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楚芳和她素無交集,心存戒備,“不知安壽公主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當,不過就是給娘娘提個建議。”安壽公主道,因爲這花園裡還有別人在散步,人多眼雜,她就左右看了眼。
宋楚芳會意,“外面有點涼,去屋子裡說吧。”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正殿,又徑自去了後面宋楚芳的寢殿。
宋楚芳彎身坐在了椅子上。
安壽公主自己是生育過的,深知懷着孩子的女人的種種舉動,見她毫不小心的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立刻就意識到了什麼,心裡咯噔一下。
“娘娘,您——”她的神色有些恐慌的盯着宋楚芳的肚子。
宋楚芳一時沒有反應過來,沿着她的視線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腹部,不解道:“怎麼?”
安壽公主的心裡有一個大膽的揣測,但是因爲事關重大,卻不敢說了。
“沒,沒什麼!”勉強定了定神,安壽公主敷衍道,然後才擺正了神色,單刀直入,“娘娘,如果本宮沒猜錯的話,你讓你那丫頭去找宋家的四丫頭過來,其實——是想要對她做點什麼吧?”
宋楚芳和宋楚兮之間的事情,安壽公主雖沒見他們當面嗆起來過,但這姐妹兩個之間卻從無交集,可誰都知道,宋家三房的人是將宋楚兮視爲眼中釘的,並且宋楚兮進京這麼久了,宋楚芳這個姐姐還從沒招待她進宮來玩過。
安壽公主會覺得她和宋楚兮不合,宋楚芳並不意外,可是對方最後那句話卻叫她膽戰心驚。
“公主在說什麼?本宮聽不懂!”宋楚芳的心頭劇烈一跳,面上只裝作若無其事是擠出一個笑容。
“娘娘,本宮今天既然是來找上您了,您就應該看出了我的來意,我不是想來攪局的,也不會害你。”安壽公主道,神色凝重。
宋楚芳看着她,並不敢輕易相信她的話,還是滿眼的戒備。
安壽公主就冷笑了一聲,又再盯着她的肚子道:“你是想要用肚子裡的龍胎來做文章嗎?”
宋楚芳能對宋楚兮做什麼?那個丫頭凡事都周到仔細,小心得很,行爲舉止上一點把柄都不給人拿,而且就算她的言行有失——
有宋太后那尊大佛在後面鎮着,誰還能爲她說了兩句重話就將她拉出去砍了嗎?
所以,要用來打擊她,用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纔是最穩妥的。
宋楚芳的臉色微微一白,下意識的屏住呼吸,惱怒道:“公主殿下,本宮和你素無冤仇,您怎能如此這般的信口雌黃?這要是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你是要逼死本宮嗎?”
她的語氣嚴厲,滿面的怒容,心裡卻在不住的打鼓——
完了,她的計劃都還沒有正經實施就先被安壽公主看穿了,這個女人到底是爲什麼來的?後面等到真的事發了,這女人如果要站出來攪局揭穿她的話,那這件事的成算就要大大降低了。
宋楚芳的心裡越發的不安生,再不想和安壽公主周旋下去,直接疾言厲色的擡手一指門口,“本宮看在皇上的面子上,今天就不與你計較你方纔的誑語了,公主殿下請便吧,恕不遠送。”
安壽公主本來就只是揣測,但是看她這個反應,心裡反而更加確信自己的猜測沒有錯。
她並沒有理會宋楚芳的逐客令,反而提着裙子,找了張椅子彎身坐下了。
宋楚芳大爲意外,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要如何同她開口說些什麼。
安壽公主的目光冷靜,卻是看着她,一本正經道:“娘娘,本宮說過了,我對並無惡意。我知道你和宋家的那個死丫頭不睦,也的確,如果沾上了一個謀害皇嗣的罪名,她十有是難逃死罪了,可是娘娘你有沒有想過,一旦她要被父皇定罪處置了,您的那位姑母——重華宮裡的太后娘娘會怎麼樣?”
