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之內的這一場動盪,其實註定了就不能長久,大夫被逼急了,使出全身解數,很快就把文馨公主救醒了過來。
這邊文馨公主纔剛睜開眼,廖倩華就馬上大喜過望的高聲道:“你們還不住手,是哪個跟你們說的文馨公主被害了?我太子府的後院重地,豈是容你們這樣放肆的?”
她是被逼急了,這一聲,居然也是聲勢驚人。
這邊正在混戰的雙方侍衛不由的齊齊停手,紛紛回頭看過來。
躲在柱子後面的宋楚兮遺憾的嘆了口氣,然後她就若無其事的站直了身子走出來,回到了端木岐的身邊去。
她臉上表情平靜,但是那眼神,平靜之下卻分明透出幾分刻意隱藏的冷意。
端木岐微微蹙眉,看着她,低低的問了一聲,“沒事?”
宋楚兮不語,只微笑着搖了搖頭。
這邊彭澤的侍衛們被喝止,方纔的打鬥之下,雙方各有損傷,地面上七八具屍體橫躺着,血腥味彌散,裡面的一衆賓客也都還是驚魂未定,神情驚慌的看着。
文馨公主被扶着站起來。
一衆的彭澤侍衛卻都傻了眼。
“公——公主?”那校尉結結巴巴的瞪大了眼睛。
文馨公主纔剛醒過來,一時還分辨不清楚這裡的狀況,這個時候,一直凡事退讓的殷紹卻突然一反常態,語氣冷厲的開口命令道:“來人!給本宮把這些彭澤人全部拿下!”
院子裡有一批前來支援的侍衛趕到,劍拔弩張的衝進來,不由分說就將彭澤的那批龍庭衛給團團圍住了。
文馨公主的婢女白筠連忙在她耳邊將事情的大致經過說了,溫馨公主的心頭一顫,不由的又是臉色一白,當即上前一步來道:“太子殿下,這是個誤會——”
“是不是誤會這都不重要,本宮只追究自己眼前看到的。”殷紹冷聲打斷她的話,卻是半分情面也不留的,他的面容冷酷,再度重複,“還愣着幹什麼?繳了他們的兵刃,全部打入死牢關起來。強闖本宮的府邸,還當衆行兇?彭澤的龍庭衛是嗎?你們當真是好大的能耐。”
這件事發展成這樣,鬧不好就真要引發兩國衝突了。
文馨公主心裡一怕,連忙上前爭辯道:“太子殿下,他們都是本宮的侍衛,你將他們全部看押起來,那麼接下來本宮在這天京之內的安全要由誰負責?”
“公主你是彭澤的來客,本宮自然不會叫你有任何的損傷,橫豎你現在還有傷在身,今晚就留在本宮的府邸上,等着太醫過來診治吧。”殷紹道,與其強勢,不容人拒絕。
說話間蔣成海等人已經沒再遲疑,將那些彭澤侍衛五花大綁着帶了出去。
殷紹冷着臉舉步往外走,一邊道:“今天的這場宴會,是本宮招呼不周,讓諸位都受了驚嚇,今天就到此爲止,本宮這就安排人送各位出府。小七,柔嘉,你們兩個,馬上跟隨本宮進宮去嗎面見父皇,當面陳情此事。”
柔嘉公主的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去見皇帝?皇帝會怎麼處置她?
她下意識的想要反駁推脫,但是這個時候的殷紹,渾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子殺氣,只看她的背影不用去看他臉上表情,柔嘉公主也是心裡打顫,違逆他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
殷紹當先大步往前走,文馨公主反應過來,就惱怒的追出去一步,大聲質問道:“太子殿下,您這是要軟禁本宮嗎?”
殷紹止了步子,卻沒回頭,只冷笑了一聲道:“本宮是爲了確保公主殿下的安全。”
然後就不由分說的大步出了門。
柔嘉公主腿腳發軟,被婢女架着,跟了出卻。
殷述那熊孩子這會兒還一臉的嚴肅,走前,卻不忘回頭狠狠的瞪了宋楚兮一眼。
殷紹一旦強勢起來,其他任何人都無能爲力。
廖倩華趕緊安排人送了客人們出府。
這邊文馨公主咬着嘴脣,一臉憤怒的站着,卻是完全的無計可施。
端木岐從旁看戲看了半天,剛要招呼宋楚兮走人,不想宋楚兮卻突然舉步走過去,站在了文馨公主的面前,語氣不冷不熱的主動提議道:“不如我留在這裡跟你作伴吧!”
