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明白這話的意思,她突然驚叫了一聲:“呀,我的戒指呢!”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讓我暫時忘了方纔的爭執,看着她焦急四處尋找的樣子,不由也起了急,忙說:“您彆着急,我幫您找找看,您想想是掉在哪裡了?”
她回憶了一下,說:“肯定是在這附近,因爲剛纔出來時我還摸到它了。你快幫我找找,那可是我的結婚戒指!”
結婚戒指對每個女人而言,都是無比珍貴的,我雖然還未結婚,但在心底已經對它的美好默默的幻想過許多遍了。
可是花園太暗了,根本就看不清,她便說:“我回去讓他們打開這裡的燈,你先在這裡等着,免得有人發現,私藏了去。”
想想也很有道理,我便乖乖站在這裡,等她回來。
忽然,身後有枝葉摩挲聲,我猛然回頭,正看到一條黑影迅速閃過,向着另一側跑去。沒有猶豫太久,我立刻追了過去,跑了幾步就覺不適,索性把鞋子脫下提在手上,也顧不得儀態就緊追其後。
可是儘管如此,我還是很快就把那黑影追丟了,左右張望,四周靜悄悄的,沒有半分動靜,就在這時,花園裡的燈一齊亮起,那噴薄揮灑的光線令我眼前白茫茫一片,我不由用手臂遮住視線,而與此同時,就聽到一聲尖利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
不用看也知道聲音的主人是誰,我只好回答江大小姐的問話:“我在找東西。”
她冷笑一聲:“找東西?我看是藏東西纔對吧。”
我不禁氣惱:“你說什麼!”
突然之間,我發現事情有些怪異。從大廳裡陸陸續續出來了很多人,都是身着西裝的紳士,和氣質不凡的貴婦,頂着不同的臉孔,卻只有一種表情,疑惑不解,猜疑,以及鄙夷後的拒人千里。
忽然覺得,立在巨大光線下的自己,就像是一個接受審判的罪犯。
那方纔還在爲自己丟失的戒指驚慌失措的婦人,此刻極力壓着自己的憤怒,呵斥道:“寧小姐,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
她的情緒過於激動,甚至流下了眼淚,江雨薇趕忙攙扶着她,用那尖利的聲音責備說:“寧環,我太爲你感到羞恥了。”
這時他也出來了,想要過來,然而他的母親卻死死抓着他的手,不肯鬆開。他就那樣急切而迷茫的望着我,就像在看一個迷了路的孩子。
那刺目的光線幾乎令我昏厥。
強打着精神,我竭力鎮定的問:“出什麼事了?你們的話,我聽不懂。”
江雨薇冷笑着說:“都被發現了還能這麼鎮靜,可見是老手了,不拿出證據你是不會承認的了。”說罷,她回手叫出一人,那是一個鬢髮花白的老婦,看穿着應該是下人,但收拾得卻很是乾淨利落,一看便是強幹之人。
江雨薇說:“這是管家慧姐,你做的好事碰巧都被她看到了。慧姐,你把你看到的一五一十說出來,別害怕。”
慧姐望向我的方向,卻不看我,視線略略低了說:“我剛纔出來,正好看到這位小姐跑到這裡,把一件東西扔進了花叢。”
話音剛落,立刻跳出幾個身着制服的保全,貓腰在她所指的花叢中搜尋,很快就有人高聲說:“找到了!”
那人將手高高的舉起,衆人的目光連同那白熾的光一齊聚焦在他的手上,那裡是一枚戒指,只是光禿禿的,上面並沒有鑽石的鑲嵌。
人羣就是一片譁然,而看到這一幕的貴婦尖叫了一聲,幾欲昏厥,江雨薇一邊攙扶着她,一邊厲聲責問:“鑽石呢?嵌鑲在上面的鑽石呢!”
我面色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此時慧姐再次開口:“這位小姐曾經跟一個人接觸過,那人好像從她手裡拿了什麼東西,就向後門的方向跑去了。”
精忠職守的保全立刻飛奔而去,片刻後就滿頭大汗的回來稟告:“後門不知什麼時候開了,應該是從那裡出去的。”
江雨薇用手一指,狠狠的說:“寧環,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這時,一直虛脫無力的婦人掙脫了江雨薇的攙扶,踉踉蹌蹌走過來,一把抓住我的手,淚流滿面的說:“寧小姐,我不知道你爲什麼要這麼做,如果是報復我對你不太客氣的話,我現在當着大家的面向你道歉……如果是爲了錢,我給你,你要多少我都給。求求你,把鑽石還給我,那是我的結婚戒指,不能出現一點問題的!”
她拉着我的手,拼命搖晃,在場的所有人皆露出鄙夷的神色,指責我的不恥行爲。巨大的照燈將我完全暴露在他們的視線下,毫無隱藏,我就像是一個接受審判的罪犯,又像是舞臺上表現不佳的小丑,自尊蕩然無存。
我忽然露出一個蒼白的笑意,輕聲說:“沒想到,你這麼會演戲……”
一個同樣低沉的聲音冷靜的回答:“這是你自找的。”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誰又能把這般平靜的語氣跟那傷心到極至的面孔聯繫在一起。
他終是走過來了。
攙扶着連站立都搖晃的母親,他的面色蒼白得有些可怕,聲音低啞的說:“你先回去吧……”
我卻不動,直直望向他,堅持捕捉到他試圖躲閃的視線:“你會相信我的,是不是?”
知自己躲不開,他回望着我,眼中不復往常的閒適與從容,有些慌亂。那女人抓住他的手臂,手指深深嵌進他的衣服,幾乎要按進他的皮膚,擡了眼緊緊盯着他,像是在傳遞着無言的訴說。
忽然發現,他的神情,有種我不熟悉的退縮與軟弱。
他最終開了口,聲音很輕,卻不啻爲一個霹靂,將我的知覺全然抽去。
他說:“寧環,把鑽石,還回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