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暘兒!”
“夫君!”
沈氏和沈會音都大爲驚詫,想要叫住他問個清楚的時候端木暘已經走的沒了影子。。
“母親,夫君他走的這麼匆忙,不會有什麼事吧?”沈會音看向了沈氏,擔憂說道。
沈氏對自己的兒子倒是頗有信心,就搖了搖頭,“應該不會!”
就在這時,老夫人聽說他們幾個都來了卻一直沒有進門,就讓甄媽媽出來查看。
“大夫人,三少夫人,老夫人請你們進去呢!”甄媽媽說道,左右環顧,沒見到端木暘,不禁奇怪,“三少爺不是也一起過來了嗎?怎麼不見了?”
“哦!暘兒那裡有點事情需要馬上處理,他說去去就來!”沈氏道,舉步往裡走,“我們先進去吧,別叫母親久等。”
“是!夫人請!”甄媽媽並不多問,側身引着她們二人進了院子。
這邊端木暘從主院離開,一邊吩咐了隨從備馬,一面直奔了大門口。
他的親隨賈元趕着回他的住處取了他的披風和馬鞭回來,這邊另一個隨從賈正也已經備好了馬。
“主子!”賈元把披風呈上,一邊謹慎的快速稟報道:“屬下已經叫人去查問過了,七公子是前半個時辰出的府,但是他走時特意交代了院子裡的人不準走漏消息,並且也沒從馬房那裡要馬,所以咱們纔沒得到消息,至於他的去向——暫時也沒人知道。”
端木暘既然爲一家之主,這府邸之內自然隨處都安插了不少心腹。
如果端木岐從馬房吩咐備馬,他肯定早就得了對方出府的消息了。
由此可見,端木岐分明就是故意防着他這一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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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時也就更可以證明他心中揣測,對方針對他,去做了什麼陰謀了。
端木暘一邊利落繫着披風的帶子一邊陰沉着臉快步走下臺階,“我吩咐你的事,都安排妥了嗎?”
“是!屬下已經交代下去了,從現在開始,將闔府上下封鎖起來,咱們的自己人全都調動起來了,主子您儘管放心。”
端木岐到底是做了什麼?居然還是在這個節骨眼上?
賈正偷偷朝賈元遞過去一個詢問的眼神,得到的也是對方同樣諱莫如深的搖頭暗示。
本來端木暘就已經設好了圈套,要請君入甕的,卻沒有想到,還沒等他們這邊付諸行動,端木岐卻先是行蹤飄忽的沒了人影,打了人一個措手不及。
端木暘的臉色陰沉的十分可怕,大有一種山雨欲來一樣的架勢。
在他的心裡,對於端木岐到底是去做什麼了,分明是有數的。
賈元把他身邊最爲得力的高手點了不下一半出來,幾十個人在大門口集結,那陣仗,頗有些浩大。
“主子,您的馬鞭!”賈正遞了馬鞭過去。
“賈正你留下,盯着主院那邊!”端木暘纔要上馬的動作一頓,突然說道,視線陰冷的回頭往門內看了眼,忽而又是冷笑,一字一頓的低沉說道:“不管主院那邊事情的結果究竟如何,都把宋家那個丫頭給我結果了!”
“啊?”賈正一愣,“主子是說直接將宋家小姐給處理掉?”
他們原來的打算,可是限制住宋楚兮,雖然端木岐未必就肯買賬,但是關鍵時刻,卻好歹可以將這位宋四小姐推出來,沒準真能對端木岐起到牽制作用。
“照我的吩咐去做。”端木暘卻是不由分說,冷冷道:“老七走前也未必沒替她做下安排,總之不管怎樣,你都給我盯緊了,如果祖母能直接料理了她,就不要節外生枝了,如若不然——”
端木暘說着一頓,眼底殺意瀰漫,“別人我不管,集中所有力量,不惜一切我也要那個丫頭的命!”
