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顏玥一愣,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
“宮門守衛說,今天不曾得到小殿下進宮的消息。”寶琴道。
“那其他宮門呢?”顏玥問道。
“奴婢這就去問。”寶琴道,轉身預走。
“不用了。”顏玥回過神來,一把拉住了她,她自己匆匆裹了大氅下車,一面道:“我進宮去請見皇后娘娘,問一問是怎麼回事,你馬上回府,看小殿下回去沒有。”
“好!”寶琴點頭,上了車。
寶音趕緊回馬車裡翻出了顏玥的腰牌,跳下車,跟着她快步往宮門口的方向走去。
這會兒,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顏玥的身份有限,要進出宮門便要經過層層通報,她帶了寶音,站在宮門前的深雪裡,焦躁不安的等。
按照常理來說,如果真是劉皇后召見的殷桀,那麼等不到殷桀過來,就該早就差人來問了。
可是這天都完全黑了,宮裡也沒見有人查問殷桀的去處,十有八九——
這件事裡面是藏着貓膩的。
是有人假傳了劉皇后的懿旨,騙走了殷桀?可是殷桀一個孩子,帶了他去又能做什麼?就算是再如何膽大包天的人,總不能是劫持了堂堂皇長孫來意圖勒索銀錢吧?
這可是吵架滅族的大罪,不可能有人不要命的。
那麼就只有一種可能了——
顏玥越想就越是心驚,但苦於她自己此時力量微薄,便只能是勉強安耐下心思的等着了。
進去遞牌子的侍衛去了差不多有辦個時辰才匆匆折返,“承微娘娘,皇后娘娘有請。”
“好。”顏玥趕緊收攝心神,匆忙進了宮門。
劉皇后那邊對她的印象一直不錯,聽說是她來了,半分也沒爲難,直接命人擡了軟轎來接。
顏玥坐在轎子裡,也還是心急如焚,苦熬着好不容易到了鳳鳴宮。
彼時,劉皇后那裡的晚膳纔剛擺上。
她坐在桌旁正要起筷,外面顏玥已經快步走了進來,“婢妾見過皇后娘娘。”
劉皇后擡眸看過去一眼,加她面色焦灼,就不由的多了幾分用心,“這個時辰了,你怎麼突然請見?是——”
“擾了娘娘用膳,是婢妾的不是了,婢妾在這裡給娘娘請罪了,可是娘娘,婢妾着實是不得已。”顏玥道,又給她行禮請罪,也容不得繞彎子,直接就上前一步道:“娘娘,傍晚的時候,別切聽說午後那會兒長孫殿下被您傳召進宮了,不知道是否真有此事?”
劉皇后一愣。
旁邊侍候的樑嬤嬤已經開口道:“哪個奴才傳的話兒?今日這樣的天氣,出門一趟都難,娘娘幾時傳過小殿下進宮了?”
雖然一早就有了這樣的預感和準備,顏玥也是倒抽一口涼氣,腳下一步後退。
“承微娘娘!”寶音趕緊扶了她一把。
劉皇后這時候也覺出不對勁了,放下筷子站起來。
這時候,就聽外面有內侍見這嗓音道:“太子殿下到——”
殿中的幾人倉促回頭看去,就見外面宮燈迷離的光暈之下,殷紹和安意茹各自裹着大氅,急匆匆的捲了進來。
“殿下——”顏玥搶先迎上去一步,神色焦灼的看他。
殷紹看她一眼,明顯是心領神會,卻沒說什麼,只徑直越過她,走到劉皇后面前,“母后——”
劉皇后這個時候已經着了慌,連忙道:“顏氏說有人傳了本宮的懿旨過去你府上,桀兒——”
“兒臣已經命人去查了。”殷紹道。
他的話,都不需要說的太明白。
劉皇后聞言,頓時就是你腦中一陣暈眩,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
“娘娘!”樑嬤嬤和幾個宮女連忙扶着她,退到後面的軟榻上坐下,一面給她撫着胸口順氣一面勸道:“娘娘您先別急,千萬要當心自己的身子。”
“殿下!”顏玥也是心口冰涼一片,走過去,拽住殷紹的袖子,迫切道:“小殿下是被什麼人帶走了嗎?他還沒回府?”