文馨公主一愣,滿是防備的看着她。
“公主殿下在這裡也每個相熟的人,您不是心裡不安嗎?我留下來陪你一晚?這樣多少能有個照應。”宋楚兮就又笑道。
廖倩華是覺得文馨公主現在半死不活的,留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就是個麻煩,見到宋楚兮主動湊上來,想都沒想的就點點頭道:“那你們就一起留下吧。郇媽媽,你帶人把芙蓉園收拾出來,安置她們吧。看看缺什麼就添置,然後把大夫也帶過去,再給公主好好看看,晚點等太醫來了,本宮再叫人直接送過去。”
說完,就又滿是歉意的親自走到端木岐的面前道:“端木家主,今天的事情讓您受驚,真是抱歉,本宮這裡還要收拾,就不留你了。”
宋楚兮自己剛剛自作主張了,這會兒自然要自覺的來籠絡端木岐。
端木岐那臭脾氣,實在也是不好處理,如果不能給他把毛順下去,他說是強行將她扛着離開都有可能。
宋楚兮的心裡無奈,於是就只能耐着性子走過來道:“我送你出去吧!”
廖倩華看見他兩人在一起就覺得礙眼,於是趕緊敷衍道:“輕煙,你去送端木家主吧!”說完就轉身去和別的客人說話了。
她身邊的另一個婢女輕煙立刻就答應着,上前,“端木家主請!”
端木岐擰眉深深的看了宋楚兮一眼。
宋楚兮肯定不會給他解釋,就挑了下眉頭道:“走吧!”
然後就拽了他的袖子往外走。
端木岐倒是沒有過分的和她對着幹。
宋楚兮跟着端木岐把他送到大門口,端木岐還是滿臉的不高興,臨走,還是嚴詞告誡,“就這一個晚上,你老實的呆着,明天一早我來接你。”
這樣的保證,宋楚兮可給不了他,只含糊着打太極道:“這裡是太子殿下的府邸,能有什麼事啊。”
她越是這樣,端木岐就越是覺得有貓膩,就更不放心了,只就沉默不語的靜靜看着她。
宋楚兮微垂了眼睛,垂眸坐在輪椅上擺弄自己的手指頭。
她的脣角彎起一點笑,卻總帶了點冰涼和霧裡看花的朦朧。
端木岐不是看不出來她神色之間的異樣,只是很無奈,並不想強行左右她的一舉一動。他知道她的脾氣,但凡是她想做的事,不管是誰來攔着擋着都沒用。
可是明知道殷紹從一開始就沒把宋太后看在眼裡,她爲什麼還要擔着風險留在這個人的府上?
端木岐只就目色深沉的看着她,臉上神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很有些逼視的意思。
輕煙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垂眸站在後面等着。
宋楚兮終是拗不過他,只能妥協了擡頭看向他道:“今天多走了幾步路,我的腿又有點疼了,我們進京之前,青陽公子有專門給我配了止痛散,一會兒你讓長城給我送過來吧。”
回頭再讓長城過來探視一遍,他總該是能放心了吧?
“那藥就放在小姐房間靠近牀頭那邊的櫃子抽屜裡。”舜瑜連忙道。
端木岐看着她,她越是這樣好說話了,端木岐就越是清楚她是有事情就在醞釀之中。不過他對她素來就有信心,略一思忖,就嘆了口氣道:“罷了!長城沒空伺候你,舜瑜你跟着我回去取吧。”
既然她是不肯對自己坦白了,那便就索性爲她大開方便之門吧。
反正對於宋楚兮,端木岐最不缺的就是信心,這個丫頭自保的能力他還是信服的。
宋楚兮是沒想到他會突然改變態度,不由的微微詫異。
端木岐就又看她一眼道:“晚上天涼,趕緊進去吧,明天一早我就過來。”
言罷,就當先轉身上了馬車。
宋楚兮在那大門口坐着沒動,一直目送他的馬車出了巷子,這才收回了視線,“走吧!我們也進去吧!”
“是!小姐!”舜瑛推了她的輪椅轉身。
輕煙趕緊過來幫忙,一起把笨重的輪椅從旁邊車馬通行的側門裡推進去,然後一邊引着宋楚兮主僕往裡走,一邊狀似無意的笑道:“端木家主對四小姐真是關心。”
這個丫頭,實在是太無禮了。
舜瑛的目光微微一凝,不想宋楚兮卻不介意,只就與有榮焉的撇撇嘴道:“他就是小心眼兒,管的寬!”
皇帝想要橫插一槓子,來玩什麼勞什子賜婚分化他們關係的把戲,那還真是打錯了算盤。
誠然那輕煙本身也的確就是試探的意思,只是怎麼都沒想到宋楚兮居然會不否認,一時間突然就尷尬的不知該如何繼續,過了一會兒,就趕緊轉移話題道:“哦,四小姐,您和文馨公主住的院子在花園的西邊,您請請這邊走。”
宋楚兮沒有吱聲。
舜瑛推着她的輪椅不緊不慢的跟着那婢女往前走。
當朝儲君的府邸,其規模自然與一般的王府不可同日而語,待到去了住的地方,天色早就完全黑透了。
“就是這裡了。”輕煙說道,擡手一指前面的拱門。
宋楚兮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6一眼,立刻就皺了眉頭,不悅道:“太子妃娘娘的意思,難道是讓我和文馨公主擠在一個院子裡嗎?”
