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運氣不見得就完了!”——馬其頓腓力五世,公元前185年,面對羅馬使團的戰爭通牒,怒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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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倒是極有殺傷力,普林西婭一觀驗,看到這塊琥珀板上,並沒有克拉蘇與凱撒的簽名與印章,心中似乎明白了什麼,“卡拉比斯,你意思,是喀提林馬上就要完蛋了。”
“沒錯,不管如何,在我把這琥珀板交給西塞羅前,所有的一切還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親愛的普林西婭,我不希望您因爲敘拉·連圖魯斯的緣故,也被牽扯進去。”
“那能不能把敘拉的名字也處理一下?”
“不能。西塞羅不是笨蛋。”卡拉比斯很直截了當,“普林西婭,您知道嘛,我的家鄉有句俗話——您無法躲避掉兩種同時而來的災難,但您可以選擇承受其中比較輕的一個。況且,現在還有一個更好的選擇……”說完,卡拉比斯把那琥珀板輕輕地對羅馬交際花女王面前一推,普林西婭笑了起來,指了指自己,“你意思叫我去出首?帶着這東西。”
“沒錯,我相信您,親愛的舞會女王。”卡拉比斯狡猾地笑了起來,“無數政治人物,是您的裙下之臣,何況您還是敘拉的親近之人,您拿着這東西去見西塞羅,比我有說服力。”
“憑什麼……”
“我已經瞭解過您了!”卡拉比斯打斷了對方,“您有個哥哥,是個被釋放不久的拍賣行奴隸,他有個兒子,叫賀拉斯。對的,小賀拉斯是您指名的繼承人,您既是他的姑母,也是他的監護人,賀拉斯還很小,剛剛出世沒多久,但您卻很寵他,愛他,希望他將來能入希臘學派,成爲一位典雅尊貴的人士,不再步您和您哥哥的後塵——我也很相信,小賀拉斯前途無量。”說完,卡拉比斯又把一卷犢皮紙揚着,拋在了普林西婭的面前,酒館的吊燈也隨着他的動作微微晃動着。
普林西婭拿起那犢皮紙,不再言語了,上面是泰蘭尼昂逍遙學派的證書,蓋着泰蘭尼昂的指環印章——即使普林西婭本身不懂哲學,但泰蘭尼昂的身份與地位,以及他的認可代表什麼,這位“王后”心中還是有數的。
“我有些不敢置信。”不知道普林西婭這話是指卡拉比斯怎麼能搞到這東西,還是指她會出賣自己的入幕之賓。
“沒什麼難以置信的,親愛的普林西婭,當您在羅馬城的各色宴會上如蝴蝶般穿梭時,是想象不到我和我女人,當日在小亞的戰場上過的是何種生活,泰蘭尼昂某種程度上也算是患難之交,沒錯——我們都是從卑污、骯髒、磨難的泥坑地獄裡爬出來的人,我們今日在羅馬城的一切,我是發誓要守護的!不是什麼人一句話,動下手指,就能剝奪的——喀提林很快就會明白這一點。至於今晚,只要你點頭,其他的一切,都交給我了。”說着,卡拉比斯站起了身子,拍了拍手掌,一個滿頭金髮,臉部因爲傷痕而扭曲在一起的大漢走了進來。
“奧普力克,聽說你有兩個老鄉擔任了部落使節,因爲請求免除債務的問題,從高盧來到了羅馬。”卡拉比斯問那大漢。
“是的,我們部落欠了羅馬包稅人很多很多的錢,快過不下去了。”奧普力克說,接着補充道,“他們有充足的理由,仇恨羅馬。”
“很好,這位女士名叫普林西婭,她結識一位豪氣沖天的大人物,叫敘拉·連圖魯斯,也許會在債務方面,幫助到你那兩位老鄉,還有他倆的族人。”卡拉比斯說完,眼睛盯着有些不自然的普林西婭,直到她露出了首肯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來,端起了酒杯,與衆人親切地碰撞起來。
告辭時,卡拉比斯輕輕地關照了老闆娘多慕蒳,“五千德拉克馬,說好的,明日就支付給你……還有,也許幾個集市日後,我會租用你的小酒館,爲我的某個朋友,舉辦一場極爲盛大的歡送會,人手你來安排。”
“要多少女奴,要多少男奴?”多慕蒳把酥嫩的大胸脯一挺,半睜着星眸,問到。
“你照半個百人隊的規模,來辦。”卡拉比斯囑咐道,便離去了。
當他離開時,卡皮托兒山籠罩在一片晨曦當中,城中升起幾縷早飯的炊煙,山頭上的號角急驟響起。
到晌午時,整個羅馬城的人,幾乎都知道了占卜的結果:
今年的執政官選舉,既不按西塞羅的提議延後,也不能無視神意準時進行——而是提前,大幅提前——四個集市日後,也就是在這個夏季結束時,必須要選出來年的執政官。
聽到這個結果,卡拉比斯笑了,他送給喀提林的“驚喜”,就是這個。
這個占卜結果,比喀提林預想的選舉延後還要糟糕,在這短短四個集市日裡,他既無法籌措競選的資金,更來不及通過人脈收買選票。更何況,他因爲之前,吃了阿非利加商人團的官司,加上負債百萬,隨時都會有人,得到政敵的指使,或舊事重提,或直接以追討債務的名義,繼續在法庭起訴他,讓他自動喪失競選來年執政官的資格。
就算喀提林能繼續強裝鎮定,但他的那幫黨徒,終於憋不住了。
豬一般的隊友,要下手了。
短短數日後的一個深夜裡,克拉蘇的幾名親近奴僕,以十萬火急的姿態,把一封密信,交給了在元老院值班的西塞羅,西塞羅拆開來觀驗,裡面的內容,說是一個神秘人,在半夜找到克拉蘇的司閽奴僕,投出一封書信,忠告克拉蘇要儘快離開羅馬城,因爲有人很快要密謀一場大縱火、大屠殺,不但要殺死元老院所有的父親,還要謀害執政官西塞羅,還說在他名下的公寓和倉庫裡,有人在那藏了成屋成屋的亞麻絮、火油、匕首,多虧忠誠職守的管理員及時通知了他。
西塞羅看完信件後,笑了笑,沒再說什麼,這種沒頭沒尾的東西,是不能夠當他扳倒喀提林的證據的,但他也清楚了——克拉蘇這個暗影裡的老狐狸,已經表明態度了。
凱撒嘛,誰都知道他現在和克拉蘇走得比較近。
這個喀提林,衆叛親離了。
不過,這兩個傢伙,其實和喀提林沒什麼不同,都是共和國的毒瘤,早晚也得剷除,趁着我還是共和國執政官時。於是西塞羅清了清嗓子,喊了句:“泰羅……”一個花白頭髮氣質儒雅的貼身奴隸走了上來。
“取出炭墨筆和羊皮紙來。”西塞羅微微用手捏着帶着傷痕的鼻翼,“老規矩,我口述,你來記錄,這信是寫給在東方戰場上取得大捷,不日即將返回羅馬城的大將龐培的……對,語氣一定要恭敬,龐培是很受用這一套的……”
幾個集市日後,選出了下一年的兩位執政官,名字極其陌生,莫要說卡拉比斯了,連很多土生土長的羅馬市民都沒聽說過,但喀提林明顯是完了,他再也不穿那身白色長袍了,而是披着類似喪服的粗陋衣物,跌跌撞撞地行走在街市上,一面是哭泣憤怒的追隨者,一面是拉扯他衣角不斷恫嚇的討債者。
與此同時,關於他要謀逆的傳言也越來越厲害,甚至很多追隨者也是如此認爲的——至少,在他忠實的票倉,羅馬北部的伊特魯尼亞的蘇拉老兵安置區,一支龐大的由退伍老兵組成的隊伍,他們以費蘇萊城爲據點,在老將曼尼烏斯的帶領下,大約五千人上下,正在羅馬城外遊弋着,給城內帶來空前緊張的空氣。
現在很多人最關心的,是喀提林和他的同夥,何時會在羅馬城內發難。
元老院裡,一位叫賽尼斯的元老正在當衆朗讀一份來自費蘇萊城的信,是他的貼身奴隸寫的,反應了伊特魯尼亞的時局:“喀提林的黨徒,曼尼烏斯正在統帥老兵軍團,朝羅馬進軍——沒什麼可以質疑的了,他們在對共和國發動一場暴亂,一場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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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位,確實沒什麼可質疑的了,鄙人現在還在執政官的任期內,故而爲羅馬城的安泰,我宣佈——在城內各個要害處,設立由度支官、市政官和保民官負責的警戒崗哨,負責防止突發事件。徹底解散城中的角鬥士表演團和訓練學校,把他們全部逐到其他城市裡去,這些人都是不安定的因子。任何奴隸,只要能揭發和指認危害共和國的陰謀者,賜予自由,和十萬塞斯退斯的獎賞;同樣,任何自由民,只要能揭發的,賜予二十萬塞斯退斯的獎賞,哪怕他之前參與了陰謀,也既往不咎。最後,鄙人再次宣佈,羅馬全城取消一切執政官競選、唱票時一貫而來的娛樂活動,全城從即日起,進入戒嚴狀態!”集會場地中央的西塞羅,握着長袍的下襬,大聲朗讀着決議。
大部分元老在熱烈地鼓掌,西塞羅明顯得到了信心與鼓舞,他再次舉手宣佈:“時至此刻,我們沒必要再因爲一些沒必要的門第陳腐之見,而縱容某些自認貴族出身,而單單隻會做出危害共和國人士的醜惡行爲。我認爲,應該立即傳訊喀提林,叫他到元老院來,讓衆人秉承的公義,來判斷他是否有罪吧!”
