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獵,洗浴,遊戲,大笑——這就是生活。”——羅馬城市的廣場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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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擔任後衛的塞爾希思騎馬來見我。”蘇雷納思忖了番後,就如此說到。
烈日下,塞爾希思的臉色卻比寒冰還要冷,他屈辱地騎着馬,前來暫時停下車輪的車廂邊,等待着蘇雷納的方案佈置。
沒想到蘇雷納連本人都沒出來,而是叫名奴僕出來傳話:“將軍決心兵分兩部,他帶着自己私族的兵馬,先去攻擊卡萊城;而將軍您帶着自己人馬,在此阻遏羅馬人的偏師。”
“混蛋。”塞爾希思在心中痛罵起來,他握着劍柄的手也在嘎吱嘎吱作響,對方的這個安排,明顯就是自己要去吃肉,留自己在此喝沙犧牲,但塞爾希思轉念一想,便又掛起了虛僞的笑容,表示願意服從蘇雷納將軍的這個英明安排,他會全力阻擋羅馬軍隊救援卡萊城的。
接着,塞爾希思還主動提出個建議,“爲了防止卡萊城的弩炮和襲擊,全軍的輜重、馱馬與駱駝也可以集中留在我的防線後面。”
這個提議蘇雷納沒有多想什麼,就答應了。
大約繼續前行了一天的距離,在其和塞爾希思部中間偏北的節點,安置好侍妾、營地與輜重行李後,蘇雷納帶着主力,開始來到卡萊城下。
克拉蘇覆滅後,他最看不上的第五軍團,反倒抱團窩在卡萊城活得很好,“人不救我我自救”頓時成爲他們的信條,科波紐斯臨時擔任了這些人的司令官,他們挖掘壕溝,引來城外的溪水,並在城中搞出了多個深蓄水井,並且許多兵士翻出行李,當然也有同伴扔下的,和城裡的牲口販子交換了不少羊和椰棗等食物來,整個卡萊城下的營市撐起的陽傘和帳篷琳琅滿目。物資儲備充足後,五軍團就開始瘋狂地在城外挖掘攔馬溝了,有限的木材全部去製造弩炮,他們用沙土在溝渠後夯起一道道土牆,決心要守住這座如孤舟般的城堡。
當斥候看到蘇雷納回來時,科波紐斯就驅逐了全部的商販出城,而後將市民全部集中起來,徵收了他們手裡一半的糧食,另外一半讓他們自持,躲入城中的地下室裡,等到戰亂過去後再行出來。
蘇雷納首先派來的,是勸降的使者,那人在進城後,立刻被憤怒的羅馬兵士給圍住了,科波紐斯站在集市的中央,攤手對那使者說很遺憾,因爲貴方多次的背信棄義,再加上他也無法扭轉近五千名兵士的沖天怒火,所以你只能作爲祭品犧牲掉了。
於是羅馬人殺死了使者,將他的血全部灌入了集市邊的排污溝,並將他的頭顱和四肢砍下,插在矛尖上,就像帕提亞人對待克拉蘇父子那般,樹在了城門上,接着把其內臟燒熟,祭祀給復仇女神,乞求她的翅膀將死亡的陰影罩在所有帕提亞人的頭上。
看到自己使者慘死的屍體碎塊,蘇雷納嘆了口氣,決心強攻卡萊城。
但不如他所願的是,卡萊城的抵抗空前激烈,在科波紐斯的指揮下,五軍團的沙漠防禦工事並不比他們在其餘地區所修築的要差,這些兵士將盾牌和重標槍插在土牆上,抵擋帕提亞人的弓箭,而後僱傭來的射手再收集好射回去,還有外圍的許多眼睛堡,蘇雷納的騎兵下馬,費盡九牛二虎之力,也沒拔除幾個,並且當晚拔除後,羅馬人就會再修築一個,在近在咫尺之地。
這樣,蘇雷納漸漸失去了耐性,他還是認識到,一旦羅馬人憑據工事和城池,帕提亞是無法奈何得了他們,並且這個第五軍團也絲毫沒有出來野戰的意思。
這時,回頭依舊能望見辛納卡山巍峨雄偉氣魄的李必達軍後衛,趕着大羣大羣的駱駝,揹負着輜重和營帳,望着越來越深褐色的沙漠深處走去,前方縱隊留下的整齊的腳印,又被駱駝的腳趾給踩亂——在側邊,大聲喊着辨識口令的兩大隊重裝步兵,也在堅實地朝着同一方向邁進着,那正是薩博帶的兩個前來會合的首席大隊。
“趕過去發動反擊,將卡萊城救出來,並且給蘇雷納這個混蛋點顏色瞧瞧。”這是李必達屬下的共同願望,他們和新敗之師不同,並且塞拉匹斯軍團大部分都是沙漠土著民出身,跑起來更是飛快,倒是維比奇納斯與馬蒂亞騎兵排着縱隊,優哉遊哉,特別是前者出身高盧,這種天氣讓他們的皮膚和鼻孔感到百般痛苦,必須不斷地從駱駝那兒取水來喝。
卡萊城的攻擊戰持續到第四天時,有些疲累的蘇雷納,猛然得到後方斥候的訊息,羅馬人的偏師,居然出現在卡萊城的東北七八個羅馬裡的地帶,並且折反了方向,朝着輜重營地和圍城營地間的地帶劈了過來!