殷紹冷着臉,不說話。
他這一路騎馬過來,走的很急,身上落雪被這屋子裡的熱氣烘托,全部化成了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面的金磚上。
劉皇后心悸的毛病隱隱有些要發作的趨勢,隻眼神迫切的看着他。
這個時候,殷紹也似乎完全是完全的無計可施。
顏玥的心裡亂糟糟的。
且不管殷桀是不是廖容紗生下的孩子,她都畢竟是她親手帶大的,一時之間,根本就割捨不掉。
這一刻,胸中積壓了整天的鬱氣就在一瞬間上升到了極致,她忽而就一個箭步衝到殷紹身後,揚手就給了安意茹一記耳光。
安意茹的爲份比她要高,又有殷紹護着她,這些年,兩任太子妃都沒叫她受過這樣的委屈。
那一巴掌,顏玥用了全力。
啪的一聲,響亮至極。
安意茹的臉上火辣辣的,捂着臉半天沒有回過神來。
顏玥已經怒不可遏道:“你是怎麼照顧小殿下的?隨便什麼人,你就都由着他們把小殿下帶走嗎?”
“你敢打我?”安意茹怒火中燒,紅了眼睛,猛地擡起頭來,眼神中都透着陰狠。
殷桀不見了,如果落在了居心叵測之人的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這個時候,這女人居
這個時候,這女人居然還只一心的爲了這一個巴掌計較?
劉皇后本就對她成見頗深。
安意茹擡手就要打回去,劉皇后已經冷聲喝道:“安氏,你敢放肆?”
安意茹還是怕她的,手掌擎在半空,突然就僵住了,她緩緩的跪了下去,卻不敢和劉皇后爭辯什麼,只委屈不已的看向了殷紹道:“殿下,這件事,妾身真的不知情,來人帶了母后宮中的令牌,有傳了母后的口諭,妾身難道還能攔着小殿下進宮來給皇后娘娘請安嗎?”
皇后宮裡的令牌,的確是她抗拒不了東西,可是現在的問題是——
殷桀被人擄劫了。
“樑嬤嬤——”劉皇后努力壓着胸口,還是覺得心跳加速,一顆心彷彿要跳脫出來了一樣。
“娘娘別急,奴婢這就去查。”樑嬤嬤常年在她身邊,對她的一言一行都能準確推演,趕緊走出去,對院子裡掃雪的奴才們道:“都別忙了,馬上去傳信,把咱們宮裡所有的內侍都叫過來,一個也不能少。”
“殿下——”安意茹是怕極了劉皇后要把這筆賬算在她的頭上。
顏玥卻已經忍無可忍道:“就算來人帶了皇后娘娘的令牌和口諭,你拒絕不得,這樣大冷的天氣裡,小殿下進宮,你爲什麼不跟着?順便過來給皇后娘娘請個安,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殿下將小殿下交給你來照料,你便是這麼照料他的?這樣的天氣裡,隨隨便便就把他交給你不認識的人帶走了?安意茹,你到底是沒長腦子,還是根本就是居心不良,故意這麼做的?”