本來這一路上她都沉默溫順,誰想到她這突然就翻臉了?
輕煙面上笑容一僵,尷尬的扯了下嘴角,“這——”
這個時候,剛好護送文馨公主過來的郇媽媽安置好了文馨公主從屋子裡出來,她到底是資歷深,聞言也還是笑容可掬的走過來,福了一福道:“宋四小姐過來了?奴婢知道讓您和文馨公主擠在一個院子裡實在怠慢,可這個院子是所有客房裡面最寬敞的了,文馨公主的隨從多,就只能將她安置在這裡了。方纔四小姐您過來這一路上也看到了,這附近最近的院子都隔了老遠,您這身邊就留了一個丫頭——”
郇媽媽說着,就越發笑的慈祥,“今晚就委屈您將就一下吧,您二位一起住在這裡,好歹是有個照應,殿下和太子妃娘娘都能放心些。”
這宋楚兮也是夠難纏的,她自己說是要留下來照料文馨公主的,但是回過頭來就又挑三揀四的嫌棄起院子來了。
郇媽媽是廖倩華的奶孃,當年又是廖倩華母親的陪嫁,雖說是奴才,但是在下人們中間卻從來都很有地位。當然了,她辦事穩健,也是十分會做人的。
這會兒雖然心裡不屑,郇媽媽臉上也還是笑的一臉的褶子。
宋楚兮皺眉打量了一遍這間院子,最後倒是沒說什麼,只示意舜瑛推了她進去。
“四小姐您這邊請!”郇媽媽趕緊笑着搶上去,將她引着進了右側的廂房。
那廂房已經提前打掃出來了,因爲這個院子寬敞,屋子修建的也格外敞亮,所以雖說是廂房,但是和其他院子裡的正屋倒也相差無幾。
舜瑛左右看了眼,倒也還算滿意。
“枕頭被褥奴婢也都已經讓人更換過了,四小姐您看看,還有什麼需要的嗎?奴婢這就叫人去添置。”郇媽媽笑道。
宋楚兮面上一直不怎麼高興,這才懶洋洋的擺擺手道:“算了,將就吧,叫人打洗澡水吧。”
說着,就對轉向舜瑛道:“先推我去文馨公主那裡坐會兒吧!”
她是打着照顧文馨公主的幌子留下來的,表面上的功夫總要做足了。
“是,小姐!”舜瑛頷首應了,就對郇媽媽道:“那就麻煩媽媽吩咐人給我們小姐準備沐浴吧,水裡面什麼也不用加,水溫要稍微熱一點。”
“是!”郇媽媽面帶笑容的應了,舜瑛就推着宋楚兮轉身去了正屋。
待到兩人一走,輕煙就立刻冷了臉,嗤之以鼻道:“不就是個不得寵的世家女麼?怎麼瞧着這架子比公主都大?”
郇媽媽也是看不慣宋楚兮的,不過她到底老謀深算,只冷冷的橫了輕煙一眼,沒說話。
輕煙一縮脖子,趕緊垂下眼睛去。
郇媽媽吩咐了人給這屋子裡送洗澡水,然後就帶着輕煙回去給廖倩華覆命,走在回去的路上她才問道:“方纔你一直跟着送端木家主出府的,娘娘交代你打聽的話,打聽到了嗎?”
輕煙的心神一斂,連忙正色道:“那位宋四小姐看着多疑,奴婢也不敢深問,但是瞧那端木家主對她卻是十分寵愛關照的,瞧着那個意思,兩人都好像沒什麼忌諱的。”
輕煙說着,那語氣就多少有些酸溜溜的。
“這樣的話,恐怕就難辦了!”郇媽媽沉吟着嘆息一聲。
輕煙回過神來,就狐疑道:“柔嘉公主的臉傷成那樣,嬤嬤您看她還能好嗎?”
就算皇家可以以權壓人,但是端木岐作爲堂堂端木世家的家主,皇帝也不能把個毀了容的女兒迎塞給他。
“瞧着是夠嗆了。”郇媽媽想着柔嘉公主那張臉,就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然後趕緊收攝心神,遺憾的搖了搖頭。
“那這樣以來,在婚配年齡上的公主不就沒有了?”輕煙皺眉。
“這又不是你我該操心的事。”郇媽媽對這個話題的興趣不大,想了想,就突然目光一冷,“其他各院的,都回去了?”
