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回到了小時候……
小小的我拉着爸爸的手,淚珠兒掛在臉上,哭着不肯打針。爸爸俯下身抱着我,不停的哄着,然後頗無奈的向旁邊望了一眼,那裡站着一個女人,只是望着我們,卻不肯走近。
我很想看到她的臉,卻怎麼也看不清,彷彿有一團白霧籠罩在她的面上,模模糊糊的一片。我掙脫了爸爸的束縛,想向她走近些,後背卻猛然傳來一陣鑽心的疼痛。
我無意識的叫道:“爸爸,疼……”
有人輕快的拍打着我的面頰,一陣陣叫我的名字。我費力的睜開眼,哪有父親的影子,有的只是秦昭那雙狹長的眼眸。
他似乎長舒了口氣,聲音卻是冷冷的:“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爲你熬不住了。”
一陣一陣尖銳的疼痛讓我昏沉的神智迅速甦醒過來,我微微扭動了身子,背後的疼痛立刻隨之而來。轉動了下視線,滿眼皆是一片雪白,目光下移,瞥見了身上纏繞的繃帶。
好像木乃伊啊……
我很想自嘲的笑一笑,卻被痛覺扯動了嘴角。
旁邊的阿言見我這副痛苦的表情,遲疑了一下,說:“昭哥,麻醉的時間過了,要不要再打一針?”
秦昭冷然的回絕:“不必,她這是自作自受。”
說罷,他站起來,拎槍在手,吩咐道:“你把她扶進車子,我去處理一下那個白衣天使,雖然他發誓不去報警,不過還是謹慎些比較好。”
他轉身消失在門外,甚至不曾多看我一眼。我想,他現在心裡一定對我憤怒不已。
得到了命令的阿言卻不急着執行,站在牀邊默了一陣,突然說了句:“大嫂,對不起。”
我詫異,費力的問:“怎麼了?”
“你已經昏迷了一整天,所以不知道吧,昨晚的激戰中,我們的兄弟差不多都死了,我和昭哥拼死才跑出來的……就算是鍾燁祺在來之前報了警,他們也不可能對我們瞭如指掌,就好像……他們在我們身上放了眼睛一樣。”
我明白了,浮出一個蒼白的笑意:“你懷疑那隻眼睛,是我?”
他並沒有否認自己的懷疑:“大嫂,就算不是你出賣了我們,你也不能再留在昭哥身邊了,再這樣下去,他遲早會喪命的,所以……”
他拿出一把手槍對準我,目光堅定就如同那穩穩的槍口:“對不起了。”
我閉上眼,等待着那聲必然的槍響,內心竟然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
有人說,人在死時會看到一生的過往片段,好像是將一輩子做成的電影剪輯,可是我卻什麼也沒看到。
也是啊,我的一生,本來就沒有留下什麼可以回憶的東西,就算有,也在往日的咀嚼中沉積在了心底,已沒有必要拿出來,讓自己的心痛到麻木。
沉悶的槍聲響了,我嗅到了硝煙的味道,可是身上卻沒有預期的增加一個新的疼痛。睜開眼,近在咫尺的槍口尚且冒出青色的煙霧,透過那裊裊上升的青色,我看到阿言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似乎目睹了一個匪夷所思的景象。
他的身體慢慢向一側倒下,慢慢的傾出一個角度,然後砰然倒地,與地板接觸時,發出比槍聲更爲沉悶的聲音。
我掙扎着起身,看到阿言的背後綻放出一朵絢爛的紅花,而且越來越大,彷彿在不停的開放。
門前站着一個人,平端着一把槍,正是汪旭。
就在這時,秦昭推門進來,掃了眼室內的景象,沉了臉,卻並不開口,等着有人對自己解釋。
汪旭收了槍,平靜的說:“阿言想殺大嫂,我來不及制止,只好把他殺了。”
秦昭什麼也沒說,走到阿言的身旁,蹲下來,定定的看了一陣,突然古怪的乾笑了兩聲,說:“事到如今,也只有他對我忠心了……”
他聲音很輕,汪旭並沒有聽到,可似乎也不想知道,只是向窗外望了一眼說:“昭哥,警察很快就會查到這裡的,快走吧。”
秦昭俯身,將我抱起,跟着汪旭快步走出去,然後將我放在一輛汽車的後座上,他則坐上了副駕駛的位置,汪旭發動了車子,在夜晚無人的道路上快速向前馳去。這時我才發現,大路上只有我們這一輛車子,孤零零的好像無家可歸的遊魂。
往日出行時,前後總會跟着許多車子,衆星捧月一般,好似豪華的車隊。
如今,那種景象大約是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