宋楚芳是被宋楚兮送來的東西嚇破了膽,這幾天都惶惶不安,只想着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之內鋤掉她,了卻後患,根本就打算不了這麼長遠。
安壽公主一提,宋楚芳才後知後覺的打了個寒戰。
安壽公主見她明白了,就又繼續說道:“不管是當年的宋大小姐,還是如今的這位四小姐,皇祖母對她們都格外看重,就算她謀害皇嗣是死罪,就是皇祖母也救不了她,可是你覺得隨後她就會當此時沒有發生過?她會不追究?恐怕——不能吧。”
別人姑且不說,宋亞青再過一陣子就要回南塘了,可是她宋楚芳卻是一輩子都被困鎖宮中了,宋太后想要動她,真是再方便不過的了。
宋楚芳後怕的背心隱隱開始往外冒汗。
安壽公主只就正色看着她,語重心長道:“和她同歸於盡?娘娘覺得這樣值得嗎?”
值得嗎?且不論值不值得,主要是她宋楚芳還從來沒想過要爲了宋楚兮搭上自己的性命。安壽公主的話,可謂句句正中下懷,只是因爲還弄不清楚對方的意圖,她就咬着嘴脣,一直不表態。
安壽公主似乎並不介意,與她對望一眼,就有些神秘的挑眉一笑,“說白了,那個丫頭能有多大能耐?她現在春風得意,還不全憑端木家主給她撐腰嗎?如果能想辦法分化了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那效果也是立竿見影,並不比直接殺了她差。”
還要留着宋楚兮那小賤人繼續活在世上嗎?
宋楚芳是不甘心的。
不過,同時她更怕的是宋太后惱羞成怒之後的報復。
“你這話——”心裡斟酌了半晌,宋楚芳到底是有些心動了,試探着問道:“你的意思是——”
“端木家主是要娶她回去做端木家的家主夫人的,如果她不配入端木家呢?”安壽公主莞爾,那一個笑容,都有幾分冷酷又諷刺的意味。
“這怎麼了能?她到底也是我們宋家長房嫡出的姑娘——”宋楚芳苦澀道。
“如果娘娘能促成她和別人的好姻緣呢?”安壽公主道,起身走過去,站在宋楚芳的面前,擡手壓在她的減半上。
宋楚芳有些迷茫的擡頭看向了她。
安壽公主就帶着勢在必得的得意道:“如果她先和別人有染,壞了清白呢?到時候端木家主恐怕就要避之而唯恐不及了呢。”
壞了宋楚兮的清白,瓦解她和端木岐之間的關係,這個主意,宋楚芳之前就打過,還和柔嘉公主合謀做工一次,只可惜沒能成事,最後反而是柔嘉公主自己摺進去了。
想起那件事,宋楚芳還有些心有餘悸,“這——恐怕也不容易吧?那丫頭的名聲本來就不怎麼好,除了康王殿下孩子氣的不知道介意,其他人也未必肯——”
人人都說端木岐和宋楚兮之間早就有了收尾了,而且這宋楚兮總是惹是生非,來京沒多久就已經暴戾之名在外了,但凡是有些身份的人家,誰肯娶她?
而如果說要再算計殷述一次——
宋楚芳也自認爲她自己沒那個本事。
“至於人選麼——”安壽公主神秘一笑,“主要娘娘肯順手推舟的幫個忙,本宮這裡,就有一個最好的人選,可以幫你了卻後顧之憂。”
宋楚芳的心思微微一動,脫口道:“誰?”
“彭澤太子!”安壽公主道,四個字,擲地有聲。
宋楚芳倒抽一口涼氣,卻是始料未及,不可置信道:“怎麼會——那位太子殿下——”
那位彭澤太子,自視甚高,幾次三番的從他的言談舉止之間他似乎並不待見宋楚兮的,怎麼可能會對那丫頭有意思?
“娘娘您想到哪兒去了?”安壽公主明白她的意思,就抿着脣角笑道:“你家那位四姑娘,也就皇祖母纔會把她當成寶。彭澤一國雖不及我北狄王朝這般地大物博,如日中天,好歹也是一方霸主,那個丫頭是個什麼身份?想做彭澤的太子妃?將來的國母嗎?她哪裡配了?”
宋楚芳這才大徹大悟,情急之下一下子站了起來,“你是說——”
安壽公主冷笑,“好在她那張臉生的頗有幾分姿色,彭澤太子生性風流,不過就是想要嚐個新鮮罷了。”
宋楚芳的心中大動。
安壽公主就又笑道:“那位太子的身份不是剛剛好?如果換成是別人沾了那丫頭的身,以皇祖母的地位手段,十有是會逼着那人娶她做正妻的,就算她和端木家斷了,也一樣是一輩子的衣食無憂了,可果然是彭澤太子的話——”
安壽公主說着一頓,那神情語氣就更添幾分陰冷,“皇祖母再厲害,手也伸不了那麼長,她是我北狄的太后,難道還妄圖去做彭澤儲君的主嗎?充其量——也就是讓彭澤太子將她做個妾室給收了,可是那有什麼用?以那位太子的風流成性的作風,用不了幾天就會厭棄她,屆時——她還不是隻有死路一條嗎?”