她問的,自然就是殷紹後院的那些女人。
“是的!”輕煙提起這些女人,也是滿臉不屑,“出了這樣的事情,所有人都嚇得不輕,都各自回去歇着了,只有顏承微沒有直接回她自己的住處,這會兒——”
輕煙說着一頓,扭頭往身後花園的西北角看了眼,“這會兒她應該是在長孫殿下那裡吧!”
“若論心機手段,這顏承微還真高杆。”郇媽媽也跟着看過去一眼,目光陰了陰,諷刺的冷哼一聲,“她還真豁的出去,還真能對那小殿下掏心掏肺的,做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的來養。”
“不過做戲吧了!”輕煙冷笑,“到底就只是個上不得檯面的賤人,這樣爭寵的法子也就她能使的出來了,不過就算她現在能假惺惺的用長孫殿下拴住太子殿下的心又怎麼樣?橫豎她自己是不能生了,將來也總有人老色衰的一天,而且就她那樣的出身,小殿下現在是不懂事,將來長大了還不得要嫌棄她寒磣,指定是要將她遠遠踢開的。”
顏玥的確是很有手段,這幾年照顧殷桀無微不至,是將那孩子籠絡的牢牢的。
現在滿院子的女人都眼睛淬毒了一樣的盯着她,都在暗恨她的陰險和手段。
殷紹的太子之位穩固,殷桀這皇長孫又是皇帝親封的,按照祖制,真正被明確授予繼承權的應該是皇太孫,但是這位成武帝天生就多疑善變,其實在他這裡,他肯給殷紹的長子這麼一個稱號,就已經等同於又給了他今時地位的另一重保障了。
顏玥的出身,讓這太子府後院裡的所有女人都看不起,本來這個女人生不出孩子來,讓她得寵個幾年,殷紹的新鮮勁兒一過,她那下場還不是悽慘無比的?正是因爲這樣,所以殷紹一開始帶她回來的時候,廖倩華等人誰都沒有把她看在眼裡,最後卻是誰也沒有想到這女人竟會出奇招,把主意打到了殷桀的身上。
現在小皇孫特別的依賴信任她,殷紹也爲此而額外的給了她許多的寵愛,想一想,將來一旦皇長孫長成,殷紹繼任爲帝之後,長孫就是太子了,顏玥籠絡住了他,那不是得了這天底下最硬的靠山?這可比什麼寵愛要有保障的多。
現在安意茹那些人是反應過來了,可是反應過來也已經晚了,只能一個個的背地裡咬牙切齒。
“唉!”郇媽媽嘆一口氣,囑咐道:“一會兒到了娘娘面前,說話注意點兒分寸,咱們娘娘現在這心裡頭也是不靜。”
“是!媽媽放心,奴婢知道分寸的。其實娘娘真的不必和那些賤人們一般見識的,不管現在殿下寵愛誰,只要來日娘娘能夠順利生下個小皇孫,眼前的所有困境就全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兩人一路說着話,回去給廖倩華覆命。
這邊的院子裡,舜瑛扶着宋楚兮的手進了文馨公主住的屋子裡。
彼時文馨公主剛喝了大夫給他開的一劑解毒藥的湯藥,昏昏沉沉的睡着。
“宋四小姐!”見到宋楚兮主僕進來,她的婢女們連忙轉身行禮,但是爲了怕吵醒了她,卻都刻意把聲音壓的很低。
文馨公主身邊的,處了一個心腹的大宮女白筠,另外還跟了八個二等宮女。那白筠雖然忠心,但卻是個不經事的,主持不了局面。這會兒主子出了意外,九個人全都六神無主的圍在她的牀榻旁邊,一個個都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愁眉不展,憂心忡忡。
宋楚兮徑自走到牀邊。
這文馨公主平時臉上的妝容都化的比較豔麗,這會兒卸妝之後,才見着她的一張臉有些瘦弱,再加上體內有餘毒未清,她的臉色很差,大概是因爲喝了藥的緣故,額頭上泌出一層稀罕,正睡的不很安穩的樣子似的皺着眉。
“大夫怎麼說的?”宋楚兮問道。
“大夫說公主只是身子弱,又受了驚嚇,所以情況有些不穩定。”白筠道,目光一刻不離的盯着文馨公主,“剛剛奴婢已經給公主餵了藥了,說是讓出一出汗,慢慢的就會好的。”
殷紹肯定是不能看着文馨公主在他的府邸裡發生意外的,所以宋楚兮也放心,確定文馨公主一定不會有生命危險。
“嗯!那你們就好好伺候着吧,一會兒宮裡應該還有太醫過來。”宋楚兮道,臉上表情淺淡,也並不怎麼關心的樣子。
這個時候,外面剛好一個東宮的婢女走到門口,小聲的稟報道:“宋四小姐,您的洗澡水給您準備好!”