他和端木岐之間打交道有多少年了,對彼此都甚爲了解。
端木岐會在這個時候離府,絕非偶然,他一定是對自己計劃有所察覺,所以便匆忙採取了應對措施了,既然都到了這個份上了,那麼雙方之間等着的就是一場生死角逐。
這一次之後,他和端木岐之間就只能剩下一個了。
既然是背水一戰,那麼他們雙方的心思都必定是斬草除根,所以留着宋楚兮也沒什麼用了,如果端木岐真的有本事反轉局勢,他就算把宋楚兮推出來威脅,難道還能指望端木岐會爲了這個丫頭橫劍自刎,將馬上就要到手的一切放棄嗎?所以——
還不如直接就結果了那個丫頭,讓端木岐抱憾終生。
他是不知道端木岐和宋楚兮之間到底有多少私人的情分,但是值得肯定的是,端木岐是一定存了要利用宋楚兮重新接近籠絡宋家的打算,所以,他絕對不會讓對方如願的。
“是!”賈正雖然覺得他這樣興師動衆的去對待一個小姑娘很有些小題大做之嫌,但是見他滿面殺機的樣子,就沒敢多言,只躬身應下。
端木暘翻身上馬,一揮手就帶着大批人馬匆匆離去。
待到目送他的人馬走的遠了,賈正就趕緊回頭安排了得力的人手去主院老夫人那裡盯着事情的進展。
主院。
沈氏和沈會音相繼走進廳中的時候,老夫人已經坐在了主位上捻佛珠,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大晚上還要處理這樣糟心事的緣故,她的臉色看上去十分的不好。
“兒媳見過母親!”
“給祖母請安!”
兩個人本分的上前行了禮。
因爲不知道那水蓮到底是自盡了還是被生擒了,兩人的心裡都忍不住的緊張。
沈氏用力的攥了下手中帕子,強迫自己冷靜,然後擡頭朝老夫人看去,“母親,這大晚上的您急着傳我們過來,不知道是有什麼事?”
宋楚兮早他們一步進來,這會兒輪椅就直接停在大廳當中,臉上表情散漫又隨意。
她進門就只敷衍着給老夫人打了招呼,並沒有起身行禮。
老夫人可能是因爲心情不好的緣故,卻也是理都沒理。
這會兒聽沈氏說話,老夫人才睜開眼睛看過來,環視一圈,見到只有沈氏婆媳,就不由皺了眉頭,不滿的扭頭看向立在旁邊的甄媽媽,“老三和老七呢?我不是叫你把他們都一起找來?”
“回老夫人,奴婢已經去過三少爺和七少爺那裡了,可是七少爺剛好有事外出,至於三少爺——”甄媽媽回道,忍不住瞟了沈氏和沈會音一眼。
“哦,母親,暘兒他本來是已經過來了,可是走到門口的時候突然臨時有些事情要辦,就急着去了,他讓兒媳跟母親說一聲,等他那邊的事情處理好了,馬上就過來。”沈氏連忙告罪。
府裡兩個最有分量的人都不在,現在就只剩下一屋子的女人了。
老夫人明顯不怎麼高興,頓了一下才道:“你們都先坐下吧,既然那兩個孩子都不得空,那也就不要等他們了,我們先說正事吧。”
說着,就轉開視線看向了宋楚兮道:“宋家丫頭,這會兒你可是酒醒了?”
“不敢勞老夫人親問。”宋楚兮似是不好意思笑了笑,“晚輩唐突,一時貪杯,讓老夫人見笑了。”
老夫人也懶得追究她的德行如何,只道:“具體是怎麼一回事,我都叫人給你說了,府裡有爲數不少的下人看到白日裡你和我家九丫頭衝突爭執,現在九丫頭死的不明不白,我不能不問,但是爲了公允起見,我也不會只聽隨便什麼人的片面之詞,現在你也醒酒了,那我就給你一個申辯的機會吧!”
沈氏和沈會音一直以爲老夫人匆匆找了她們來,是因爲水蓮下毒事發了,不曾想老夫人絕口不提,居然直接就問了端木秀香的事。
這是怎麼回事?
以這老太婆的習性,她不可能放着自己被人毒害的事情不說,反而這麼好心的先去想着替別人主持公道的。
沈氏和沈會音各自心裡不安,忍不住互相對望一眼。
宋楚兮的神色鎮定,聽了老夫人的詢問,仍是從容不迫的微微一笑道:“事情的始末,老夫人身邊的丫頭都已經說過了,白天的時候我和九小姐之間的確是發生了一些事情,並且有一些是被那些路過的下人看到了,而另外還有一些——”
沈氏本來還在心裡不安的時候,聽她這麼一說,突然一下子就跳了起來,叫囂道:“好啊,果然是你對香兒下的毒手!”