彭澤太子的身份特殊,如果真能這樣,倒不失爲一個整治宋楚兮的好方法。
那丫頭不是自視甚高,自認爲了不起嗎?如果讓她做了即墨勳的侍妾,那還不就是個供人玩樂的玩意兒了?
宋楚芳想來就覺得心裡痛快。
不過,她還有些猶豫,“我們這樣的一廂情願,能行嗎?”
“彭澤太子那邊,本宮剛見過他了,他雖沒明說,但大抵也是這麼個意思了,如果娘娘能助他一臂之力,讓他一親芳澤,得償所願之後,他勢必也要報答娘娘的。”安壽公主道,深深的看她一眼。
既能解決掉宋楚兮這個小賤人,又能瓦解她和端木家的圖謀,還能送一個人情給即墨勳——
這樣一箭三雕的機會可是難得。
宋楚芳的目光灼灼,已然是迫不及待了。
“好!”她道:“本宮答應了。春梅已經去引她過來了,回頭本宮配合你們做一場戲就是了。”
安壽公主滿意的笑笑,四下裡環視一圈,“就在這裡嗎?”
“就在這裡吧,只有這間寢殿下人們不敢隨便進來。”宋楚芳道,脣角揚起一個冰冷的笑容來。
既然要做,那就不要做表面功夫,一定要讓即墨勳一舉成事了,隨後宋楚兮那賤丫頭纔沒辦法反悔。
“這樣最好,確保萬無一失。”安壽公主自然也是這個意思,“那本宮先出去一下。”
花園裡,舜瑜扶着宋楚兮的手慢慢的沿着一條小徑散步,春梅從後面追過來的時候,舜瑜自然馬上就有所察覺。
“小姐,良嬪身邊的那個丫頭過來了。”
宋楚兮側目,拿眼角的餘光回頭看了眼,脣角勾了勾,“先甩掉她,看她要做什麼。”
宋楚芳沒安好心,這是一目瞭然的,只是那女人是不是太過異想天開了?以爲這樣簡淺的一個伎倆就足以讓她中計?
“是!”舜瑜頷首,扶着她的手又往前走了幾步,拐過了花圃一角的灌木叢。
春梅小跑着追過來,拐彎卻沒見宋楚兮主僕了,不禁着急,一跺腳,就見前面翠色的一角裙裾掃過一處小拱門,進了旁邊相鄰的園子。
那衣裳的顏色正是舜瑜和舜瑛今天穿着的,春梅的眼睛一亮,趕緊又小跑着追了去。
待到她走的遠了,這邊的灌木叢後頭,宋楚兮才挪了一步,剛要回到小路上,卻感覺裙襬被什麼東西勾住了。
她下意識的回頭一看,卻見一個穿着粉色小襖的嫩生生的糰子正蹲在那灌木叢的底下,用常青灌木茂盛的枝葉將自己的整個身子都掩住了。宋楚兮垂眸看去的時候,她正從樹叢裡眨巴着一雙機靈的大眼睛望着她。
這小丫頭,怎麼會躲在這裡?
“你——”宋楚兮忍俊不禁,剛要說什麼的時候,那糰子卻突然手指抵住嘴脣,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拼命的衝她眨眼睛。
宋楚兮愣了愣,隨後有所頓悟,一擡頭,果然就見上回除夕那晚殷黎身邊的小丫頭一邊走一邊張望着過來。
“咦?”見到宋楚兮在這裡,那丫頭頗爲意外,屈膝福了一禮,“見過宋四小姐。”
“嗯!”宋楚兮略一頷首,淡淡的打量她一眼,“你不是北川郡主身邊的那個丫頭嗎?”
“是!”那婢女點頭,“奴婢白萍,正是北川郡主的侍婢,不知四小姐可有看到我家郡主?”
宋楚兮還沒說話,就感覺右邊的裙襬又被人死命的往下拽住了,便就忍住笑道:“是宣王殿下帶着北川郡主進宮赴宴的嗎?”
