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飛細細打量這間土屋,只見屋中陳設極爲簡陋,破敗不堪,那老漢蹲在地上一口一口的抽着旱菸,卻不見有其他人,於是道:“婆婆,這家裡就沒有其他人了麼?”
那老婆婆擡起佈滿皺紋的臉龐,看了熊飛一眼,忽而眼中一紅,嘆聲道:“本來家中還有兒子、兒媳兩個人,上個月他兩人去縣裡賣菜,不料那縣官之子見我家媳婦生的俊俏,便要強佔我那兒媳。兒子上衙門理論,卻被那縣官叫下人打死了,我家媳婦聽說兒子喪命,偷偷藏了一把剪刀,要和那縣官公子拼命,也被他一刀給殺了。”
老婆婆邊說邊淌眼淚,“我們兩個也是前幾天才知道消息,只可惜到現在兩兒子、兒媳的屍首還沒找到,我可憐的兒啊!”
熊飛聽在耳中,胸中怒意難平,驀地在桌上一拍,喝道:“該死的狗官!”
這一怒之下,傷口登時迸裂,鮮血瞬間浸溼了衣衫,那老婆婆一看,急忙找來一塊布料,爲熊飛纏上,說道:“公子息怒,我們老百姓怎麼斗的過官府啊,你不也是被他們打成這樣了麼?”
熊飛一怔,暗暗猜到,定是夏芸怕說出實情,驚嚇到老婆婆,這才說成是官兵打傷的,當下默不作聲,心中憤憤不平,暗下決心,等傷好以後,一定要殺了這對狗官父子,爲老婆婆報仇。
夏芸騎馬奔了一陣,隱隱望見前方一座小鎮,下馬尋得一人問道,“請問這裡可有大夫嗎?”
那人向一個相比之下較爲華貴的院子一指,“那就是!”
夏芸謝了此人,牽馬前行,到了門口,輕輕釦了幾聲,“有人在嗎?”
只聽裡面有人粗聲道:“誰呀?這麼晚了,報喪嗎?”
夏芸聽他出言不遜,心中有氣,但畢竟是請他治病,當下忍住不發,道:“大夫,我哥哥受了傷,行動不便,勞煩您走一趟吧!”
只聽那人喝道:“不去,不去,別說受傷,就是死了跟我有什麼關係!”
夏芸一聽,登時大怒,飛起一腳,將門踹了開來,那人聞聲趕出,還未等明白是怎麼回事,只覺頸上一涼,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已然架在自己脖子上,登時嚇得面如土色,驚惶道:“女俠饒命,女俠饒命!”
夏芸怒道:“老實攜了藥箱跟姑娘我走一趟,否則一劍殺了你!”
那人一聽,急忙叫家人把藥箱拿來,他婆娘出來一看,驚呼一聲,慌得把藥箱丟在地上,那郎中登時罵道:“快點,笨手笨腳,你想害死我啊!”
夏芸見他嚇得瑟瑟發抖,與剛纔粗聲謾罵判若兩人,不由心中一笑,“看來這人平日欺軟怕硬慣了,只怕周邊老百姓也受了他不少惡氣。不過若是此人是個硬骨頭,我還真不能殺他!”
夏芸騎在馬上,有心懲戒他一番,一邊呵斥一邊策馬急奔,那人揹着藥箱跑在後面,氣喘吁吁,叫苦不迭。
兩人奔了一陣,夏芸在那土屋前下馬來,奔入屋中,道:“我把大夫請來了!”
兩位老人一聽,這位姑娘倒是面子大得很啊,轉而一見,那郎中上氣不接下氣的走了進來,邊說邊癱倒在地,“姑奶奶,你可要了我的命啊!”
老婆婆和老漢相視一眼,急忙端了一碗清水,遞了過去,那人忙接了過來,一口氣沒喝完,突然嗆了出來,連聲咳嗽。如此又喝了兩碗,那郎中才漸漸緩過氣來。
夏芸向熊飛微微一笑,轉身喝道:“喂,你歇夠沒有,快些給這位公子看傷。”
那人一聽,急忙站了起來,連聲說道:“是是是,小人遵命!”