事關殷桀,她是真的惱怒,故而出口的話生生犀利,直接就將安意茹罵的擡不起頭來。
但是在這件事上,安如意是真的覺得委屈。
她被迫照顧殷桀,這些天已經是勉強爲之,苦不堪言了。打從心底裡講,她是真的將那殷桀看成是個燙手的山芋,雖然之前她是動過要將孩子弄過來的心思,可是殷紹在那樣的情況下成全了她,反而叫她惶恐,只想儘快甩掉這個包袱。
她待殷桀,哪裡會是真心實意?又唯恐照顧不周而引發殷紹的不滿,故而每一日都過的甚是苦悶。
今天有人開請殷桀進宮的時候,她根本就不想應付,而且又是劉皇后要召見,她不能攔着也更不想過來自討沒趣,直接就讓來人帶着殷桀走了。
只是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會出了這樣的差錯。
冒充劉皇后的信使,去太子府裡帶走了皇長孫?這樣的事情前所未聞,簡直就是匪夷所思的。
哪怕就是現在想來,安意茹也覺得難以相信。
顏玥的質問,她無從反駁,但卻更是加重了劉皇后對她的不滿。
劉皇后的身子歪在軟枕上,用一種陰冷且痛恨的眼神死死的盯着她,咬牙切齒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指的她和人勾結,裡應外合的弄走了殷桀嗎?
安意茹的心口劇烈一跳,惶恐又不可思議的趕緊給她磕了個頭,“皇后娘娘明鑑,婢妾承認,是婢妾在照顧長孫殿下的時候有所疏漏纔給了賊人可乘之機,可是這裡的天子腳下,婢妾是真的沒有想到有人居然敢冒用了母后的名義,就那麼堂而皇之的去太子府擄走了小殿下。皇后娘娘要責怪臣妾照管不利之罪,婢妾領受,可是婢妾絕對沒有做過對不起殿下的事。”
安意茹是有這個理由不待見殷桀,但是她卻肯定沒這個膽子和人一起串謀來坐下這樣一件事的。
劉皇后雖然心知肚明,但是殷桀的事情給了她太重的打擊,逼的她不得不找一個人來出氣。
誠然,安意茹就成了現成的出氣筒。
“你還敢跟本宮頂嘴?”劉皇后盯着她,陰測測的冷笑出聲。
安意茹心裡打了個哆嗦,還不等說出話來,劉皇后已經厲聲喝道:“來人,給本宮掌嘴!”
站在門外的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立刻衝上來,一左一右的將安意茹按住了。
安意茹很清楚劉皇后是要找她的茬兒,也不多做不用功的去求她,而是倉促的轉向了殷紹:“殿下——”
按照往常的習慣,殷紹的肯定要護他的。
而殷紹也的確是就要開口求情的,恰在此時,院子外面見到馮玉河頂着滿身風雪快步走了進來。
殷紹也就顧不得安意茹了,趕緊迎上去一步,“如何?”
“找到帶走長孫殿下的人了,不過——”馮玉河道,面色非但不見輕鬆,反而是沉重無比的嘆了口氣,“殿下還是親自過去看一眼吧。”
殷紹什麼也沒說,直接快步衝進了外面鋪天蓋地的風雪裡。
“婢妾告退。”顏玥趕緊給劉皇后行了禮,也小跑着去追他。
這邊的大殿裡,宮婢已經對安意茹動起手來,連着幾個巴掌下去,安意茹的嘴角就滲出血來。
殷紹一走,她自知求告無門,也就不再告饒了。
雖然上回與殷紹神談了一次之後,劉皇后已然知道殷紹也非是被她迷惑,但是這個女人凡事都仗勢殷紹,這也是劉皇后最不能忍的。
兩個婆子撤了手,安意茹就摔在了地上,委屈的不住落淚。
劉皇后冷冷看着她,一擡手道:“把這賤人給本宮關到小佛堂裡,讓她卻給皇長孫祈福,桀兒沒事也就罷了,否則——就不用叫她出來了。”。”
“是,娘娘!”兩個婆子上前就架了安意茹起身。
安意茹也不費勁跟她求饒,一條死狗一樣被人拖了下去。
這一次,她也着實是無計可施,怎麼都沒有想到,就這麼樣就先惹上了一場無妄之災了,好端端的,到底是什麼人這樣大膽,公然就進太子府帶走了殷桀?
