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在商場裡果然是如魚得水,在各種奢華品前流連忘返,歎爲觀止,連日來的陰鬱心情一掃而光。到了下午,我們的雙手都掛了大大小小的紙袋,很是滿足。
走至路邊,我們站在那裡攔車,正在這時,一輛黑色的奔馳緩緩駛來,在我們面前停下,正待我們疑惑不解時,車窗搖下,露出一張面孔,雖然被寬大的墨鏡遮去大半,可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Coco蹙了眉尖,大概也覺得眼前之人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我用手肘點點她,低聲說:“你先走,快點。”
她睜大了眼睛,滿是迷惑,但看我神情閃爍不定,便知這其中的蹊蹺,向前跨了一步攔車,身形交錯的瞬間,也同樣壓低了聲音問:“要不要叫人?”
遲疑了一下,我快速說道:“一個小時後,如果我還沒有給你打電話,你就報警。”
待她坐上一輛計程車,我暗自送了口氣,笑容明媚:“宋先生,好久不見了。”
上次未曾留神,被我重擊的宋先生,此時突然出現在我面前,不知有何目的。只見他笑眯眯的打開了車門,說:“寧小姐,這麼巧在這裡遇到你,不如上車敘敘舊。”
我並不擡足:“宋先生,我不覺得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
“我們畢竟見過幾次面,你這樣說也未免太過無情了。”他做出一個傷心的表情,繼而笑得意味深長,“如果我想跟你談談貝兒的事呢?”
打蛇七寸,他這句話直捅向我的軟肋。
沒有了猶豫,我鑽入他的車子,車門關閉的瞬間,發動機重新運轉。
我單刀直入:“關於貝兒,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們這麼久沒見,你有沒有想我啊?”他笑得曖昧,一隻手環住我的肩膀,而另一隻手則輕輕覆上我的腰肢,我坐直了身子,避開他的手,冷冷的說:“宋先生,如果你不想說,那我就要下車了,別以爲我不敢從行駛的車上跳下去。”
他撤身,張開雙手,以示自己的無奈,從衣袋裡掏出雪茄,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將青色的菸圈吐到我的臉上,說:“我真不明白,你和那個小姑娘非親非故,爲什麼會對她這麼上心。”
我沒有轉頭,任煙霧瀰漫在面孔周圍,微笑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事,不勞你費心。”
他突然轉了語鋒:“你是不是拜託了鍾家的二小子去查這件事?那你知不知道,他請的私家偵探是誰?”
我一怔,然後搖了搖頭。
私家偵探的身份很是尷尬,對有需求的人便是救星,而對被查之人則是眼中釘,無不想除去以絕後患,如果他們要查的人和事涉及上層,雖然報酬會相應的提高,但與之伴隨的風險也隨之擴大,有點像古時以命相搏的刺客,所以他們的個人情況及行蹤都是要保密的,否則極有可能惹禍上身,我懂得這個道理,所以從來不過問,而且那是鍾燁祺看中的人,想必不會差到哪裡去。
宋先生接着說:“那人叫汪青,當然這個名字也是假的。他可是業內赫赫有名的人物,長了一雙通天眼,只要付得起酬勞,他就能找出你想要的消息,爲人極其慎重,極少有人見過他的真面。”
嗯,我知道了,可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莫非宋先生是他的托兒,想要告訴我這名私家偵探是如何的本事?
他看出我並不感興趣,反而止住了話語,悠閒的吞雲吐霧,過了一陣才慢慢的說:“可是今次的事,未必能讓他像以往那樣順手,查不出倒還好說,大不了退了錢,損失些名聲,只怕一旦查到,就連他也難以討得便宜。”
我不動聲色,卻暗自倒吸了一口冷氣。生意做大的私家偵探,都不是些等閒之輩,否則一旦有了閃失,就無法自保,他們的背景神秘而顯赫,讓許多找麻煩的人望而卻步,尤其像汪青這樣隻手通天的人,後面自然是有許多大人物撐腰,不然也難以闖出今日的這般地位。
可是連這樣的人,都難以全身而退的話,到底那幕後之人是何等的厲害!
宋先生玩味着我的表情,繼續說:“如果真把那人惹怒了,怕是鍾家的二小子也難逃干係,到那時看你還如何仰仗鍾家的庇廕。”
我靜靜的說:“你今天的目的,莫非就是想告訴我,想要查這件事簡直是不自量力,應該早早放棄?”