宋楚兮這個賤丫頭,居然敢在大庭廣衆之下這麼說,簡直就是無法無天了。
想着冤死的女兒,沈氏的眼淚立刻就冒了出來,轉而直挺挺的衝着老夫人跪了下去,“母親您都聽見了,現在可不是兒媳的片面之詞要冤枉她,這可是她自己親口承認的,是她揹着咱們把香兒——把香兒她——”
沈氏說着,就越發的泣不成聲。
沈會音也不能幹坐着,連忙也是起身走過去,跪在她身邊安慰她,“母親您先別哭,祖母慈愛,一定會提香兒主持公道的。”
宋楚兮看着這婆媳情深的兩個人,脣邊猶且不合時宜的帶着平靜的笑容。
老夫人對一切洞若觀火,看着她大庭廣衆之下表露出來的這個神情,不由的就是眸色一深,又悄無聲息的打量了她兩眼。
“母親——”沈氏哭的悲痛欲絕,眼淚汪汪的看着老夫人。
沈會音也捏着帕子拭淚,“請老夫人做主!”
老夫人面無表情,面對孫女兒的死,她這態度看起來就着實顯得冷酷無情了。
程媽媽見到她的神情不愉,就走過去扶起了沈氏兩人道:“大夫人,三少夫人,老夫人今天既然是請了你們來,就是爲了要把九小姐溺水的事情查個水落石出,好給你們一個交代的,請您二位先起來,先聽宋家小姐把話說完,也好請老夫人定奪。”
沈氏雖是恨不能親手撕了宋楚兮,但是在老夫人面前,她就是再恨也只能忍耐。
“是!”沈氏抹了抹淚,爬起來,又和沈會音一起挪回了椅子上坐下。
老夫人這才重又開了腔,對宋楚兮道:“你把剛纔的話說完,你是不是還知道些什麼?”
這個丫頭,沉着冷靜而沒有半點的心虛,不管端木秀香的死是不是和她有關,但是眼前所有的證據明明都顯示對她不利的。
老夫人的心裡,忍不住就對宋楚兮生出了深深的戒備——
宋家的這個小丫頭,十分的不簡單。
“老夫人,我的確是知道一些事情,”宋楚兮坦言,緊跟着話鋒一轉,“不過您既然是要問白天的事,那麼至少也該把所有的相關人等都一起叫過來,大家一起面對面的把話都說開了纔好,省的缺了這個那個的,後頭還要有人嚼舌頭,說是老夫人您偏聽偏信,處理的不公道。”
“你不要在這裡推三阻四的——”沈氏忍不住罵道。
老夫人沉着臉,一時沒有做聲。
程媽媽察言觀色,小聲說道:“老夫人,四小姐的話也有道理,這件事還是所有人當面對質,一次性說清楚的好,雖然三少爺和七少爺不得空,不過白天瞧見兩位小姐爭執的下人奴婢都還給押在柴房裡,奴婢去把他們提過來?”
那幾個人是親眼看見宋楚兮和端木秀香衝突的,來了就只能證明事情是和宋楚兮有關的。
沈會音根本就不想管。
老夫人想了想,就點了頭。
“那奴婢去去就來!”程媽媽道,快步往門口走去。
“程媽媽是嗎?”宋楚兮在她自身邊錯過的時候,便是微微一笑,“在這件事裡,端木九小姐纔是最重要的當事人,能不能麻煩您,將她也一併請過來,既然是要替她主持公道的,她本人都不在場——這是不是就有些說不過去了?”
程媽媽的眉頭皺了一下,下意識的回頭朝老夫人看去。
老夫人那裡還不等說什麼,沈氏已經再度爆發,暴跳如雷的就朝宋楚兮撲了過來,“你這小賤人,你到底是什麼意思?你都已經害死了香兒了,現在還要鬧的她魂魄不安嗎?請她來?她人都沒了——”
沈氏大聲叫罵,撲過來就想要撕扯宋楚兮。
舜瑛和舜瑜都在旁邊,哪裡能看她爲所欲爲?
舜瑜當機立斷的上前一步,於半空中捉住了沈氏的手腕。
沈氏的眼睛圓瞪,更是跳腳大罵,“你這賤婢,還不放手?看我不撕爛這小賤人的嘴!”
“大夫人恕罪,奴婢攔着您,也是爲了您的體面呢。”舜瑜道,完全的不爲所動,“而且老夫人還在上頭坐着呢,是非對錯,難道您還怕老夫人會偏袒了我們小姐不成?”