不過對方既然敢做,顯然就是不會計算後果的,這樣一來,殷桀就註定是凶多吉少了,那麼她——
她難道還要去給那個賤種陪葬嗎?
不行!她纔不要!
安意茹的心裡突然恐慌了起來,被人拖進了院子裡,她方纔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剛好一把抓住站在臺階下面的樑嬤嬤的袖子,大聲道:“我要見殿下,這件事和我沒有關係,殿下他是知道的——”
這個女人,居然到了這個時候都不知道尊敬皇后?她難道不知道劉皇后最恨她的是哪一點嗎?
樑嬤嬤冷冷的看着她,那眼神,銳利的刀子似的,卻又分明透着嘲諷,幾乎都能真實的刺痛在安意茹的身上。
安意茹被她臉上表情駭住,手指不由的縮了一縮。
樑嬤嬤就一把扯開她的手,盯着她一字一頓的說道:“太子殿下的身份是尊貴,可再怎麼樣,皇后娘娘也是他的生母,太子殿下孝敬娘娘,那是孝道。良娣娘娘,看來真的是因爲安太傅死的太早,連禮義廉恥四個字都沒教會了你。你只是太子殿下的侍妾而已,就幾次慫恿着殿下來忤逆皇后娘娘?你能活到現在,真是該感謝咱們娘娘仁慈大度。”
安意茹不是不想和劉皇后之間搞好關係,可是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不待見她。她又頗有那麼幾分心氣兒,再仗着殷紹的寵愛,便懶得低三下四的過來討好了。
這些年,的確是因爲殷紹無條件的寬容讓她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樑嬤嬤的話,字字誅心。
安意茹聽的腦中一聲一聲,不斷的有驚雷炸開。
樑嬤嬤已經甩開她的手,對拖着她的兩個婆子命令道:“好好看管,不管以後還用得着用不着了,都好生的教一教她規矩。”
她那眼神,根本就像是在看一個死人一樣。
安意茹的心裡一陣一陣的發冷,轉眼已經被拖了下去。
殷紹一行急匆匆的出宮,是在城東的一處偏僻的暗巷裡面見到了所謂劫持了殷桀的人。
借走殷桀的馬車停在巷子裡,附近還有被深雪掩埋了大半的幾具屍首。
這會兒幾個人都已經被蔣成海帶人扒出來了,這樣冷的天氣裡,屍身早就僵硬住了,傷口處的血跡也都被大雪蓋住。
“殿下!”蔣成海將一個小太監的屍首踢了一腳,“馮管家已經確認過了,就是這個人去咱們府上帶走小殿下的。”
馮玉河只是汗顏,“都是屬下的疏忽,實在是——”
其實不是他不夠小心,只因爲誰都不會想到有人會到太子府裡去把人帶走,並且爲了保險起見,除了殷桀身邊的四名婢女和隨從,他也額外又多派了八名侍衛護送。
只是——
現在,這些人全部橫屍在這裡了,加上那個小太監,一共十七具屍體。
“咱們府裡的人,全部被滅口了,馬車內外屬下也已經帶人查過一遍,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再加上今天雪大,我們來的時候,這裡連腳印都沒有,更是無從追蹤。”蔣成海道,舉目四望,一籌莫展,“咱們府邸到這裡,半個時辰都不用,這些人都死了又半天了,這會兒又沒有線索,實在是要追蹤都無從下手的。”
殷紹抿脣不語,冷着臉沉默了許久,然後就又轉身往巷子外面走,“帶上那小太監的屍首,回宮。”
是了,確認這小太監的身份而也是一條渠道。
蔣成海趕緊命人把那屍首搬了,跟他進宮,這邊馮玉河則是留下來將自己人的屍首拉回去安葬。
顏玥亦步亦趨的跟着殷紹。
殷紹上馬前,忍不住的回頭看了眼。
“殿下,我——”顏玥連忙就要開口,殷紹已經道:“你別跟着了,先回去吧。”
他說話,從來就說一不二。
“殿下——”顏玥還想要爭取,他卻已經翻身上馬,帶了人進宮去了。
顏玥不敢強行跟隨,只憂心忡忡的扯着脖子張望他的背影。
“小姐,這大冷天的,您已經在外面奔波一天了,反正又幫不上忙,還是先回去等消息吧。”寶音走過來,勸道。
顏玥從遠處收回視線看了她一眼,面上神色卻透着明顯的幾分苦澀。
寶音看見她臉上這般模樣,心中便是起了深深憂慮的情緒,試探着開口道:“小姐,您怎麼了?”