就在西塞羅的支持者,包括很多被起義和暴動這些詞眼嚇壞的元老,準備鼓掌時,維納斯的後裔,尤利烏斯·凱撒卻從席位上站了起來,高聲杯葛道:“我尊敬的執政官閣下,我想您搞錯了一點,那就是元老院,只是個國策討論和決議的機構,並不是司法審判的場所,如果您認定喀提林有罪,那就按照您聲名鵲起的資本,公訴他,在市民大會,或大法庭,但不應該在這裡,這裡有六百名元老,作爲一個陪審團來說,規模實在太大了。而且,據說你不光把羅馬城帶入了戒嚴狀態,還準備把東方的龐培軍團給請回來,請回到羅馬城裡來,讓刀劍和軍旗出現在廣場上,這是件多麼恐怖的事情,簡直比一場還沒有實據的預謀中的叛亂還要恐怖!我實在不明白,執政官閣下,你究竟準備消弭一場叛亂,還是在強逼一場叛亂髮生,你和龐培究竟在謀劃着什麼?”
“你應該理解,執政官閣下也很害怕,我最近都不敢摟着妻子安心睡覺了。”一邊的克拉蘇插渾打科,“也許龐培回來了,能改善這一切。”
四周一片笑聲,但小加圖這時也站了起來,“談到女人,難道現在羅馬城的女人沒有生活在恐怖當中?我的妻子,我的女兒,我的女性親屬,羅馬城所有高貴的女子,連曾經兵臨城下的漢尼拔都不曾使她們畏懼,但現在,她們不敢哺育子女,只會高舉雙手,哀聲乞求神明庇佑,把羅馬城從災難裡解救出來。任何企圖搖撼共和國根基的傢伙,都該死,現在既然喀提林有如此的嫌疑,那他就必須得到元老院衆人的傳訊,什麼庇護都救不了他!”