“塞爾希思在搞什麼鬼!”蘇雷納心猛然一沉,以前那種不好的預感再度襲來,可惡——就是這個塞爾希思始終在搗鬼,他之前明明說已經成功打退了羅馬人的偏師,給其造成巨大傷亡,但兩萬敵人很快就尾隨而來,絲毫沒有“巨大傷亡”的模樣;而後要求他設置防線,遲滯敵人的推進,但羅馬人沒過幾天,就出現在卡萊城下!
就在蘇雷納思緒紛亂時,又有兩位傳令兵,滿身煙熏火燎的模樣,跑到了他的圍城營地裡來,先後相差大約兩個白日刻,前者給他送來了塞爾希思的書信,裡面稱自己被羅馬人的騎兵就糾纏住,因對方有大批駱駝運送給養,勢均力敵,苦戰不已;而後者居然是亞美尼亞王特格雷尼斯送來的,裡面說他率領一萬名輕重騎兵,發覺羅馬人的偏師丟棄了奇諾多夏,便佔領這個地帶,而後我軍得到情報後急速往卡萊推進,能否和將軍協力,將羅馬人最後的殘餘部隊給殲滅掉?
“特格雷尼斯,塞爾希思,都是蠢貨,他們要分享我勝利凱旋的榮耀嗎?也罷,勝利者永遠應該對弱者慷慨。”蘇雷納再度梳着米底人的髮型,在臉上塗上鮮豔駭人的色彩,騎在馬上,親手舉着雙蛇旗標,“叫塞爾希思再堅持一個晝夜,我撤去卡萊城的圍困,先帶主力去擊破那個前來送死的李必達烏斯!”
卡萊城頭的科波紐斯,冒着滿城的菸灰飛舞,卻在火光和屍體當中,看到了帕提亞人正在不斷撤走圍城的人馬,看來彼方一定是有什麼極其重大的變故發生,要不就是蘇雷納又開始施展詭計,企圖誘使五軍團出城和他野戰,再使用大批騎兵將我們包抄圍殲。
這次科波紐斯根本不上當,他太瞭解這些遊牧民的伎倆了,他沉住氣,抵住了部分好戰魯莽百夫長出戰反擊的請求,要所有人收容傷員救治,並清點剩餘的物資儲備,兵士繼續在城中堅持操練,看來帕提亞人的圍城是持續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引以自豪的騎兵在這種戰鬥里根本討不到便宜。
這時科波紐斯還不知道,蘇雷納是真遇到“重大變故”了,所有輕重騎兵很嫺熟地慢慢在疾馳當中,於毫無參照物的沙漠裡集合爲各個集團整體,戰鼓與殺伐聲再度此起彼伏,蘇雷納打馬衝在陣頭,火般的風兒在他的雙鬢間如刀般割過,他心中對自己的私族戰士們充滿了自信,他甚至能認得滿營所有軍官的姓名,明白這支隊伍在馳騁野戰裡的可怕可怖。
現在那支羅馬人的偏師主力,正在以急行軍的模式,將側翼完全暴露在騎兵的兵鋒下,只要一個……
但急促的情報變化,打破了他的構想:己方的先鋒尖兵,和彼方的斥候尖兵,發生了猛烈的戰鬥。
態勢轉瞬,當蘇雷納衝到戰團時,他本以爲會看到高盧的那些弱雞騎兵,會在己方輕騎的打擊下迅速潰敗,隨後大軍急速壓上,在對方反應過來前完成突襲。但這次己方遭遇到的騎兵,卻是來自裡海羣山裡的馬蒂亞騎兵,人數極多,根本不是來斥候的,而是有意來阻滯擾亂他的鋒線的。