“知道了!”宋楚兮應了,然後就舉步往外走,“我先回房去沐浴,一會兒如果公主醒了你們再去叫我。”
“是!”白筠帶頭答應了,一羣宮婢還都是緊張不已的圍在文馨公主的牀邊。
宋楚兮目不斜視的從那屋子裡出來,回了右邊的廂房。
屏風後面水霧嫋嫋,擺着一個黃花梨木的大浴桶。
宋楚兮走過去,一邊脫衣服一邊皺眉看了眼那大半桶熱水,就又隨口吩咐舜瑛道:“我今天有點累,想多泡會兒,你去看看再給我提兩桶水來備用吧。”
她這是有意要支開自己呢,舜瑛又不是第一天跟着她了,這時候就是心裡一緊,卻又不敢點破,服侍她進浴桶裡泡着了,就順從的轉身退了出去。
宋楚兮聽着她的腳步聲,稍稍閉目默數了幾下,然後就起身跨出浴桶,飛快的擦淨身上的水漬,撿了中衣穿上。
她今天進太子府赴宴,身上裡三層外三層穿着的衣裳都是負累,宋楚兮果斷的挑出其中一件暗紅深衣利落的穿上,想了想,又從衣服堆裡撿起那條深紫色的宮絛塞進袖子裡,然後就取過扔在外面睡榻上的黑貂皮的大氅穿上,推門走了出去。
文馨公主的宮婢全都擠在她的屋子裡伺候,這就給她提供了極大的便利,她裹了大氅快步出了院子,敏銳的左右看了眼,確定周遭無人盯梢,出了院子就拐進了花園。
舜瑛躲在院子外面,她不敢跟宋楚兮太緊,確定保持要了一個安全的距離才連忙提力追上去。
宋楚兮進了花園就直接往北邊行去。
舜瑛一直和她保持距離,眼見着她拐過那小徑的盡頭,片刻之後,快步走過去,卻赫然發現那後面空空如也,一條鵝卵石的小路從兩邊種植着梅樹的花園裡橫插而過,月上中天,月光灑了一路,看上去風景靜美,賞心悅目。
舜瑛的心裡一慌,就連忙提了裙子去追。
待到她奔過去之後,宋楚兮才從旁邊的一座假山後面站直了身子,隱晦的笑了笑,然後一轉身,就從被那假山擋在後面的一條更隱蔽的小路上閃了去。
殷紹進宮去給皇帝覆命,順便交代這天宴會上發生的事。宴會一散場,顏玥就帶着殷桀回了他的住處。
爲了方便照顧殷桀,她自己的院子和殷桀的住處就只有一牆之隔,一大一小兩個院子相連,這樣十分方便,晚上殷桀這邊有個什麼動靜,她都能第一時間趕過來,而如果殷紹宿在她那裡的時候,侍衛們也就無需在她的院子裡守着,只要留在殷桀這邊隨時留意動靜就好,也可以省下一些尷尬。
殷桀在宴會上受了驚嚇,顏玥匆匆的帶着他回去,又是好一番的勸慰安撫,折騰了個把時辰才勉強的將他勸住,服侍他更衣躺下了,剛要轉身離開,袖子卻被拽了一把。
顏玥下意識的止步回頭。
“顏娘娘,我怕!你今天別走好嗎?”殷桀躺在被窩裡,孩子的眼睛水潤明亮,還有不及褪去的恐懼,目光懇求的看着她。
顏玥看着他,只覺得心中隱痛。
她遲疑着在那牀邊站了站了一會兒,然後就彎身坐了下去,溫和的摸了摸那孩子的額頭道:“好!顏娘娘不走,顏娘娘哪兒都不去,就在這裡守着小殿下,你快睡吧!”
她的目光溫和,和白天在宴會上那個翩翩起舞眼神妖媚入骨的絕色女子彷彿潘若兩人。
這一刻,她就只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問聲細語和這個孩子說話的時候,臉上都閃耀着平靜而柔美的光輝。
她的確是生的極美,但是這一刻,眼底眉梢,這一個輕輕的笑容綻放,纔是將那種美髮揮的淋漓盡致。
殷桀看着她柔柔的眼波,彷彿是受了感染,慢慢的,就也跟着露出一個笑容。
不過很快的,這個笑容就被不安取代,孩子的目光閃了閃,有些侷促不安的再次開口道:“顏娘娘,本宮今天是不是做的不好?我——我哭鬧了,父王是不是就會不喜歡我了?”