“你覺得今天這事是誰做的?”顏玥突然問道。
“啊?”寶音不解。
顏玥突然就閉上眼,越發苦澀的笑了出來,一步一步踩着深雪朝等在後面的馬車那裡走過去,“走吧,我們回去。”
寶音總局的她方纔是有什麼話要說的,便就滿心狐疑的扶着她上了車。
大部分的人都跟着殷紹進宮了,這裡馮玉河又帶了人在這裡善後,顏玥就沒有用人護衛,直接叫了車伕駕車,折返太子府。
一路上,她面上神色都透着幾分悲慼之色,看上去,莫名顯得哀涼。
“小姐您先彆着急,
先彆着急,還是等一等宮裡的消息吧。小殿下的身份貴重,就算有什麼人居心不良,也未必就敢真的動他,太子殿下已經能找他回來的。”寶琴低聲勸道。
顏玥卻是一直都是那樣一種神情,沉默着不置一詞。
這邊殷紹進了宮,就直接帶了那內侍的屍首去了劉皇后那裡,彼時樑嬤嬤已經將她宮裡所有的內侍都叫出來查問了一遍,她宮裡的人卻是一個不少的。
皇長孫被人擄劫,這件事絕對的茲事體大,不驚動皇帝是不可能的。
這會兒皇帝正陪着劉皇后一起等在鳳鳴宮裡,聽了殷紹的話,當即下令,“把各宮的主事太監都叫過來,讓他們一一辨認,看看這是哪個宮裡的奴才。”
“是!”高金立領命,趕緊下去傳話。
這個消息突然瘋長,很快的傳遍了整座宮城。
元貴妃這邊的消息來的莫名晚了些,彼時她正準備就寢,聽說皇帝傳令來帶走了她宮裡的太監總管,立刻便是睡意全無。
“娘娘。”吉祥和如意兩個連忙上前。
元貴妃揚手就給了跡象一記耳光,“太子已經進宮兩趟了,爲什麼不早告訴本宮消息?”
“奴婢也不知道啊。”吉祥捂着臉,卻不敢哭,“以往太子也有隨時進宮給皇后請安的時候,他來的時候什麼異常也沒有,奴婢們這邊也沒人過來通稟,所以——”
元貴妃冷着臉,也知道這時候再責難她們也無濟於事,想了想就怒道:“別冷着了,你趕緊出宮去一趟,告訴懷王,讓他小心這些,皇后和太子要發難了。”
“啊?”兩個婢女愣了一愣。
“還不快去?”元貴妃大聲斥責。
吉祥再不敢耽擱,趕緊搶着出了門。
元貴妃下了牀,惶惶不安的在屋子裡來回踱步。
如意趕緊找了件衣服給她披上,這個時候已經反應過來道:“娘娘,你是說是太子和皇后自導自演了這一場戲,利用皇長孫來引發陛下對咱們殿下的懷疑,進而——”
“那太子是什麼人?如果不是他有意縱容,有什麼人能真的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他的府裡帶走了堂堂皇長孫?除非是他放水,否則誰都不可能做到。”元貴妃道,燈影下,一張姣好的容顏看上去竟然多了幾分猙獰。
“可是他能做什麼?娘娘懷疑他要嫁禍咱們殿下?皇長孫可是他唯一的嫡子,他真捨得那孩子?”如意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殷紹和殷化之間鬥了多年,他如果要用這一招,根本就不會等到今天。
很狂皇帝對殷桀頗有好感,殷紹怎麼捨得把這麼好的一張王牌給折了?