“不是的。”白萍搖頭,“郡主前面養了幾天病,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都命人送了好些補品藥材過去,這幾天郡主好了,王爺是帶她過來給太后娘娘請安的。本來在重華宮的時候,太后娘娘不在,王爺等在那邊,小郡主就給溜了,這會兒王爺要出宮了,就尋不見她了。”
宋楚兮原還因爲這糰子是和誰在捉迷藏呢,沒想到居然淘氣的讓殷湛派人在找她。
那糰子見她猶豫,一着急就又拽了兩下她的裙子。
宋楚兮拿眼角的餘光看了眼她滿懷渴望的大眼睛,無奈只能妥協,對那丫頭道:“宣王殿下走的是哪處宮門?回頭如果遇到北川郡主了,我跟她說。”
“那就先謝過四小姐了。”白萍感激道:“我家王爺今天走的是東門。”
“好!我知道了。”宋楚兮點頭,那白萍屈膝福了一禮,就又急匆匆的沿着小徑一路找了過去。
殷黎一直蹲在那樹叢裡貓着不動,直到白萍拐過小徑沒了蹤影,宋楚兮方纔彎身遞給她一隻手,“出來吧!”
殷黎眨眨眼,歪着脖子想了下,然後才搭着她的手從那樹叢裡出來。
矮松柏的葉子沾了她滿頭滿身,她伸出小短胳膊去抓,宋楚兮看着滑稽,就擡手替她把頭髮上沾的樹葉子撿下來,一面道:“你怎麼又調皮了?你父王找你呢,不怕他着急嗎?”
“他最近不准我出門。”殷黎道,自己拿掉袖口上的草屑,然後想起了什麼,就突然止了動作,仰着頭看向了宋楚兮。
宋楚兮見她一動不動的盯着自己,不禁奇怪,下意識的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怎麼了?”
“楚楚姐姐!”殷黎看着她,卻是不期然皺了小眉頭,欲言又止。
宋楚兮覺得這孩子今天有點兒奇怪,就擰眉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殷黎的樣子有些糾結彆扭,咬着粉嫩嫩的脣瓣又琢磨了好一會兒,然後纔有些心虛的小聲開口道:“你是病,都好了嗎?”
宋楚兮愣了一愣。
小丫頭的神色就有些懊惱了起來,“前兩天我說去看你的,可是父王說你在養病,不讓我過去。”
雖然那天她們兩個都是辰王妃的報復對象,不過在殷黎這裡,卻一直只當是宋楚兮爲了救她才遭了秧了,前幾天他一直嚷嚷着要去驛館,殷湛就說是宋楚兮在養病,不能會客,她就不敢再鬧了。這會兒看到宋楚兮了,小丫頭就忍不住的滿心愧疚。
宋楚兮瞧着她擰成一團的小眉頭,這才反應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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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彎身蹲下去,把她裙襬上的草屑也一一拍掉,然後握住了她的一隻小手道:“我也沒事呢,我的丫頭說,那個推我下水的壞丫頭是你幫我揪出來的,我還要謝謝你呢。”
殷黎只看着她,好像有點沒反應過來。
宋楚兮就從袖子裡摸出之前藏着的那根的玉笛遞給她,“上回我答應給你做一支簫的,可是沒找到工匠,這個送給你吧,回頭你找個巧手的丫頭給加一個穗子,會很好看的。”
那玉笛小巧,玉色又屬於上乘,溫潤細膩,再加上雕工精湛,看上去十分討喜。
殷黎咧嘴一笑,要伸手接過去的時候,卻又遲疑了一下,不好意思道:“姐姐你的雪融,今天出門的時候我扔在父王的牀上了,下次——我抱給你?”
雪融其實是隻很懶的狼崽兒,以前跟着宋楚兮的時候膽子大,習慣到處亂竄,但是進來宣王府,到了陌生的地方,反而老實很多,平時基本不會離開殷黎的視線,要麼散步,要麼睡覺。殷黎和它處的正好,說這話的時候可不是心甘情願的。
宋楚兮瞧着她言不由衷的樣子,忍不住又彎脣笑了笑,“我最近都沒空照顧它,你再替我養幾天吧!”