因爲生來就被加冕了皇長孫的這個頭銜,所以殷紹在各方面對他都要求的格外嚴格,完全是按照成武帝當年要求他的標準來的,完全是將這孩子作爲皇朝下一代的繼承人來培養的。
四五歲大的孩子,哭鬧玩樂本來都是最尋常不過的事情了,可是作爲皇朝的繼承人,殷桀卻是不能的,他比其他的任何人都要更有膽識和魄力,要循規蹈矩,做皇室中最優秀的孩子。可是今天他卻當衆失態,被那殿中衝殺吵鬧的畫面嚇哭了。
那孩子的眼睛裡有這些小心翼翼的忐忑。
“沒事呢!小殿下你還小呢,回頭顏娘娘去跟你父王說說,他不會生氣的。”顏玥的心中酸澀,面上卻是不顯,儘量溫柔的展現笑容。
她俯身下去,輕輕的將那孩子攏入懷中抱了抱,摸着他的發頂輕聲道:“快睡吧,睡醒了就沒事了。”
“嗯!”那孩子對她的話幾乎完全沒有懷疑,聞言就很乖的點點頭,想了想又道:“那顏娘娘你別走啊!”
“好!我不走!”顏玥輕聲的應了。
那孩子這才安心的閉了眼。
四五歲的孩子,還是很好哄的,得了顏玥的保證,殷桀就真的沒再多想,把白天時候受到的驚嚇很快就拋諸腦後,沒一會兒呼吸就慢慢的平穩下來。
顏玥聽着他的呼吸聲,這才輕手輕腳的重新坐直了身子。
燈影下,那孩子的睡容安寧,她看在眼裡,便是由衷的露出一個笑容,又摸了摸孩子胖胖的小臉,然後仔細的替他掖好被角。
這時候,突然就聽院子裡傳來一片匆忙的腳步聲。
顏玥的目光微微一凝,連忙擡眸給站在旁邊的婢女寶琴使了個眼色。
寶琴點點頭,趕緊上前替她扶了扶鬢邊珠花,確認她的妝容無恙,就又退回了原來的地方站立。
這個時候,顏玥身邊的另一名婢女寶音已經從外面推開了房門道:“小姐,殿下來了。”
說話間,殷紹面無表情的大步跨進門來。
顏玥趕緊站起來,和寶琴站在了一起給他行禮,“妾身見過太子殿下!”
“嗯!”殷紹淡淡的應了聲,徑自走過來看了眼牀上已經沉沉睡去的殷桀道:“桀兒沒事吧?”
“受了點驚嚇,沒什麼大礙!”顏玥走上前來一步,峨眉微蹙,臉上表情明顯的透出幾分憂慮,嘆息道:“小殿下年紀還小呢,都是妾身的不是,那會兒文馨公主一出事,就該帶着他先離席回來的。”
殷紹倒是沒有怪罪的意思,只就隨口說道:“有些事情,他提前經歷了也是好事。”
“妾身是婦人眼光,可顧不得那麼長遠,看小殿下受了驚嚇,就只顧着心疼了。”顏玥笑道,語氣就不由的緩了下來,帶了點兒溫柔小意的婉轉,扯了下殷紹的袖子道:“小殿下睡了,別再把他吵醒了。殿下還有公務要處理嗎?妾身已經命人把洗澡水被備下了,您先泡一泡,解解乏?”
殷紹沒說什麼,轉身往外走。
顏玥想了下,就回頭對寶琴道:“今晚你就守在這裡吧,小殿下受了驚嚇,我怕他睡不安穩。”
“奴婢明白!”寶琴屈膝一福,送了兩人出去。
這邊宋楚兮從那條僻靜的小徑上匆匆而行,憑藉記憶裡的印象,完全不費力氣的就摸到了花園西北角相連而建的兩座院子邊緣。
殷桀是皇帝親封的皇長孫,這座太子府裡,除了殷紹和廖倩華的院子,他住的院子就應該是最大的了,宋楚兮根本無需打聽就輕而易舉的避開巡邏侍衛的耳目摸到了這附近。
她過來的時候,遠遠的剛好就見殷紹的儀仗過來,一行人進了那座大院子。
宋楚兮冷冷的盯着他走進去,抿了抿脣,心裡飛快的權衡了一下,最後卻是一咬牙,矮身從一長排的灌木叢後面摸索到院子後面。
這個時間,巡邏的侍衛剛好才從這邊過去,她的動作很快,趁人不備,直接撲到了院牆底下。
她走的這邊,是和殷桀的院子相連的那個更小的院落,殷桀那邊的圍牆高了近兩丈,這邊卻只有一丈。宋楚兮直接找到長在那牆根底下的一根旁逸斜出的長青古樹,一邊掏出袖子裡藏着的宮絛,一邊彎身從地面上撿起一截樹枝樹枝,飛快的纏在那宮絛的異端,然後對準了角度用力往高處一甩。那半截樹枝在上面一根粗壯的樹枝上連着繞了兩圈,穩穩的固定。
因爲這裡是皇長孫的住處,侍衛巡邏來回一趟的間隙很短,只這麼一會兒的工夫,已經又有一隊侍衛從右邊繞了過來。
宋楚兮扯住那宮絛試了一下,將那末端往腕上一繞,然後就一咬牙,將所有的力氣集中在手臂上,借力一提,同時雙腳順勢往牆壁上一蹬,就往上躥去。
她的這個身體的力量實在有限,不過丈餘的高度,她是做好了一切的準備,給了最大的爆發力,居然都沒能一下子越過去,眼見着就差最後一步的時候,竟是猝不及防的腳打了個滑。
這一下子,身體就馬上失衡。
宋楚兮的身體一歪,左邊肩膀就重重的撞在了牆壁的凸起處,疼的她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
這個動靜不能算大,但是太子府裡纔剛出了大事,巡邏的侍衛都格外警覺,立刻就有人驚呼,“那邊有動靜,快去看看!”