何況——
如意越想就越是覺得此事不合理,“就算太子殿下帶進宮裡來的太監他能硬是和咱們宮裡扯上關係,可皇上也未必就會相信的。如果是咱們要做什麼事,又怎麼會用自己宮裡的人,這豈不是不打自招。如果太子殿下打着這樣的主意,恐怕皇上就要先懷疑是她居心不良了。”
“他哪裡需要捨棄那孩子?”元貴妃道,說着就憤懣的一巴掌按在了桌角上,“八成是即墨勳的行蹤暴露了。”
如意聽了這話,忽而便是惶恐的白了臉。
元貴妃就咬牙切齒的繼續道:“他故意封鎖了我的消息,不讓我提前給懷王通氣兒,現在他根本就不需要在宮裡嫁禍給我,只要藉着孩子失蹤這個名頭,就能煽動皇上下令他在城中隨便搜查。”
到時候一旦翻出了即墨勳,殷紹的目的也就達到了。
殷淮和他國皇族勾結,這就絕對是皇帝不能忍受的。到時候風向馬上就會變的,殷桀到底是怎麼找到的就會變得無關緊要,皇帝反而會一力追究殷樑和即墨勳之間的牽扯。
殷紹這一招,其實不算高明,但卻立竿見影。
元貴妃越想就越是惱怒。
如意只能安慰她道:“娘娘先別急,事情不是還沒到那一步嘛,也許不會有事呢。”
可殷紹既然發現了,又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元貴妃也還是一籌莫展。
懷王府。
吉祥喬裝出京,以最快的速度趕了過去。
本來殷樑和梅氏那邊已經睡下了,只是沒等吉祥過來,卻是被即墨勳先一步過來給吵醒了。
他來的突然,並且橫衝直撞,根本就不等府裡的下人稟報就直接進內院。
殷樑和梅氏匆匆起身,殷樑披了衣裳就迎了出去,彼時即墨勳已經走到了院子裡。
房門打開又合上,雖然只是房門開啓時候的匆匆一瞥,即墨勳也是不由的愣了愣,隨後神情玩味的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打趣道:“本宮進京的時候會聽說懷王府中的側妃素有京城第一美人兒之稱,您把她藏的這麼緊,是怕被別人看了去嗎?”
他這個人,風流成性,這樣調侃的話,信手拈來。
殷樑頓時就黑了臉,繫好衣帶,擡頭看向了他道:“太子殿下深夜過府,是有什麼指教嗎?”
“哦。指教不敢當,只是本宮在京這麼久,一直麻煩懷王殿下,今天剛好機會得當,就想着順手還給您一個人情。”即墨勳收攝心神,倒是有些神秘的眨眨眼,賣了個關子道:“擾了殿下的好事,您也先別惱,麻煩跟本宮走一趟吧,想必也會覺得值得了。”
殷樑是不覺得他
是不覺得他會有什麼好事,並沒有動,只看着他,等他的進一步動作。
即墨勳卻故意沒有多言,轉身就走。
殷樑到底是心裡好奇,耐不住的就給樑剛使了個眼色。
樑剛會意,馬上去準備,一行人冒雪出了門。
爲了保險起見,即墨勳並沒有一直住在懷王府,這兩天已經搬到了一處絕對是其他任何人都絕對難以想象到的地方。
一行人從後門出來,這個時候,風雪已經停了,只是地面上積雪太厚,走起來不那麼便利。
雙方都沒帶着太多的人,七八個人從幾處偏僻的巷子裡走過,穿過大半個天京,最後去的地方竟然是皇廟。
皇廟那一帶地處偏僻,並且又因爲隸屬於皇家,不是隨便什麼人能夠入內的。
即墨勳帶着殷樑從側門進去,連着穿過兩個院子,進了後面一個不起眼的院子裡,直接走到右邊的廂房門前止步。
殷樑跟過去,狐疑的遞給他一個詢問的眼神。
即墨勳笑了笑,一擡下巴,他的隨從就上前在窗紙上開了個小洞。
即墨勳負手而立,帶着一種得意的神情,“殿下自己看吧。”
殷樑很不喜歡他這樣的故弄玄虛,但一拗不過自己的好奇心就狐疑的走過去,彎身朝那空洞裡一看,頓時就變了臉色。
“你——”他霍的回頭,難以置信的看向了即墨勳。
即墨勳就笑了,“我送給殿下的這份禮物,殿下難道不滿意嗎?”