熊飛一見這郎中對夏芸言聽計從,言語中極爲忌憚,料想一定是這大小姐強迫這郎中來的,不由心中感激。
那郎中瞧了熊飛臉色,診了脈,將他身上的布條解下,看了傷口,搖了幾下頭道:“這位公子傷口已經化膿。”
夏芸一聽,急道:“怎麼?很嚴重麼?”
熊飛見夏芸對自己乃是真心,絕非做作,心中登時生出一絲暖意。只聽那郎中道:“姑娘放心,傷口雖然化膿,卻沒有傷及內臟,我開幾味藥,調養幾天即可痊癒。”
夏芸心中一寬,又聽那郎中道:“這外傷可治,但這位公子內傷卻需要靜養一段時間啊!”
熊飛一聽,這郎中醫術倒也不差,那小二一掌打在我背心,傷及內腹,竟也讓他瞧了出來。只見那郎中爲熊飛上了金瘡藥,重新崩好,又開了一張藥方,遞給夏芸,“令兄需要靜養,這短時間千萬不可與人動粗。”
夏芸聽了,從袖口拿出一錠元寶,給了郎中,那郎中剛要伸手,忽然又縮了回去,“不敢要姑娘銀兩!”
夏芸嫣嫣一笑,說道:“讓你拿着就拿着,以後好生爲百姓看病,大夫本應當懸壺濟世,爲民造福的嘛!”
那人忙伸手接了,“是是,謹遵姑娘教誨!”
說完,低頭走了出去,剛剛沒走幾步,忽聽夏芸在伸手嬌聲道:“我會經常看你去的!”
那人一聽,忽的臉上一驚,轉身一揖到地,“不敢勞姑娘大駕,不敢勞姑娘大駕!”
夏芸咯咯直笑,只見那郎中驚慌失措,遠遠的去了。
熊飛望着夏芸嬌媚可愛的背影,忽然眼中閃過一絲異樣,臉上登時現出愁苦之色,“真像她啊!”
夏芸悠悠轉身,對熊飛道:“我這就去抓藥!”
熊飛一聽,忙道:“如今天色已晚,明日去也不遲啊!”
夏芸聽他言語之中頗有關心之意,不由眼中一紅,心中暗暗高興,笑道:“沒事,回來時我也好買些吃的。”
熊飛聞言,知她吃不慣這粗飯,當下也不再阻止,聞聽一陣馬嘶,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夏芸放馬奔馳,又回到鎮上,抓了藥又買了些糕點,過了好一陣才趕了回來。
那夏芸回來之後,急忙找來砂鍋煎藥,老婆婆在一旁幫襯,熊飛見她俏臉之上滿是汗水煤灰,頭髮上又是柴又是草,想到她本是內閣學士之女,出身富貴,從未做過這些燒火煮湯之事,心中十分感動。
夏芸忙了一陣,將藥端到熊飛面前,熊飛伸手接了過來,“多謝!”
夏芸與熊飛雙目一對,不由臉上一紅,轉了過去,在一旁埋頭啃着糕點,熊飛心中一嘆,若不是因爲我,她恐怕仍在徐府享福吧,而如今卻是吃這些充飢,不由心生一絲歉意。
到了晚間,老婆婆將自己和老頭子住的房子讓了出來,給他“兄妹”同住,哪知夏芸臉色一紅,說什麼也不同意,說是與婆婆投緣,希望能和婆婆一起睡。
熊飛自然知其心意,又不忍老人家住外間,當下和老兩口商議,自己和老漢同住外間,讓老婆婆和夏芸住在裡屋,老人家爭執不過,也就依了他們。
這一天夏芸實在累了,剛一躺在牀上,便沉沉睡了過去,老婆婆在一旁爲她蓋上棉被,似是對待女兒一般,也依在她身旁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