沈氏這樣一個大家夫人,這樣張牙舞爪叫罵的模樣着實有失體統。
老夫人本來就不喜歡她。
沈氏的心頭一跳,回頭,果然就見老夫人臉色陰沉沉的。
“如果你是覺得我做不得這個主,或是一定會偏袒了誰,今天就不要在我這裡呆着了,你自己帶着這個丫頭走,要吵架還是要動手,你們都別做在我的跟前。”老夫人涼涼道。
沈氏當然是恨不能將宋楚兮帶走了任由她自己捏圓揉扁的處置了,可是老夫人的面前,她要是這樣做了,那就是越俎代庖,公然在頂撞老夫人。
“母親,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只是心疼香兒——”沈氏囁嚅道。
老夫人冷哼一聲。
屋子裡的氣氛一冷。
沈會音不得不硬着頭皮上來打圓場,走過來扶走了沈氏道:“母親,您先坐下來歇一會兒,這件事是要問清楚的,祖母她一定會替香兒要一個公道的。”
沈氏不敢再鬧,只能咬着牙坐下。
程媽媽這纔出了門。
宋楚兮氣定神閒的歪在輪椅上,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沈氏不能公然再和她衝突,只隱晦的盯着她,那眼神銳利又惡毒,幾乎要在她身上戳出幾個窟窿來。
不知不覺的,外面才停了不久的雨就又下了起來,片刻功夫,就雨勢傾盆。
那雨聲很大,雨水成股的從屋檐上衝洗而下,嘩啦啦的響成一片。
內外反差,反而越發襯的這屋子裡的氣氛壓抑的叫人近乎難以忍受。
宋楚兮和老夫人倒是還好,沈氏那姑侄兩個卻是如坐鍼氈,內心狂躁不已,正在找不到發泄口的時候,外面的雨幕中就見兩個人急匆匆的走了進來。
沈氏兩人本還以爲是程媽媽回來了,不由猛地擡頭看去。
那進來的兩個人,一個臃腫的婆子,一個有些瘦弱的小丫頭。
小丫頭手裡端着個托盤,上面擺着四個茶碗,三個青花,一個彩釉。
因爲是冒雨而來,她便將那托盤靠近懷裡,拼命的護着。
旁邊跟着婆子則是專門給她打傘的。
從茶水房過來這裡,不過幾步路,兩個人的裙襬上已經是一片溼漉漉的雨水。
“老夫人,夫人,這天寒地凍的,老奴沏了茶過來,給大夥兒暖暖身子。”茶水房那管事的胖婆子諂媚笑道。
見到老夫人點頭,就趕緊戳了下身邊眉眼低垂的小丫頭。
“是!”那丫頭似乎是膽小的很,一直沒擡頭,答應的聲音也很低。
沈氏和沈會音兩個本來也沒當回事,這個時候才如遭雷擊,俱都隱晦的變了臉色——
是水蓮!
居然是水蓮!
她不是早應該給老夫人下毒事發,死了或者被關起來了嗎?
沈氏的屁股如是被刺了一下,險些就跳了起來,但是這一次她的反應倒也算是還快,屁股只起到一半就又趕緊落回了椅子上。
宋楚兮的觀察力何其敏銳,眼角的餘光瞥見,目光忍不住的閃了閃。
水蓮端着托盤邁着小碎步快步進到廳裡,宋楚兮的輪椅擺放的位置雖然離着門口最近,但是長幼尊卑有序,她也直接目不斜視的走過去,把托盤呈送到上首的老夫人面前。
沈氏幾乎是目不轉睛的看着,一顆心卡在嗓子眼,半上不下的。
這個時候她已經明白過來,原來老夫人請他們過來說話其實就是因爲宋楚兮醒酒了,所以要審端木秀香的事,而她交代給水蓮的事,那個丫頭之前還沒辦,並且她也十分篤定——
現在水蓮正要呈給老夫人的那個茶碗裡頭必定是有劇毒的。
水蓮將托盤呈上去。
甄媽媽自然走上前去,探手就要去取唯一的那一個彩釉的茶碗。
宋楚兮的脣角彎起一抹笑,突然揚聲道:“我聽說老夫人的肝火旺,您是有晚上喝參茶的習慣吧?如果可以的話,我倒是建議您改喝點兒別的。”
她這語氣,明顯就不是爲着關心老夫人的。
老夫人正要去接那茶碗的手頓在半空。
水蓮的心臟幾乎要從嘴裡跳出來了,再度使勁的壓下頭去掩飾緊張的神色。
沈氏和沈會音唯恐被人當場抓包,最初的震驚過後,這會兒面上都在竭力維持冷靜。
“老夫人要喝什麼茶,幾時輪到你來指手畫腳了?”沈氏脫口怒斥。
但是轉念一想,萬一老夫人喝了那茶當場毒發,會不會有人就要懷她了?立刻就後悔不已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老夫人縱橫後院這麼多年,自是識人有方。
那水蓮膽子小她知道,但是本分老實是一回事,不過心虛就太明顯了。
她的視線落在那茶碗上打了個轉兒,並沒有接那茶碗。
宋楚兮就心滿意足的笑了,繼續道:“聽說大夫人剛剛經歷了喪女之痛,似乎應該補補!”