她說着,就去拉殷黎的手腕,想把那玉笛塞給她,不想入手堅硬,她腕上那一圈,好像是綁了什麼東西的。
宋楚兮略一失神。
殷黎就做賊一樣的趕緊護着手腕後退了一步。
宋楚兮的手裡一空,擡眸朝她看去,“你袖子底下藏了什麼?”
“沒——沒什麼啊!”殷黎咧嘴一笑。
她雖然聰明又機靈,但到底也不過一個孩子罷了,臉上那表情就露了破綻出來。
宋楚兮也不說話,只就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殷黎和她算的投緣,被她盯着,就不由的心虛起來,想了想道:“我給你看,你不要告訴別人?”
宋楚兮招招手,那小丫頭就又走回她面前。宋楚兮扯過她的手臂,顯卡袖口一看,卻見她腕上居然是綁了一個特製的小型弓弩。不,或者確切的說,那不算是個弓弩了,因爲從外形上看根本就看不出弓弩的樣子,反而像是個不起眼的護腕。彼時那機關上已經安裝了三支特製的很小的箭頭,陽光下,閃着幽冷銳利的鋒芒。
這個小丫頭,身上居然會帶着這麼危險的東西?
宋楚兮皺了眉頭,殷黎已經獻寶一樣的顯擺了起來,晃着手腕師範給她看機關的用法,“我從父王書房裡找到的,楚楚姐姐你看,這裡有三支箭,按這個地方,就射出去了。不過——不知道這能不能射到兔子,衛恆說,下完雪之後,山裡有很多兔子跑出來的。”
那粉糰子自說自話,一面擺弄着手裡那東西,想了想,又來扯宋楚兮的袖子,“楚楚姐姐,你今天見到我七哥了嗎?這個東西,我要讓他教我用。”
“他今天沒來。”宋楚兮摸了摸她的發頂。
殷湛的書房裡,怎麼可能會藏着這種東西?他用這些東西來做什麼?
宋楚兮玩味着,纔剛一勾脣角,卻聽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宋楚兮趕緊收攝心神,站起來,一轉身,果然就見舜瑜提着春梅的領子將她拎着大步走了過來。
那春梅明顯受了她的恐嚇,縮着脖子,鵪鶉一樣。
“怎麼回事?”宋楚兮冷着臉看過去。
殷黎仰頭看着她,嘴巴張的老大——
這楚楚姐姐的臉是怎麼回事?剛纔還笑眯眯的,怎麼才轉了個身,突然就看着帶點兒恐怖了?
“小姐,這個丫頭鬼鬼祟祟的一直跟着我。”舜瑜道,把那春梅往前一推。
春梅被她推了個踉蹌,慌張擺手道:“四小姐,不是的,奴婢沒有。”
“還說沒有?”舜瑜挑眉,對她怒目而視,“跟在我後面轉了三個園子了,你還說你不是圖謀不軌?”
“我——”春梅本來就心虛,這會兒更是害怕了起來,“四小姐,奴婢真的沒有做什麼壞事,是我家娘娘請奴婢來尋您的,娘娘說想要跟你說兩句私房話,奴婢過來找您,看到舜瑜姑娘,以爲您是和她再一起的,這纔會——”
想想也是夠邪門的,她之前明明看到宋楚兮和舜瑜在一起的,沒想到被舜瑜帶着兜了幾個圈子之後居然就不見了宋楚兮。
“她有話要跟我說?”宋楚兮不冷不熱的上下打量她一眼,那神色間分明就透着懷疑的味道,而且不加掩飾,十分的明顯。
春梅的心裡發毛,只能硬着頭皮道:“是的,娘娘說是有些私房話要同四小姐說,讓奴婢來請您去她的寢宮一趟。”
“她要說什麼?”宋楚兮問道。
春梅一愣,“奴婢不知道啊,四小姐還是過去見了我家娘娘,當面和娘娘說吧。”
“你不知道?”宋楚兮款步上前。
春梅只覺得被她盯着,渾身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下意識的就只顧着垂眸閃躲。
宋楚兮卻不容她避讓,捏了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的眼睛道:“你不是她的心腹嗎?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說話的機會我只給你一次,如果你不想說,那麼——”
她說着,忽而脣角冷然一勾。
春梅瞧着她這表情就覺得她這絕對不是危言聳聽,一顆心瞬間就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宋楚兮已經鬆了手。
春梅惶恐不已的看着她。
她臉上表情卻突然間就雲銷雨霽,恢復了柔和與明媚。
“放她回去吧!”宋楚兮說道。
舜瑜一聲不響的,立刻就往旁邊讓了路,反倒是春梅,張了張嘴,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個時候,宋楚兮彷彿是真的半點也不準備追究她了,只又彎身下去,蹲在殷黎面前,輕聲與她說話,“你的這個東西,借我一下好嗎?”