“你知不知道你這是在做什麼?”殷樑壓抑着嗓音低吼,想發怒,又唯恐動靜大了被裡面的人聽到。
殷桀雖然是個孩子,但是五歲多的孩子,他們又見過幾次,唯恐他會記得自己的聲音。
即墨勳居然囚禁了殷桀?他是怎麼做到的?
殷樑這一刻,幾乎是恨不能一拳打過去。
這個人,實在是太無法無天了。
即墨勳自然知道他想的是什麼,就又繼續笑道:“看來懷王殿下並不領情啊。”
“你把他弄過來,到底要做什麼?”殷樑壓抑着嗓音道,拽了他,快步走了出去,去到了隔壁的院子裡。
即墨勳很配合的跟着他走到無人處,脣角重新牽起的笑容中就帶了幾分冰冷道:“宮裡出了什麼事我不知道,太子府裡出了什麼事我也不知道,只是我的人今天午後偶爾在街上截殺了一隊鬼鬼祟祟的人馬,拿下了這個孩子。懷王殿下,懂了嗎?”
殷樑聞言一愣,但是他的反應卻是極快,馬上發現了整個問題的癥結所在,擰眉道“你是說這孩子午後就被你拿在手裡了?”
“是啊!”即墨勳點點頭,語氣卻是輕快又帶着調侃,“堂堂皇長孫,太子唯一的兒子,失蹤了大半日了,他府中居然半分動靜也無,這消息遮掩的不可謂不嚴實的。殿下不覺得奇怪嗎?”
按照常理來說,不可能殷桀失蹤半天了太子府裡還風平浪靜,早就應該翻了天了。
這說明了什麼,是有人故意封鎖消息,將這個消息給壓住了。
是殷紹!
一定是殷紹的意思。
他的兒子失蹤了,他不着急?居然還能壓制住了消息這麼大半天的,一點痕跡也不露。
“不過傍晚的時候,太子帶人進宮去了,應該這消息馬上就要從宮裡傳開了。”即墨勳說道,那神色分明是意有所指的深深的盯着殷樑。
殷紹特意瞞着消息,這個時候突然發難,明擺就是衝着他的。
殷紹要用這個孩子做餌,來坑死他!
他是真夠狠的,也真能夠捨得出去。
殷樑的面色陰沉,莫名就帶了幾分陰冷的殺氣,然後就看向了即墨勳,冷冷道:“明知道是他要針對我的,你居然還配合他?太子殿下,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辦法,等我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即墨勳挫敗的嘆一口氣,緊跟着又是話鋒一轉,“不過既然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太子既然已經出招,殿下難道就甘心白白的被他算計嗎?”
殷樑在大事上,也是很有決斷的,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冷笑道:“你說的對,既然他敢下了餌料,本王就沒有平白被他暗算的道理,他丟了餌下來,難道還想收回去嗎?這世上哪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可不是?”即墨勳笑了笑。
殷樑舉步往院子外面走,走了兩步,卻又突然想起了什麼,回頭看着他道:“你既然明知道他要做什麼,也有意替我出這一口氣,爲什麼不直接動手,而偏要把本王叫到了這裡來?”