她這說話的語氣極其不恭,就如是在操縱老夫人的一舉一動一樣。
沈氏有意要開罵,卻又唯恐事發後自己的嫌疑最大,便只能隱忍不發,一聲都不敢吭。
老夫人的眼底有幽暗的光芒閃了閃,就突然撤了手道:“我今天的確是有些上火,就把參茶給老大媳婦兒喝吧!”
沈氏渾身的汗毛倒豎,幾乎又要從椅子上跳起來。
“是!老夫人!”甄媽媽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也是個人精,立刻就捧着那茶碗送到了沈氏面前,“夫人請!”
沈氏的手心裡都是汗,看着眼前的茶盞卻遲遲不想接,可如果她不接,老夫人也會馬上察覺到什麼?
怎麼辦?怎麼辦?
水蓮這個木訥的丫頭果然是成事不足,既然前面沒有機會,她就不會改日再說嗎?居然還當着她的面來下手!
沈氏的心裡將水蓮罵了無數遍,還是僵硬的伸手去接了那碗參茶,心裡想着喝的時候就當做手滑打破好了。
偏偏這時候宋楚兮就又“好心”的提醒,“大夫人,您手下穩着點兒,我看老夫人的這隻茶碗上面描畫的圖案可是飛鳳,這當是宮裡出來的貢品吧?損毀貢品可是要殺頭的,您可不要連累了老夫人!”
沈氏的腦中嗡的一聲,這會兒便當真是險些失手砸了那茶碗。
當年兩大世家帶着南塘歸降,朝廷的確是封賞了許多好東西,沈氏也是識貨的,只看一眼就知道宋楚兮所言非虛,這隻茶碗的確是貢品。
同時又開始暗罵那老太婆的暴發戶做派,這種東西收着就好,居然還時時的拿出來顯擺。
見到沈氏接了參茶,甄媽媽就退到一邊。
水蓮硬着頭皮過去給沈會音上茶。
沈會音也沒心思,只緊張不已的盯着沈氏。 шωш●Tтka n●¢ Ο
沈氏手裡捧着那茶碗,汗水都要從指縫裡往下滴了,額上也是冷汗直冒,是喝也不是,不喝更不行,正在走投無路的時候,那丫頭水蓮大約也是想到一旦事發,她也必死無疑,想着如果她害死了沈氏,端木暘一定不會放過她弟弟,便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那麼一股子狠勁兒,突然丟了托盤一下子撲過去,搶了沈氏手裡的茶碗就仰頭一口氣灌了進去,然後又撐着力氣,居然完好無損的將那茶碗給安然放回了桌子上。
“快攔住她!”甄媽媽是沒想到她會來這一出,要攔着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那水蓮灌下毒茶,然後就倒在地上,捂着肚子不住的哀嚎打滾。
沈氏彈跳而起,驚懼不已的看着她痛苦不堪的模樣,整個人都嚇傻了。
宋楚兮那裡卻哭笑不得的簡直就想扶額——
這個丫頭是不是太耿直了些?都被人逼的要沒命了,居然爲了不叫端木家的人被問罪,還要將那茶碗穩穩地放回去。
而舜瑜和舜瑛兩個,方纔如果她們有意阻止,是完全可以攔下那水蓮服毒的,只不過宋楚兮沒讓兩人動。
“這是——這是——”甄媽媽快走過去,也容不得細看,趕緊衝外面招呼道:“快來人,把她擡下去,去請青陽少爺過來,要快!”
只衝着剛纔發生的那一切,誰都知道這碗參茶裡頭有玄機了。
外面幾個婆子衝進來,把滿地打滾的水蓮給擡了出去。
那茶水房的管事已經嚇傻了,撲通一聲跪下去,然後屁滾尿流的爬進廳裡就開始衝着老夫人磕頭,“老夫人饒命,是奴婢御下不嚴,是奴婢有罪,奴婢該死!”