小加圖的發言,起了決定性的效果,元老院絕大部分人附和了西塞羅的提議,凱撒的質疑則淹沒在一片叱責和羞辱當中,甚至很多西塞羅的好友,高舉拳頭,罵起了凱撒,說他也參與了喀提林謀反的陰謀當中——凱撒乾脆將袖子,把臉面一遮,坐在席位上不再說話。
最後的決議:三日後,喀提林必須來到元老院,接受傳訊與審問,否則以叛國罪論處。
很多追隨者,直接告訴他,要麼現在火燒羅馬城,殺死西塞羅和其他政敵,要麼現在就離開羅馬城,與曼尼烏斯的隊伍會合,攻下羅馬城,血洗元老院,再造國家。
這些提議,全被喀提林聲色俱厲地否決了,“朋友們,我很感激你們的擔憂與追隨。但你們的這些憤激的建議,實在是把我的家族和名譽往火坑裡推,我叫喀提林,家族祖先是埃涅阿斯的戰友,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共和國,這是不可動搖的原則和基礎。現在既然共和國懷疑我,我就必須接受檢驗。”
當喀提林與人羣走到元老院集會所前的廣場時,他看到那個卡拉比斯,正從一處雕像上,揭下西塞羅張貼的在上面的莎紙草告示,而後彈了彈灰塵,譏諷地對自己說:“真是沒想到,喀提林,你的陰謀和夢想,只值二十萬塞斯退斯。”
“卡拉比斯,一切還不算完,我會昂首闊步地從元老院走出來,總有一天,我會像捏碎一隻螞蟻那樣,剝奪你的生命。”喀提林將手臂一抖,自信地說。
“不,你沒機會了,也許你該把你曾祖父的那隻鐵手給帶着,因爲你很快在戰場上能用到它,不過敵人是共和國的軍隊。而我,會踩着你那發臭的身軀,成爲羅馬貨真價實的公民。”卡拉比斯將莎紙草慢慢捲成卷,收到了身上挎着的青銅管子裡去,而後信步離開了,朝着竈神廟的方向,去了。
當喀提林走入元老院時,他面對的是靜穆的人羣,每個人的眼神,都充滿了不信任、惋惜和憎惡,執政官西塞羅在小加圖以及幾名好友的伴隨下,正站在中央場地,如眼鏡蛇般死死盯着他,鼻子上的傷疤都紅了。
西塞羅的身邊,幾名書記員正圍坐在書學桌上,鋪開了莎紙草,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執政官,但等他開口。
看到這景象,喀提林心中一涼,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在建築師精心設計回聲通道的元老院會場裡,西塞羅的聲音擲地有聲,雲裂金開,像如雨的標槍,像狂怒的鬥劍,像石彈的拋灑:
“喀提林!你到底還要把我們的耐性濫用到什麼時候?你的喪心病狂的行爲還要把我們玩弄到多久?你的肆無忌憚的作風將要囂張到什麼程度?羅馬城夜間的守衛根本不在你眼裡;到處都有的巡邏根本不在你眼裡;人民的驚恐根本不在你眼裡;所有正直的人的結合根本不在你眼裡;元老院在這一防守堅強的地點開會根本不在你眼裡;難道所有在場的人臉上的表情也根本不在你眼裡?”
“執政官西塞羅,你根本沒有切實的證據……”喀提林站在某處席位上,強裝着鎮靜。
西塞羅根本無視他,將克拉蘇的信件,與某神秘人送來的琥珀板,在衆人面前一揚:“你的計劃已經敗露,你以爲元老院的諸位,不知道你前天做了什麼?不知道你昨天做了什麼?你在哪裡與黨徒集會,你都密謀了什麼,你都計劃了什麼!一切的一切,元老院的六百人看到了,兩位執政官也看到了!”
海浪般的喧囂響起,特別是西塞羅說出最後一句時,元老們紛紛起立,大聲應和,彷彿他們真的全都知道喀提林每個夜晚的一言一行似的,次席執政官聶魯達雖在之前與喀提林過往甚密,但現在爲了避嫌,也不得不縮在某個角落,不發一言,免得成爲衆矢之的。
扈從開始在門口不斷敲打着束棒,請求會議場面的安靜。
西塞羅繼續追擊:“你今天還膽敢來此?這再明顯不過地展露了你的肆意妄爲和心狠手辣。”然後他突然用手指,直直地指着喀提林,大吼道:“你的眼神,我們都已感受到了,你在挑選在場每一個你要在將來施以毒手的對象,但我毫無畏懼,共和國是不會讓你的陰謀得逞的!你在普列貼斯要塞,在費蘇萊城,在卡普阿的所作所爲,不都遭到或即將遭到失敗了嘛?你的那幫狐朋狗黨,是敵不過共和國和羅馬城堅強的守護者的,我對共和國的叛徒決不手軟,你會像之前的格拉古兄弟(之前的羅馬改革家,民粹運動領導人,鼓動平民與貴族對抗,提出土地和債務議案,結果相繼被權貴殘酷殺死)那樣,身敗名裂,屍骨無存,難道格拉古兄弟的祖先出身不夠高貴嗎?不,他們只是有背叛共和國的嫌疑,就被殺死,而你喀提林,不要以爲結識了幾個膽大妄爲的護民官,就自認能和共和國的秩序對抗,難道格拉古死時不是護民官嗎?因爲,我——西塞羅是執政官,我可以把法律和傳統,把元老院的威信,煉成一把無堅不摧的利劍,輕而易舉地刺穿你的胸膛,現在這把利劍暫時還因爲我的仁慈,暫時安放在它的劍鞘裡,但仁慈不代表我會疏忽職守,如果伊特魯尼亞的謀反老兵不放下武器,如果你不願意承認你的罪行,如果羅馬城的敵人還在暗夜裡蠅營狗苟,我發誓,也許明天,也許就在今天,我必拔劍出鞘!”