殷黎眨眨眼,歪着脖子,面色困惑。
宋楚兮卻已經自行去揭她腕上那件東西,一面笑眯眯道:“康王殿下據說這兩天出城狩獵去了,要差不多元宵節纔回來,你不是想知道這個東西到底能不能射到兔子嗎?我幫你試試?”
她說是徵詢殷黎的意見,但是話沒說完已經“厚顏無恥”的將那弓弩扣在了腕上,琢磨起來。
這邊春梅還愣在那裡沒有走,就見她一邊低頭擺弄着腕上那件東西,一邊漫不經心道:“還不走?四小姐我手底下還是很有準頭的,三丈之內,應該不至於射偏。機會只有一次,能不能跑的掉,全憑你的造化了。”
她這是什麼意思?她說是要幫那小郡主試試這東西能不能射兔子的,難道是要拿自己這個大活人來做靶子嗎?
春梅腦後汗毛根根直立而起,心驚膽寒。
宋楚兮固定好那弓弩,不經意的略一擡眸,她的眸子清澈明亮,和日光下閃爍着寒芒的箭頭相互輝映,有一種詭異又冰冷的刺透的感覺。
春梅的腳下不聽使喚的扭頭就跑,可是且跑卻又忍不住的回頭來看宋楚兮。
宋楚兮閒閒的擡起手臂,脣角一直天然翹起一個戲謔的弧度,她的這個表情,真不像是要出手殺人的,可春梅就是覺得自己要死了。
她踉蹌着,只往前奔出去五六步就已經撐住了,轉身就軟在了地上,嚎啕大哭,“四小姐饒命,奴婢說!奴婢什麼都說。”
宋楚兮莞爾,卻根本沒理會她說的話,只覺得殷黎帶來的是個好東西,便就認真的研究起來。
春梅軟在地上,涕淚橫流,剛想要將宋楚芳的計劃和盤托出,後面的小徑上,就見舜瑛神色凝重的快步行來。
“有什麼發現?”宋楚兮頭也不擡的問道。
“安壽公主去見了良嬪,兩人在寢殿裡說了好一會兒的話,後來她出來,就又去見了彭澤太子。”舜瑛道。
“安壽公主?”宋楚兮皺眉,沉吟。
這女人是哪裡冒出來的?她怎麼一點印象也沒有?
“知道他們都說了什麼嗎?”片刻之後,回過神來,宋楚兮問道。
“不知道。”舜瑛道:“良嬪那裡隨後就一切如常了,這會兒她正在花廳和元貴妃等人說話呢。”
宋楚芳在宮裡,她安壽公主還有即墨勳提前都不可能牽上線,那就只能說明這些人要臨時起意來作祟了。
可是——
這幾個人湊在一起能做什麼呢?
“呃……”宋楚兮抿抿脣,仰面朝天,閉着眼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然後就高深莫測的笑了。
那春梅正覺得莫名其妙的時候,就見她突然垂眸朝自己看過來,不禁又是一個哆嗦。
“好像——良嬪娘娘的計劃已經臨時變了。”宋楚兮道:“算你運氣好,就繼續替你那主子守好秘密吧。”
春梅聽的滿頭霧水,就見宋楚兮已經衝舜瑜努努嘴,“把她弄暈了,然後——”她舉目四望,然後一指之前殷黎藏身的灌木叢,“就塞到那裡吧。”
她不準備殺自己泄憤?也不準備拿自己到宋楚芳的跟前去當面對質?可是她到底要幹什麼?