馬蹄和喊殺聲裡,頭盔上繫着長絲帶的馬蒂亞人,在戰技和勇氣上還要勝帕提亞輕騎一籌,他們三兩成羣,散兵各自爲戰,和帕提亞人交錯廝殺成一團,互相如電角逐,讓對方領教了什麼叫“山外有山”的道理,馬蒂亞人遠射,逼近後將雙尖頭長矛揮舞盤旋,刺得帕提亞人紛紛落馬,就連馬匹的速度和靈活,帕提亞最驕傲的米底馬,也不是馬蒂亞人千錘百煉坐騎的敵手。
“混蛋,不要管這些卑賤的山民,他們的性命毫不足惜。”手持蛇旗標的蘇雷納霎是惱火,指示身邊的衛士不斷對空射出鳴鏑,要求所有的人越過馬蒂亞騎兵的襲擾,直接去咬住李必達的主力部隊。
突然他恍惚間看到,前方沖天的煙塵和亂跑的失主馬匹裡,猛地躍出個身材嬌小的騎手,筆直朝着他和旗標馳來,隨帶搭弓,連續兩支箭陀螺般旋轉着,朝自己和旗標飛來——貼身馬伕波馬克賽里斯嚎叫着,步行舉盾擋在了主人的面前,接着腦袋往後抖了一下,原來這位捨身護主的,眼珠直接被艾爾卡帕射來的一支箭觀察。
波馬克賽里斯在原地捂着滿是血的顏面,打着轉轉,悲叫着,那邊蘇雷納的榮族扈從武士,向艾爾卡帕射出刺蝟般的箭矢,艾爾卡帕靈活地將坐下的小馬一轉,就往後奔去,幾名烤箱騎兵不忿,挾着康託斯長矛,追了上來,絲毫不顧蘇雷納的呼喝,這使得他的扈從隊伍被拉得散亂起來,不久幾聲馬匹的慘叫,蘇雷納左邊的幾名烤箱騎兵,突然就想陷到了沙地裡似的,馬腹被流星般鬼魅的身影在下面掠過,接着就是被割開,熱氣騰騰的內臟簌簌地掉落,直到再也承受不住傷口和主人的重量,徹底跨下,這些烤箱騎兵就像骨牌般,順着蘇雷納的方向接連倒下。
“混賬鼠輩!”蘇雷納額頭上的筋都爆出來了,明顯剛纔艾爾卡帕射來的箭是充當這邊掩護的,那個像真正的蛇般,帶着鍍銀面甲的刺殺者,已經遊走過來,手裡的鏈斧急速旋轉着,蘇雷納取過身邊一名武士的康託斯矛,單手靠在肩膀上,隨後對着海倫普蒂娜擲去,對方身影微微閃動下,躲開了矛,鏈斧像一道銀線般,咔噠聲扣住了蘇雷納手裡的雙蛇旗標,就要猛勁來拖曳。
蘇雷納順勢將旗標反轉,用插在地上的錘尖對着對方,再次全力飛擲了過去,海倫普蒂娜只能側身躲過,差點栽了下去,但高大的馬頭衝了過來,蘇雷納高居其上,揮刀對着她猛刺猛劈,海倫普蒂娜兩條羚羊般的長腿,往後連續躍着優美的弧線,翻過了蘇雷納的殺傷範圍,接着擎着提佛盾牌,並射出了刃尖,也顧不上去搶那旗標,矮着身形往後退起來,接着躍上艾爾卡帕扯來的一匹飛馬,很快躲過梭鏢和箭簇,消失了漫天沙塵裡…… Wшw ⊕тTk Λn ⊕C〇
不但有馬蒂亞人的阻滯,還有敵方尖兵的襲擊,這下蘇雷納頓時有些狼狽不順起來,他只能重新整頓扈從隊伍,因爲所有的騎兵都是看着這些人的旗鼓號令行事的,大戰在即,中樞絕不能自我混亂。
這邊,李必達的所有兵馬,刨去安東尼、杜鬆維耶和漢斯克的附屬騎兵大隊外,全員步兵和弓手全部都以縱隊的形式駐足,而後一行騎馬的號手,吹着激昂的音調,從全陣而過,兵士們轟隆隆地集體轉身,而後開始檢查起裝具和武器起來,火舌旗輪番豎起。在一片叫喊聲裡,李必達披着法老賜予的聖甲蟲圖徽的披風,帶着鑲着努馬王像的精美胸甲,帶着下垂馬鬃的雞冠盔,騎着“貓頭鷹”,身後是舉着各色軍團旗標的扈從奴兵,外帶三百名黑皮膚挎着弓箭的麥德捷衛隊,滿臉汗珠地從隊伍的這頭,走到那頭:
“前面黃沙滾滾處就是敵人的突襲,我已沒有太多時間用作演說了,我只想告訴你們,沒有人拖累敘利亞總督閣下,完全是背信棄義的蘇雷納一手害死了他,現在我們來了,報仇雪恨的時候來到了!我們今日有必勝的把握戰勝這個狡詐兇殘的蠻族將軍,就像我們以前擊敗任何所有敵人那樣,讓他們滾到地府裡面再去後悔吧,後悔和共和國爲敵!”說完,李必達對着薩博將手一揮,薩博立刻騎馬前去佈置陣地,而後總指揮官大呼道“今日我要和所有的百夫長、兵士站在一起,見證敵人的崩潰!”
當李必達縱馬來到部隊右翼時,幾位之前跟隨克拉蘇的扈從官手捧着執政官的那件遺物——被劍砍壞的斗篷,還沾着克拉蘇的血跡,將其送給了下馬的李必達將軍,馬提亞隨後敏捷地將斗篷作爲旗幟,綁在了長矛上,當着右翼全軍高高豎起!
“復仇女神的翅膀會降臨敵人頭上!”所有將士大聲喊着,將鬥劍和盾牌全部舉起。
蘇雷納從尖兵那裡得報,羅馬人的前沿很奇怪,“竟然有戰車在急速移動。”
羅馬人和戰車,蘇雷納如何也無法把兩者結合在一起考慮,他親自帶着扈從突前偵查。果然無錯,大約有二十來輛戰車,既有凱爾特式的四輪戰車,也有利比亞式的雙輪突襲戰車,在數百馬蒂亞騎兵的簇擁下,在距離羅馬人主要陣地前十個弗隆的地帶,氣定神閒地遊走。
這個情景讓蘇雷納感到詫異,剛纔被羅馬先鋒襲擊的陰影浮現出來,他決定謹慎:讓幾千騎兵上前監視。結果那些車子突然停止下來,上面的乘員將裝載其上的騎兵炮倒着卸下,模仿加拉曼貼司人制造出來的突襲戰車則與騎兵環衛周邊,當時雙方都在弓箭的射程之外,但羅馬人卻陡然發難,十門騎兵炮射出第一波石彈,兇狠地砸在了帕提亞前鋒輕騎的隊伍當中,人馬的碎肢在煙霧裡飛散,這下輪到他們的馬匹驚駭亂跑了。就這樣,在弓箭的射程外,騎兵炮的炮手一口氣發射了第二波和第三波,對這個景象目瞪口呆的蘇雷納,沒有想到一般被羅馬人用於攻城和守城用的輕型弩炮,居然還能運在車上,用於野戰。
那邊,處於常規,帕提亞人用車輛承載的巨型銅鼓,緩緩被拉到了前沿,祭司們沒命地砸響了鼓面,但是讓他們驚訝的是,羅馬前沿騎兵被鼓聲嚇得亂竄亂跑的情況並未發生,自從在昔蘭尼獲取過帕提亞“秘密武器”情報的李必達,早已仿製了這種銅鼓,在隨軍途中不斷訓練馬匹的抗打擊能力,馬兒是很聰明的動物,只要它對這種聲響習以爲常,不在敏感,那麼這種鼓聲就根本無法擾亂它們的陣列。
“這是什麼隊伍,充滿了古怪而不詳的感覺。”原本在戰場上指揮若定的蘇雷納,心裡卻越來越沒有底了。
騎兵炮的火力就像鼓點般,越來越緊,越來越密集,終於一聲貫穿的脆響,一發石彈砸穿了帕提亞人的銅鼓車,車轅、鼓槌和幾個滿身帶血的祭司,在周邊騎兵悲痛的驚呼裡,往後飛出了十幾個羅馬尺遠,像堆垃圾般再也動憚不得。而後李必達熟練的炮手用標尺,急忙再度鎖定了已經擊中過的目標,而後集中火力,石彈不斷在銅鼓車的上面和周邊砸入彈跳,生還的祭司再也不敢窩在車的下面,而是四處亂跑,大部分還是倒在了飛削的石彈碎片之下。
