時從船艙裡出來兩人,有一個甚是面熟,想了想,那大約是秦昭比較親近的人之一,見了我恭敬的說:“嫂子,快進去吧,外面風大。”
另一個則是愣頭愣腦的小夥子,看樣子至多十八九歲,也不說話,只是緊盯着我看,待我從他身邊經過時,還小聲的吹了聲口哨。
年長些的立刻給了他一記耳光,低喝道:“沒規矩!”
他捂着臉,只是連連點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見多了這樣的事,我也不覺得驚訝,昂了頭走進船艙,裡面已經坐了有二十幾人,還有幾個打扮妖嬈的女子,見了我皆站起來,紛紛說:“嫂子好。”
唯有一人依舊坐在那裡,還伸手拍了拍身邊的位子,示意我挨着他坐下。
我垂了眼簾坐下,其他人才重新落座。此時秦昭放開臂彎裡的美豔女子,舉着酒杯說:“今天我接了阿環回來,很開心,你們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見她,就喝乾這杯酒,算是行禮了。”
他們皆是一口氣喝了,陪坐的女人趕緊倒滿。秦昭將空了的酒杯推了推,對我說:“倒滿。”
我卻斜睨了他一眼,並沒有動。
他眼神沉了沉:“這種日子裡,別掃興。”
我仍然固執的抵抗着,依偎在他懷裡的女子立刻討好的倒滿了酒,然後送至他的脣邊,嬌笑着說:“昭哥,別生氣嘛,我想嫂子可能是剛來,還不適應呢,你給她點時間嘛。”那語氣,倒像是主人在寬宥笨手笨腳的奴僕。
我將酒杯在脣邊抿了一下,微斜了目光,望着那乖巧得好像貓一樣的女子,只見她畫着誇張的煙燻妝,翹着深紫色的指甲,眼角極其嫵媚而挑逗的斜上飛揚。她的裝扮和表情,都在竭力的讓自己顯得成熟,其實反而更覺稚嫩,若是洗去了重色的妝容,也不過十六七的年紀。
秦昭很喜歡年少些的女人,這一點曾經被我惡毒的譏諷爲戀童癖,他的身邊沒有超過二十歲的女人,我曾經見過他像走馬燈一般的換女人,一旦過了二十歲就會遭到無情的拋棄,像極了《一千零一夜》中的國王。
我已經二十三了,很不明白他爲什麼還不把我趕走,顧念舊情的說法,令我嗤之以鼻。
只能說,他對我尚有興趣。
一時分神,待清醒時,我看到那漂亮的女孩子正親密無間的貼在秦昭的胸膛上,尖尖的長指挑逗已極的輕輕滑過那起伏的肌肉輪廓,顯得分外的曖昧,然後那飛揚的眼角有意無意的,瞄向我這裡,滿是挑釁的味道。
我放下酒杯,不由苦笑。真是不明白,她有着如此美好的豆蔻年華,嬌豔的容貌,人生是一張寶貴的白紙,爲什麼非要跳入這不見天日的生活中,竟然還如此的享受。
或許,她的那種態度纔是對的吧,既然已經染黑,不如就與之同流合污,格格不入只能令自己更加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