元老院再度出現了集體起立鼓掌的狂潮,扈從的束棒幾乎要敲斷,而書記員則滿頭大汗,跟着西塞羅的語速,在莎草紙上奮筆疾書,他們都隱隱覺得,西塞羅今日的演講和抨擊,會在歷史的長河裡永享盛名。
“你手中的那個琥珀板,上面不過是我當初讓護民官茹魯斯提出土地改革方案時,私下徵集的十人委員會名單而已,並不是你嘴裡的什麼陰謀和叛國!”喀提林憤怒地起身,抗辯道。
“哦?”西塞羅將琥珀板一轉,“難道這上面的敘拉·連圖魯斯,和另外一位,在前幾日的夜中,不是暗藏匕首,帶着一幫人,要以拜會我的名義,企圖暗殺我的嗎?這件事情,有一百多名自發保衛我宅邸的良善市民和正義青年貴族作證。喀提林,黑夜已經無法用它的黑暗,遮蔽你們的陰謀和骯髒了,在我們的眼裡,你們的醜惡就像白日那樣昭然若揭!”
這時,喀提林的臉上流下了汗水,這些豬玀般的隊友……他還想抗爭什麼,但聲音卻被元老院數百人狂躁的怒罵聲給淹沒,他開始瑟瑟發抖起來,他以前的鎮定和大膽,消失不見,他痛苦於無立錐之地,他最終忍受不住,對着在場的所有人,發出了絕望和憤懣的嚎叫:“既然我的敵人西塞羅這樣逼我,把我推向絕望的深淵,我是不會害怕扔出一片瓦礫,壓住燒向我的大火的!是的,現在我看到兩個人,一個人身軀健壯而頭顱萎小,一個頭顱奇大而身軀佝僂,我想做的,不過是要把前一個身軀,和後一個頭顱拼合在一起,有錯嗎?”
結果,他的這句不理智的發言,徹底斷送了他,元老院集體高呼殺人兇手、叛國賊的口號,西塞羅也當場宣佈,他成爲全羅馬最不受歡迎的人,等待他的懲罰,就是逐離羅馬。
“我?一個最標準的羅馬人,卻因爲自己崇高的理想,被驅逐出羅馬;而你?一個外來戶,卻成爲了共和國的救星!”喀提林就像看了出拙劣的喜劇般,苦澀而狂亂地笑起來,“執政官,你的意思,是要對我處以流放的刑罰?”
“是的,流放的終點,是馬賽城。去吧,喀提林,在羅馬城裡,除了你的無惡不作的同夥,沒人不憎惡你,沒人不討厭你。”
一片叱罵聲裡,喀提林屈辱而憤恨地跌跌撞撞,離開了元老院議員們集會的協和神殿,來到外面的街道處,他的追隨者都嚎啕大哭,有的憤怒地撕扯自己的衣服,表示對元老院裁決的不滿,但更多的心腹則拉着喀提林的手,提出一個又一個應急的方案。而喀提林也明顯變了,他的眼神裡只剩下絕望,還有能摧毀一切的怒火。
街角處,奧普力克和幾個角鬥士夥伴,互相輕輕點點頭,慢慢地混入到喀提林的隊伍當中去。
黃昏,戰神廟的幾個祭司捂着胸口和肚子上的傷口,扶着廊柱呻吟着倒在了血泊當中,熊熊的火焰在神廟各處蔓延起來,一羣暴民叫喊着,從內裡抱出了一隻巨大的金光閃閃的鷹,鷹爪下的臺座,鐫刻着“羅馬建城六百五十三年·維西里·辛布里人”的字樣。
“那是執政官馬略在四十年前擊敗入侵的辛布里人的軍團鷹旗,一直當做聖器,安放在戰神廟裡,喀提林居然把這東西搶走了?”聽到一名角鬥士的回報,卡拉比斯坐在多慕蒳的酒館座位上,沉吟道,“喀提林被放逐時,他的追隨者怎麼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