然後就開始擡手猛抽自己的嘴巴,打的啪啪響,沒兩下嘴角就開始淌血。
“夠了!”老夫人的一張臉早就黑成了鍋底灰,沉聲叱道。
沈氏是震驚到了這會兒纔回過神來,趕緊涕淚橫流的跪下去,哀嚎道:“母親,您要替兒媳做主啊,剛纔如果不是——如果不是——”
說着就更加大聲的痛哭起來。
水蓮在那茶水裡下毒,遞給老夫人的時候沒阻止,卻在沈氏要喝的時候搶走了?
這事情裡面的玄機,就是瞎子也看出來了。
老夫人陰陽怪氣的冷笑了一聲。
這個時候,甄媽媽已經走回她身邊,把捏在手裡的一個小瓷瓶遞過去,“老夫人,這是方纔從水蓮那丫頭身上掉下來的,不知道會不會是——”
她說着,就意有所指的頓住了。
沈氏和沈會音兩個看到那小瓷瓶,幾乎是魂飛魄散。
水蓮那個蠢貨,果然是成事不足!
沈氏因爲懼怕過度,一時也忘了哭了。
宋楚兮卻是滿腹疑惑的擰了眉頭,沉吟道:“咦,這個瓶子怎麼——”這麼眼熟呢?
沈會音的一顆心狂跳不止,知道以宋楚兮的性子一定會趁火打劫,而沈氏那個脾氣,是肯定撐不住的,與其這樣被動挨打,倒不如先發制人。
“祖母——”於是她立刻就高聲說道,故意擡高了音調,壓下宋楚兮的聲音,也是膝蓋一彎就跪下去給老夫人磕了個頭道:“孫媳有罪,請祖母處置我吧!”
她的聲音很大,幾乎把在場的所有人都震住了,所有人的視線齊刷刷的聚焦在她身上。
沈會音雖然也不想搭進自己去救沈氏,可如果讓沈氏成爲衆矢之的,那女人一定會胡亂攀咬的,還不如由她來周旋應付。
“音兒——”沈氏驚了一驚,明顯是意外又驚喜的。
心裡想着自己前面因爲端木暘的婚事還沒給過侄女兒好臉色,立刻就滿心愧疚。
“祖母,孫媳是被人脅迫了,有人威脅我,要我——要我——”沈會音道,說着也是滿臉愧疚的表情,悔恨的落下淚來。
唯恐宋楚兮要反駁,她是一刻也不耽誤的,立刻回頭一指,“就是她,這瓶毒藥就是宋楚兮給我的,頭幾年我和母親去蘅蕪苑探望七叔的時候,年輕氣盛,和她之間起了些衝突,她就藉機威脅我,讓我拿了這毒藥來毒殺祖母的!”
當初端木暘能夠順利上位,老夫人功不可沒。
就說是沈氏和沈會音都沒有理由對老夫人恩將仇報的,卻原來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宋四小姐這個外人嗎?
一屋子的下人,神色各異,紛紛扭頭朝宋楚兮看去。
“我指使你?”宋楚兮不慌不忙,似乎完全感受不到周遭那些警惕又戒備的眼神,反而云淡風輕的笑了,“我跟老夫人有什麼過節?做什麼要害她?”
“你是爲了七叔!”沈會音大聲道:“你說因爲祖母當初出面幫了夫君,才讓七叔沒能做成家主,你和七叔含恨在心,便要我來出手毒殺祖母,這樣一來栽給夫君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七叔就能順利上位了。”
這個理由就是當初宋楚兮給出來的,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是十分的合理。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這個明豔又漂亮的宋家四小姐,如果不是沈會音親口道出實情,任憑誰也想象不到這背後會有這麼大的一個巨大陰謀。
沈會音這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了,拉下了端木岐,她對沈氏母子有功,有沈氏母子替她求情,她也未必就會有事的。
“祖母,我知道我不該受她的威脅,可是她身邊的丫頭武功高強,實在厲害,我——我——”沈會音繼續說道,說着就開始泣不成聲。
老夫人一直沒有說話,目光陰冷的盯着眼前這些人。
沈氏也咬咬牙道:“母親,音兒這孩子您是看着長大的,她的心性兒您還不瞭解嗎?如果不是被人威脅,受到逼迫,她是絕對不可能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一切都宋家是這個小賤人在興風作浪,請您一定要替我們做主!”