宋楚兮的心頭一緊,立刻要緊牙關,再次拉緊纏在腕上的宮絛借力,趕緊踩着樹枝翻過牆頭,然後仍是借那條宮絛的力,從牆壁的內側蕩進了院子裡。
因爲一時倉促,那宮絛又沒個支撐,將她蕩進院子裡的時候,她那邊的肩膀好巧不巧的就又在牆壁上撞了一下。
她咬了牙沒叫自己發出聲音,聽着圍牆外面的腳步聲逼緊,瞧在那牆根底下不知道哪裡來的一隻野貓躲在那裡,宋楚兮於是想也不想的彎身撈起那貓兒,甩手將它拋到了牆頭上。
“喵嗚——”那野貓受了驚嚇,尖銳的嚷了一聲。
一隊侍衛殺過來,它再次受驚,就直接從牆頭上往右邊飛快的一竄,跳進了隔壁殷桀的院子。
“原來是隻野貓啊,嚇的老子魂兒差點沒了。”外面有人粗聲粗氣的啐了一口,“一天到晚,這麼就這麼多事。”
“殿下正在小殿下院子裡呢,別亂說話。”有人趕緊提醒。
一隊人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異常,就繼續往前巡去。
宋楚兮這才鬆一口氣,飛快的解下纏在手臂上的宮絛,然後重新提了力氣,一手捂着發疼的肩膀就沿着牆根底下的暗影從這屋子後面繞到了前面的院子裡。
方纔劇痛之下,她有一瞬間的神志不清,這會兒奔進了院子裡才突然清醒,然則還不及反應,那院子外面就說說笑笑的走進來兩個人來。
是——
殷紹和顏玥。
宋楚兮的心跳猛地一滯,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就趕緊矮身蹲下去,藏在了半高的灌木和牆壁之間掩藏好。
殷紹和顏玥兩個從殷桀那邊過來,剛要往院子裡走,就見一個婢女急匆匆的從花園的方向跑過來,焦急道:“奴婢見過殿下!”
寶音的目光一冷,當即迎上去一步,“你來這裡做什麼?”
來人是安意茹身邊的婢女,寶音就表現的如臨大敵。
那婢女也不理她,直接就跪下去,憂心忡忡的對殷紹道:“殿下,我們良娣娘娘白天受了驚嚇,好像是被魘着了,奴婢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請殿下過去看看吧!”
這安意茹,還能有點新花樣嗎?
就因爲殷紹寵她,就總愛玩這些欲蓋彌彰的把戲。
顏玥心裡冷笑了一聲,如果是在往常,她多數是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但是最近被那些女人聯手擠兌,她的日子也不好過。
她側目看了殷紹一眼,見到殷紹只是抿了脣角沒說話,就眸子一轉,涼涼道:“安良娣不舒服就給她找大夫好了,你來找殿下有什麼用?”
“可是——”那婢女卻是不肯罷休的。
顏玥卻不等他開口,就故意的扯着殷紹的袖子,語氣軟糯道:“殿下也累了一天了,就算要去看安姐姐,也先泡個澡,等解了乏再去。”
言罷,就部分說的拽着殷紹進了院子,然後砰地一聲關上了房門。
安意茹的那個丫頭跪在原地,臉色鐵青,臉色表情嫉恨交加。
寶音看了她一眼,就也冷哼了一聲,轉身進了門口的耳房裡。
殷紹在的時候,顏玥不喜歡留人在屋子裡,反正這院子不大,她就是守在耳房裡,也能時時的聽後傳喚。
這邊顏玥拽着殷紹進了房,就親自服侍他寬衣沐浴。
殷紹倒是沒爲了安意茹的事情說什麼,顏玥服侍他從來都周到,伺候他一邊泡澡,就站在身後溼了帕子替他擦背。
殷紹這一這天的心情都不好,進宮去又被皇帝狠狠的斥責了一番,這會兒閉目靠在浴桶裡養神。
顏玥一邊慢悠悠的替他擦着背,一面表情遊歷,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的手指生的也美,十指纖纖,柔弱無骨。因爲她的琴藝出衆,以前殷紹也總喜歡把玩她的手指,這時候她正在走神,手指就不經意的在男人精壯的胸膛和寬闊的脊背上蹭過。
殷紹突然想起了什麼,就散漫的開口道:“以前怎麼不知道你還會跳舞?”