“當然不是,”他啞然而笑,“寧小姐想了解的事情,我怎麼會勸你放棄?”
我蹙了眉頭,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煩:“你大可以有話直說。”
“怎麼說我跟鍾董事長也算有些交情,也不想他家的小兒子出事,但是你偏偏又很想查明真相,所以呢——”他拖了長音,輕輕拍着我放在膝蓋上的手,說得意味深長,“你可以找我幫忙啊。”
“哦?”我挑了挑眉梢,“想不到宋先生這般的熱心。”
“我也不是對每個人都這樣的,”他的指尖滑過我的手背,輕佻已極,“當然了,我也不是無償提供幫助的。”
我縮回手,斜睨着他:“那不如說說你的條件?”
“其實很簡單,”他靠近,伸手滑過我的下頜,順着輪廓一直滑至耳邊,玩弄着垂在耳畔的一縷髮絲,眯起了眼,“你只要陪我一個晚上就可以了。”
我打開他的手,嫌惡的轉過頭,大喊一聲:“停車!”
料想他不會乖乖停車,我只手已經拉上了車門,準備跳下去,哪知隨着我一聲喊叫,這輛車竟然停下了,儘管有些意外,但我沒有浪費時機,抓起購買的物品,逃也似的從車上跳下來。
等下了車才發現,竟然正好停在鍾燁祺的公寓前。
宋先生自車窗內大笑不已,欣賞我的窘態:“寧小姐,開個玩笑嘛,何必當真的。看,我不是好好把你送來了?”
我定了定心神,笑得嬌媚:“那就謝謝你了。”
忽而他斂去笑容,顯出難得的嚴肅之色,說:“寧小姐,我希望我們可以合作,以朋友的身份。”
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不必了,我們這輩子是做不成朋友了。”
“那可未必,”他在我轉身離去之後,大聲說,“你還會找我的!”
晚上吃飯時,我有意無意的問起貝兒的事查得如何,鍾燁祺皺了眉頭說:“有些麻煩。”
我不作聲的吐了一口氣,果然。
他振奮了語氣說:“不過放心好了,我會加倍給他酬金的。”
我奇怪的問:“如果查不到的話,給多少錢都是白費吧。”
“他只說了會比較麻煩,但也沒說無從下手啊,”鍾燁祺將口塞得滿滿的說,“他這個人啊,是見錢眼開,只要付的錢足夠多,沒什麼是他不敢查的。”
我幾乎噴飯,看來人爲財死,鳥爲食亡,這句話一點也不錯。
我不無擔心的問:“他這般的愛財,真的靠得住嗎?”如果對方出得起更高的價錢,難保不會倒戈相向。
“不會的,因爲是我拜託他的嘛。”鍾燁祺放下筷子,認真的看着我說,“還記得我以前說過的,我在海沙灣的事嗎?”
我點了點頭,那時他不過是一個浪跡街頭的小混混,終日在打架中磨硬自己的拳頭,希冀着能取代哥哥的位置,保護母親不受傷害。
“那時我跟他就是好朋友,”鍾燁祺輕輕的說,“後來我有了錢,就供他上學,哪知這小子不爭氣,嚷嚷着自己不是讀書的料,非要出去闖出一片天地,無奈之下我也就由他去了。他一下子失蹤了數年,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全然沒有了以前的莽撞,變得沉穩而幹練,從此就做了私家偵探,很快就聲名鵲起。”
像是想到什麼一般,陷入回憶的他淺淺笑着:“也不知那小子在哪裡練得本事,擴張了人脈,竟然混得風生水起,做得有模有樣。有次他誇下海口,說只要出得起錢,他就能查到任何想要的信息,我開始還不信,直到後來,我纔信了……”
我不解的追問:“是什麼事讓你這麼信他啊?”
鍾燁祺怔了怔,豎起一根手指立在脣邊,神秘的說:“保密,這可是業內的規矩。”
我“哼”了一聲,以示抗議。
“所以啊,他雖然愛財如命,但是也有着自己的原則,肯定不會做出對我不利的事的。”鍾燁祺皺了皺眉頭,滿是不解,“可真是奇怪,他以前對錢財完全沒有個概念,就算說他視金錢如糞土也不爲過,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然會令他變得如此徹底。”
有錢能使鬼推磨,大家都是慢慢在歷練中,明白這個道理,並深諳此道。
我試探的問:“那他叫什麼名字?”
“汪青,”鍾燁祺答得不假思索,頓了頓才說,“對不起,他的真名無法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