宋楚兮也不出言辯駁。
老夫人又沉默了一陣,然後冷冷道:“你們都先起來,有話都從頭到尾的說明白了!”
她這就是要追問了,宋楚兮肯定是說不清楚了。
“是!”沈氏兩人都壓下得意的神色,謙卑的起身又坐回了椅子上。
老夫人的視線移過來,沒什麼溫度的看着宋楚兮,“你怎麼說?”
“我?我只是想要請問老夫人,敢問——您這是什麼意思?”宋楚兮含笑環視一眼四周,“擺出這樣的陣仗來,合着您這不會是打算三堂會審,來問我的罪吧?”
“宋楚兮,老夫人面前,豈容你放肆?”沈氏喝斥道,心裡卻只等着看笑話——
這宋楚兮越是無禮才越好呢。
只要老夫人不待見她,那麼什麼事就都可以事半功倍了。
“母親她是長輩,你這是什麼態度,做了這樣喪心病狂的事,你還不跪下,給母親行禮告罪?”沈氏道,語氣頤指氣使。
“行禮?我爲什麼要行禮?”宋楚兮反問,乾脆雙臂一攤,舒舒服服的靠在了椅背上,她看着上首的老夫人,面容諷刺,“你們一家子,審犯人似的把我圍在這裡,分明就是要把我往死裡整的吧?難道我還要感恩戴德的給你們磕頭謝恩嗎?至於什麼長輩——我又不是端木家的人,以前咱們兩家交好的時候,我理應對你們禮讓,但是現在——我看也沒這個必要了吧?”
她不過只是孤身一人,就算出身宋氏,可現在宋家的人也都要想方設法的弄死她。
誰都想不通,這個看似精明強悍的丫頭怎麼會這樣的不識時務。
她這個樣子,難道不是存心找死的?
可是聽她這一番話說下來,沈氏卻被堵的啞口無言,只滿面通紅的指着她,“你——”
“我什麼我?這大晚上的,就別浪費時間了,還是有話直說吧!”宋楚兮打斷她的話,卻是氣定神閒的看着上首的老夫人道:“端木老夫人,這裡是你端木家,您是主,我是客,所以您要請我過來問話,我不能不給你這個面子,這便來了。不過在這之前,有一句話我還是先說在前頭——”
宋楚兮說着,就是語氣一頓,繼而脣邊展開一個笑容,“我是宋家的人!這一點,我過來之前已經和端木家主說過了,現在也希望老夫人都能記着,而這裡,是你端木家的後院,並不是衙門,稍後不管發生了什麼,你們——都是無權處置我的。”
他們端木家的女兒是可以隨便就死了埋了的,可是她宋楚兮——
卻不是他們能夠隨便處置的。
只不過宋楚兮會這麼說話,在衆人看來她也不過是自知在劫難逃,而做的困獸之鬥罷了。
“宋楚兮,你到底是瘋了還是傻了,這是怎麼跟老夫人說話的?”沈氏被她氣的七竅生煙,想着自己無辜慘死的女兒就更是渾身發抖。
沈會音不動聲色的拉了她一把,低聲勸道:“母親,上頭還有祖母她老人家在呢,凡事祖母都會替我們做主,您犯不着和她磨嘴皮子。”
沈氏是真的說不過她,便是憤恨的瞪了她一眼,然後轉身對老夫人道:“母親,請您恕罪,兒媳方纔也是被氣得狠了,這才唐突了。主要是宋家的這個丫頭實在歹毒,太無法無天了,先是害了香兒不說,這會兒居然變本加厲,連母親您都敢毒害,真是其心可誅!”
“我到底做了什麼了?方纔可是沈會音親口承認,要對老夫人下毒是她啊!她說是我指使,那也不過是她的片面之詞罷了,老夫人這就要對我來興師問罪?恐怕——”宋楚兮面不改色,冷然的一勾脣角,“有失公允吧!”
“你還敢狡辯?”沈氏尖刻的怒聲說道:“音兒她和你無冤無仇的,難道還能平白誣陷你不成?”
她說着,就又扭頭看向了老夫人,“音兒就是對母親她多了幾分孝心罷了。”
“是嗎?”宋楚兮不羞不怒,端坐在輪椅上,挑了下眉頭,“端木夫人這是要跟我翻舊賬嗎?什麼叫無冤無仇?你這是打算着,橫豎時過境遷,這裡又是在你端木家,你便就能憑着端木家大夫人的身份隻手遮天了是嗎?”