春梅還是心驚肉跳,舜瑜已經往她頸後劈了一記手刀。
宋楚兮想了一下,又道:“等等,把他的衣裳扒了。”
舜瑜也不多問,彎身將春梅的外面的一羣剝掉,然後將她提過去,藏在了樹叢裡。
殷黎一直瞪大了眼睛,好奇不已的看着。
宋楚兮思忖片刻,就又招呼了兩個婢女近前,耳語囑咐了兩人幾句話。
“是!奴婢知道,一定會確保萬無一失的。”兩個丫頭慎重的點點頭。
宋楚兮滿意的略一頷首。
舜瑛脫了自己的外衫,宋楚兮也麻利的將自己外面的衣裙脫掉,和她換了,然後轉身朝殷黎伸出一隻手去,“走吧,我先帶你去找你的丫頭,再磨蹭下去,你父王就該殺進宮裡來找你了。”
殷黎是對主僕幾個好奇極了,遞了手給她,又扭頭卻看那個遮掩的嚴實的樹叢。
宋楚兮微微一笑,就牽着她的手,朝之前白萍離開的方向走去。
這邊舜瑜穿了春梅的衣裳,和舜瑛兩個選了條僻靜的小路又回了宋楚芳的寢宮。
宋楚兮牽着殷黎的手,一路慢慢的往前走,殷黎卻還是好奇之前她們主僕嘀咕的事,一步三回頭的張望。
宋楚兮忍俊不禁,“你看什麼呢?”
殷黎就是再機靈,也只是孩子,對大人之間這些算計個勾心鬥角完全理解不了,她皺着小眉頭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
兩個人又往前走了一陣,就見白萍滿頭大汗的迎面奔過來。
“我的小祖宗,你又跑去哪裡了?可嚇死奴婢了。”白萍道,說着就給宋楚兮屈膝福了一禮。
“我在那邊的花園裡遇到她,她說要去找康王殿下的,不過殿下今天沒有來。”宋楚兮笑道,將殷黎推到她面前。
白萍心有餘悸,唯恐這粉糰子又躥了,乾脆就將她抱起來,然後纔給宋楚兮福了一禮道:“奴婢謝謝宋四小姐了。”
宋楚兮笑笑,想起了什麼,就又掏出那支玉笛塞到殷黎的手裡,摸摸她的頭髮道:“以後再進宮來,一定要跟着你父王,別一個人亂跑,知道嗎?”
殷黎似懂非懂,也不應聲。
宋楚兮也不多言,轉身就要往回走。
“楚楚姐姐,你等一下!”不想身後殷黎卻突然又再叫住了她。
宋楚兮止步,遞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
殷黎就埋頭從腰際解下來一個跟她的身量比起來明顯是有些大了的荷包,遞給她,“這個——給你!”
宋楚兮狐疑的走過去接了,在手裡顛了顛,卻是很有些分量的。
她隨意的就要解開了看,殷黎卻是神秘的趕緊按住她的手,“先別看。”
這鬼丫頭!
宋楚兮笑笑,從善如流的本來想要將那荷包系在腰間的,但是轉念一想就直接塞到了袖子裡,然後衝她露出一個笑容,“快走吧!”
“楚楚姐姐再見。”殷黎甩甩手。
白萍屈膝一福,就轉身抱着她急匆匆的出宮去了。
宋楚兮回去的路上都的很慢,閒庭信步,磨磨蹭蹭,直到半路上舜瑛迎面趕來。
“都安排好了?”宋楚兮問道。
“是!”
宋楚兮莞爾,主僕兩個走到無人處,重新把衣裳調換過來,整理妥當了,宋楚兮才又繼續往前走去,“走吧!”
這邊花園的亭子裡,即墨勳得了舜瑜前去相邀,雖然心裡懷疑,但是舜瑜是宋楚兮身邊的丫頭,就算這件事和安壽公主與他說好的事情之間有偏差,他也知道取捨,當機立斷的放棄了安壽公主那邊的安排,過來亭子這裡“會”宋楚兮了。
只是他趕過來,一直等了有小半個時辰都沒見到宋楚兮,眼見着中午壽宴開始的時間就要到了,他終於覺得自己是被這丫頭耍了,滿心怒火的出了亭子,朝宋楚芳的寢宮方向走去。
這邊他,安心怒火,走的很快,突然就聽身後有人喚他,“太子殿下請留步!”
這個聲音是——
即墨勳腳下步子頓時僵住,反應了一會兒才狐疑的回頭,就見宋楚兮從容含笑朝他了過來。
這少女的姿容俏麗,笑容明豔,尤其這麼從容平靜的一個笑容,一看就有種與衆不同的味道,直接看的人心都酥了。
即墨勳心裡的火氣,突然就降了一半下去,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你叫丫頭去約了本宮見面,又遲遲不肯露面,這是什麼意思?是要跟本宮玩什麼欲拒還迎的把戲嗎?”