“你們兄弟之間的事情,本宮插手,就不合適了。”即墨勳道,他的確是要看着殷樑親自動手的,這樣一來,也算是拿住一個把柄。殷樑知道,他也不刻意隱瞞。
橫豎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了,殷樑也是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只冷笑了了一聲,就疾步出了屋子。
這黃廟裡,平時的守衛就不多,再加上即墨勳住在這裡,殷樑就暗中將原來的守衛都遣散了,只留了即墨勳的人在。
他匆匆出了院子,在拐回隔壁的院子裡。
因爲這裡不可能有外人察覺,即墨勳身邊的人手又有限,再加上殷桀就只是個孩子,也不擔心他能怎樣,他就沒特別的安排守衛。
殷樑本來也沒當回事,只進了院子,卻見正對門口那邊的
門口那邊的窗戶居然開了一道很小的縫隙。
這窗子明明該是鎖上了的。
他的心裡頓時生出一種不好的預感,快步衝過去,踹開房門衝了進去。
顏玥猜到了殷紹的用意,半路就叫車伕折去了懷王府。爲了怕人發現,她不敢明着跟蹤,故而就落後很大的一段路,只是好在這天下了雪,只跟着馬蹄印一路就能追蹤,倒是叫她歪打正着的跟到了這裡。
因爲早兩年的時候陪廖倩華來給太皇太后燒過佛經,所以皇廟這裡的佈局她基本知道,就從隱蔽處摸了摸進去。
趁着即墨勳和殷樑去了隔壁的院子裡說話,她翻窗進去帶走了殷桀。
那孩子受了驚嚇,被她一勸,居然就沒做聲,方便了她逃出。可是她這邊纔剛出來,殷樑後面就已經追了出來。
遠遠看到一個人倉促的背影在黑暗中,他也不待分辨來人的身份,直接就大手一揮,怒喝道:“來人!給我殺了他們!”
樑剛帶人火速衝過來。
即墨勳也聽了動靜從隔壁的院子裡奔出,“怎麼?”
“有人闖進來了,孩子被帶走了。”殷樑道,面目陰冷,殺機四伏。
橫豎殷紹是要加一個罪名給他了,殷桀既然落在了他的手裡,不殺也沒人領情,不管怎樣殷紹都會賴給他。
與其憑空背黑鍋,不如坐實了這個罪名再說,到時候就是栽了也不覺得虧。
這時候顏玥已經抱着殷桀匆忙的奔進了前面的院子裡,樑剛趕緊帶人去追。
顏玥來的匆忙,也沒有任何的準備,這一刻,她根本就沒有多想,本來也沒抱着多大的希望能找到殷桀,而現在抱着孩子出來了,他反而是想——
如果實在走不脫,和這孩子一起死在這裡,對她而言也算是個不錯的結局了。
因爲無所期待,故而無所畏懼。
她只抱着殷桀用了最快的速度往出口的方向跑,不想剛剛出了一道拱門,卻被人一把拉到了旁邊。
顏玥下了一跳,黑暗中一擡頭,雖然只見輪廓,還是眼眶一熱。
“你還好嗎?”宋楚兮有些惱怒的說道。
顏玥回過神來,忽而便就心虛不已,閃躲着移開視線,“姐姐,對不起,我——”
“別說了!”宋楚兮打斷她的話,看一眼她懷中那男孩子蒼白臉和驚恐過度的眼神,便知道了顏玥不能將他棄之不顧的理由,畢竟——
這個孩子,也是無辜的。
她隔着衣物握了握顏玥的手腕,只就輕聲而肯定的說道:“跟我走!”
顏玥的眼中露出一種愧疚和感激交替的複雜的神情來,用力的點了點頭。
宋楚兮從前面探路,憑藉前世她對這座皇廟構造的印象,選了守衛空虛處取道前行,顏玥抱着孩子,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