“那是殿下沒問過啊!”顏玥飛快的回過神來,柔柔一笑,說着就又嘆了口氣,“妾身那樣的出身,本來就要被世人詬病,又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哪裡值得招搖的?省的又要有人說閒話,說我丟了殿下的臉。妾身本來就沒什麼大的心思,殿下肯收留婢妾在身邊,婢妾有幸能服侍殿下和小殿下,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殷紹沒有說話,片刻之後,就聽那女子的語調一柔,帶幾分婉轉道:“那殿下說婢妾的舞跳得好嗎?”
殷紹還是沒有正面回答,過了一會兒,才聽他語氣平淡的說道:“你還會些什麼是本宮不知道的?”
顏玥的眸子閃了閃,忽而傾身下去,柔軟的手筆圈過他的脖子,從一側湊近他耳畔,吐氣如蘭道:“也許——還有吧!”
這樣明顯的挑逗,哪個男人受得了。
殷紹雖然沒有睜眼,但是脣角彎起一個笑容,就勢擡手壓低了她的腦袋,吻住了她的脣。
兩個人保持着一個怪異的姿勢,就靠在那浴桶邊緣擁吻。
影子打落在窗紙上,宋楚兮看的分明,一顆心就如同是落進了無底的深淵中,絕望不已。
屋子裡,兩個人熾熱纏綿的一個吻過後,顏玥就滿臉通紅,喘着氣,仍是語氣柔軟的自殷紹耳邊道:“那殿下一會兒好要去看安良娣嗎?”
“呵——”殷紹由喉嚨深處爆發出一聲沙啞的淺笑,並沒有回答,而是起身跨出浴桶,直接抱着她進了裡面的臥房。
宋楚兮一直睜着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窗紙上親密互動的兩個影子。
明明心裡很痛,可是她卻哭不出來。
這樣寒冬臘月的天氣,一個人背靠着冰冷的牆壁站在這陰暗的角落裡,她甚至都覺不出來冷。
只靜靜的仰着頭,目光清明的注視着空中皎皎圓滿的一輪月。
曾經她以爲,只需要用她自己的一條命,就能化解所有的一切,保得自己至親之人後半生的安康喜樂。可是說到底,那也就只是她自己的以爲罷了,到頭來,她誰也沒有保的成,誰也沒能護的住,最後也不過就只是自己枉送了性命而已。
究竟是因爲她太自負,還是怪她太無能?
前世今生,她還從不曾像今天這樣的絕望過。
屋子裡的兩個人漸入佳境,打的火熱,偶有女子羞怯婉轉的嬌吟,也有男人越發厚重熾熱的喘息聲傳出來。
那些聲音,如是一把一把鋒利的刀刃寸寸凌遲,插在她的心上,可是——
她不敢逃,也——
不想逃。
因爲知道,這一刻心裡最痛又最無助淒涼的人——
並不是她。
她逃不開也躲不掉,只是好希望這漫漫長夜能早一些,再早一些的過去。
聽着那屋子裡間或飄蕩出來的聲音,宋楚兮只覺得頭痛欲裂,腦中渾渾噩噩的亂成一片,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的時候,突然有一道黑影從她面前一晃。
宋楚兮的目色一寒,只出於下意識的反應就已經本能的出手,一把扣住那人從她面前晃過的那隻手,同時一個轉身,就着那隻手,橫臂將他的身體往牆壁上一撞,另一隻手閃電擊出,捏住他的喉管就要掰下去。
------題外話------
聽房有風險,組隊需謹慎,尤其是不能和兇殘成性的兮女王組隊,要不然很有可能痛並快樂着的就那麼去了…
這真的是業界良心,一定要聽勸~
ps:大家來猜,這個有幸第一個被兮女王親自出手解決掉的倒黴蛋是誰?第一個答對的,獎勵100點xx幣,明天的章節裡公佈~
然後,九月的第一天,恭送學生黨的姑涼們開學和媽媽黨們送小心肝兒去報道。再再然後,看在嵐寶每天辣麼努力萬更的份上,厚着臉皮求個月票吧,麼麼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