因爲今天是宋楚兮主動約見他的,他會多想了也正常,說着就上前一步,擡手就往宋楚兮臉上摸去。
“殿下!”宋楚兮不避不讓,也沒阻止他,只仍是心平氣和的笑道:“您和安壽公主很熟嗎?”
即墨勳的笑容僵在臉上,手也僵在了半空。
宋楚兮半點也不在意他的情緒,只就不慌不忙的繼續說道:“那會兒在那亭子裡,殿下您在看我,我也在看您啊,怎麼難道您沒注意到嗎?”
這句話,但從字面上來講,很有些郎情妾意的味道,可是從宋楚兮的口中說出來,即墨勳卻竟然會覺得有些無所適從。
他的臉色鐵青,冷冷的看着面前言笑晏晏的少女,一字一頓道:“你都知道什麼?”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天約見殿下,其實是想要告訴您一句話的。”宋楚兮道。
“什麼?”即墨勳道。
話一出口,臉色就更難看了——
他居然被這丫頭誘導,被她牽着鼻子走了。
“我想告訴殿下,我與您井水不犯河水,您也犯不着趟這渾水,要不然的話——”宋楚兮道,面不改色的看着他,字字清晰而冷靜,“我是赤腳的,橫豎就只有這條命最值錢,您要常在河邊走,溼了鞋子,就要貽笑大方了。”
即墨勳的視線定格在她臉上,冷冷的盯着。
這個丫頭是在警告她?她區區一個世家女子,簡直是膽大包天。
有史以來,這還他頭次被人指着鼻子當面警告,即墨勳覺得好笑,突然就不可遏止的揚聲大笑了起來。
宋楚兮只是看着他,面上表情淺淡,沒有半點被他驚嚇或是影響的意思。
這邊即墨勳笑的狂妄開懷,半晌,纔剛要開口撂下幾句狠話的時候,宋楚兮卻突然詭異一笑,提着裙子就朝前面宋楚芳寢宮大門口的方向迎過去。
即墨勳的笑容還不及收斂,扭頭看去,剛好是皇帝一行人從別的地方過來,許是被他的笑聲吸引,正都看着這邊。
“臣女見過皇上!”宋楚兮快走過去,面上神色卻是惶惶不安的道。
“你們——”皇帝狐疑的還盯着即墨勳那邊。
即墨勳不得已的就只能也趕緊整肅了儀容往這邊來,然後就聽宋楚兮慌張又不安的說道:“彭澤太子說他今天跟進宮裡來的那位侍妾不見了,到處都找不到,皇上,您看是不是叫個人幫忙找找?”
因爲即墨勳方纔那笑聲的確是有點怪,聽着是不像真的在笑,如果說他是惱羞成怒,也好像是有跡可循的。
皇帝擰眉,“不見了?”
“是啊!”宋楚兮嘆氣。
這個時候,那宮裡,宋楚芳正好和6元貴妃幾個從旁邊的偏殿裡出來。
宋楚芳是沒發現皇帝已經到了,只左右看了眼道:“四妹妹那會兒說身子不適,在我那邊小憩,我過去叫她。”
那回廊底下拐個彎就到她的寢殿了,元貴妃幾個就沒繞道,直接跟了去。
這邊門口的人羣裡,殷紹的眉頭已經擰了起來。
而端木岐,則是心照不宣的衝宋楚兮一挑眉,宋楚兮回她同樣的一個眼神,然後眼見着宋楚芳等人到了那寢殿的門口,就趕緊提了裙子快跑着衝了過去,“良嬪娘娘,是找我嗎?”
宋楚芳聽到她的聲音,整個人都傻了,正要探手去推門,手卻僵在了半空。
如果宋楚兮在這裡——
那麼,屋子裡也能聽到動靜,屋子裡的是什麼人?
宋楚芳的腦子裡整個人都懵了,元貴妃卻被那屋子裡的聲音刺激的不輕,怒喝一聲,“給本宮把門撞開。”
兩個內侍強行推開了門,卻不想那門根本就沒從裡面插上。
大門應聲而開,裡面大牀上一雙男女暴露無遺。
冷風灌進來,宋亞青倉惶的翻身就先滾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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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妃》女強重生的復仇文,跟這篇風格比較像,女主強大,估計喜歡這個文的姑娘都能喜歡,重點是——男主明確!沒看過的姑娘可以卻瞅瞅,應該會喜歡的╮(╯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