她的語氣犀利,分明透出一股子狠勁。
沈會音和沈氏心裡同時都是一抖。
當初在蘅蕪苑,她們兩個都有把柄落在這丫頭的手裡。
“你不要在這裡東拉西扯的,老夫人面前,還輪不到你來——”沈氏連忙大聲呵斥。
“端木夫人,我勸你對我說話還是客氣一點的好!”宋楚兮揚聲打斷她的話,“我早就說過了,我不是你端木家的人,輪不到你端木家的人在我的面前來頤指氣使。”
沈氏不敢再和她硬碰硬,只就氣急敗壞的轉向了老夫人道:“母親,我看也用不着再和她廢話了,乾脆關起來,嚴刑拷問好了,重刑之下,總會有個水落石出的。”
趁着端木岐不在,得趕緊的把這個丫頭給結果了。
老夫人還沒說話,外面就是一陣水聲傳來,卻是程媽媽帶人把端木秀香的屍體給擡進來了。
那屍首上面蒙了雨布遮雨,幾個婆子將停屍的門板放下,掀開了雨布,露出下面端木秀香慘白而無生氣的一張臉。
沈氏看在眼裡,更是心如刀絞,隨之而來,是心裡升起的熊熊的仇恨的火焰。
她的眼睛噴火,暫且把視線從女兒的身上移開,死死,死死的盯着宋楚兮,咬牙切齒道:“母親,這個丫頭進府不過才兩天時間,就鬧出了多少事,先是算計五丫頭敗壞家聲,又狠心溺死了香兒,現在更是斗膽下毒害您,您若是再要姑息,那麼——兒媳就是拼着頂一個不孝的名聲,也要替您出手料理了這個禍害的!”
沈氏越說就越怒,最後便什麼也顧不得的站起身來,一擡手道:“陳媽媽,你們幾個,去把她給我綁起來!”
“是!”陳媽媽早就摩拳擦掌,嚴陣以待,帶着沈氏和沈會音身邊的兩個心腹上前就要和宋楚兮動手。
老夫人冷眼看着,並未阻止。
宋楚兮端坐不動,也沒讓舜瑜和舜瑛阻攔,只在陳媽媽帶人撲過來的時候,忽而脣畔一勾,露出一個冰冷刺骨的笑容來,厲聲道:“舜瑛!”
陳媽媽等人都知道宋楚兮身邊丫頭的身手利害,被驚嚇的不輕,戒備之餘就是動作一緩。
然則舜瑛並沒有和他們動手,而是身形一晃,直接衝破重圍而出,手中長劍出鞘,映着燈影劃出一道刺眼的寒芒。
沈氏心裡冷笑,這個丫頭也知道強龍不壓地頭蛇,這裡可是她端木家的地方。
於是底氣更足的,她面目猙獰的大聲道:“陳媽媽,你聾了嗎?給我拿下那個小賤人。”
陳媽媽等人一哄而上,頓時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這一次,宋楚兮就更是氣定神閒的靠坐在那輪椅上,再不準備反抗了。
“大夫人!”舜瑛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彷彿地獄使者一樣,森涼冷酷,“九小姐的身後事,您還要不要管了?”
沈氏一驚,倉促回頭。
卻見舜瑛的長劍所指,赫然就是端木秀香那具屍身的喉嚨。
雖然此時擺在那裡的就只是一具屍首了,但是人人都知道,一旦屍首被損毀,死了的人就要做孤魂野鬼,不能投胎轉世了。
宋楚兮這小賤人,居然這樣狠?
她要是敢動女兒的屍身,她就是拼了性命不要,也要和那小賤人同歸於盡的。
“你們要做什麼?”沈氏目赤欲裂,撕心裂肺的叫嚷出來,整個人都頭皮發麻,幾近崩潰。
按理說她既然被喝住了,舜瑛也該停手了,不想舜瑛卻是面無表情,手腕翻轉,突然反手一拉。
死了多時的屍首,即使有所損傷,血脈也不流通了。
雖不見血光飛濺,但是舜瑛的這一劍下去卻是堪堪好從咽喉到腹部,將那端木秀香的屍首給劃開了兩半。
整個食道被劃開,裡面露出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同時伴隨着惡臭撲鼻。
“嗚——”那一瞬間,幾乎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掐着自己的喉嚨開始翻江倒海的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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