無法忍受的帕提亞輕騎,開始不顧主帥的號令,鋪天蓋地地強行對着李必達的前沿兵力發起衝鋒,然而這次面對的敵手,和克拉蘇所部戰術完全不同,那些戰車很輕靈地就重新將騎兵炮從滑輪板重新拉回車廂裡,甩頭就走,馬蒂亞騎兵跟着一分爲二,朝着李必達陣地的兩翼方向退去。
而後衝鋒的帕提亞人發覺,李必達居然和死鬼克拉蘇一樣,也是排成了四面都朝外的大方陣,但衝近後細看,對方的大方陣,其實是有間距的小方陣如魚鱗般組成的,中間夾雜着輕裝的弓箭手,並且在盾牆的最前列,是整整六個陣列的長橫陣弓手,大部分是努比亞與克里特人,他們傲立在原地,在上弦完畢後,便集中將六列合爲一列,全部將手裡的箭矢如暴雨般射了出去,彈弦的聲音就像如同在萬里無雲的沙漠地帶突然驚雷般,炸在了剛準備拉弦的帕提亞輕騎頭頂和脖子上,射完這一波後,對方就很沉着地呼啦啦退回到了縱深盾牆後去了,但是第一線的帕提亞輕騎已經死傷過半,不過許多勇猛的人,還是人馬帶着箭,負痛狂呼着,宛如條粗大的黑色箭頭,企圖衝到距離盾牆一百二十羅馬尺內急速放箭,但李必達方陣斜長伸展的兩翼,包括二線的部隊,都開始用單體弓、複合反曲弓,猛烈地交錯射擊着,許多帕提亞輕騎咬着牙,帶着滿身的箭簇,奮力對着羅馬人沉默如冰塊般的盾牆斜斜放了一箭,就撲騰倒下了。
輕騎如潮而來,如溪而去,橫七豎八的馬匹和騎手的屍體,還有些將死未死的,都倒在滿是箭羽的沙地上,一些垂死的人掙扎着,後背和前胸帶着箭,想要努力坐起來,於是塞拉匹斯軍團的黑人隊走了出來,對着那個地帶再扔了批梭鏢,於是乎一切都安靜下來,連呻吟聲都沒有了。
接下來,戰場再度沉寂了,羅馬人的陣地就像沙漠裡堅固冷酷的冰帶般,紋絲不動,只有烈日下閃爍反光的各個旗標,還在默默地立着。蘇雷納手持雙蛇旗標,納罕不已,他實在是搞不懂對方是在玩着什麼把戲,不過早先的情報確實是真的,這支偏師擁有難以匹敵的優秀騎兵,和大量輔助弓箭手,和先前克拉蘇軍隊主體,笨拙沉重的步兵,和少量孱弱的遠程兵種這種模式無法同日而語。
僵持了半個白日刻後,第二次騎兵的衝鋒,又被死死射了回來,對面的這支隊伍的弓手,大部分是隻會步射,而且與其說追求精度,勿寧說是在搞着古代的“原始彈幕攔截”,論單兵技術和帕提亞人根本不在一個檔次上,但卻訓練有素,嚴格遵行軍官號令,集體射擊變得特別有威脅性。
另外,根據跑回來的傷兵所言,這邊的羅馬人也解決了弓箭和石彈的補給——他們擁有的駱駝數量,甚至可能比我方還要多,都是滿滿的褡褳和箭袋。
當屬下建議蘇雷納采取迂迴的辦法時,這位將軍搖搖手,說這種態勢,我方是不可能輕易能得手的,既然已經死傷了如此多的人馬,背後的卡萊城隨時也可能突圍而出,我方應該往後退卻一段距離,料想羅馬人不敢追擊我們。
但突然,蘇雷納想到了個致命的問題,不由得眼前一黑,幾乎要跌落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