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飛心想此人刀法沉穩老練,雖然不至於潰敗,但要取勝卻也不易。況且今日前來只爲交付賬冊,而非打架,時間一長,只怕多生事端,是以借刀勢退開,妄圖擺脫徐福。
可誰想,徐福刀法凌厲,輕身功夫也是不弱,但見他提氣趕來,緊追在後,熊飛心中一急,“這老頭兒當真麻煩的緊!”
忽見腳下房間明亮,四下無人,當即跳了下去,落在房間之外,不及多想,推了窗戶,躍了進去。
這一躍之下,忽覺冷風撲面,一柄長劍遞了過來。熊飛急忙側身,將長劍躲了過去,轉頭一望,只見一個俏麗女子,秀髮垂肩,雙目生怒,一身絲織白衫,隱隱能看到衫下褻衣,似是正要沐浴。
那女子抽劍欲刺,此刻看到熊飛擡眼望來,一柄長劍走到半空突然停了下來。
“是你?”
熊飛向那女子望了一眼,但見她容顏俏麗,膚色如脂,一雙眸子如湖水一般清澈明淨,正是昨日那女扮男裝的年輕“公子”,此刻她換了女裝,更是清麗出塵,如瓊枝一樹,生在青山綠水之間,盡得天地之精華;又似崑崙美玉,落於東南一隅,散着淡淡華彩,不由令人看的癡了。
那女子忽的想起自己身穿實爲不雅,驚呼一聲,隨手將外衣披在身上,俏麗的臉上登時飛起一抹嫣紅,嘴角間似乎還帶着一絲羞澀。
熊飛頓感臉上一熱,尷尬不已,將頭扭了開去。
這時,只聽窗外一人高聲道:“小姐,府中招了賊人,眼下老夫正帶人追捕,不知小姐可曾聞得什麼風聲?”
那女子看了熊飛一眼,回道:“沒有啊,徐伯伯,我正在洗澡,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徐伯伯武功精湛,只怕那賊人早溜走了吧!”
熊飛聽在耳中,心中實爲不爽,臉上忽青忽白,長劍一橫,便要出去再鬥。只見那女子忽然上前拉住了他,道:“徐伯伯,現在府中入了賊人,不甚太平,你還是去保護我爹爹要緊啊!”
那徐福聽了,心中一驚,是了,莫要中了此人調虎離山之計,倘若真是衝着老爺而來,那可就遭了,當下說道:“是,老夫這就去,小姐務必多加小心!”
那女子忽的掩嘴笑了一聲,“是,徐伯伯放心,亮那賊人也不是我的對手,你去吧!”說着,狡黠的向熊飛望了一眼,熊飛哼了一聲,將頭轉了開去。
只聽徐福道:“老夫告退!”
說着出了後院,只是以他的見識如何聽不出那女子乃是故意隱瞞,無奈他不便進入小姐閨房,是以臨走前留了兩名家丁,叮囑他們無論如何要保護小姐安全,如有異動,立時向他稟報。那兩名家丁應聲稱是,徐福便帶衆人退了下去。
聽到外面再無聲響,那女子擡頭望了熊飛一眼,只見他臉色微紅,頗爲尷尬,比自己還要緊張,“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一笑登時如冰雪初融,春暖花開,美豔不可方物。
那女子笑了幾聲,卻見熊飛依然面色嚴肅,正眼也不瞧自己一下,不由心中生怒,“今晨早上,你爲何不辭而別?難道我就這麼惹人厭麼?”
熊飛緩緩轉過頭,望了她一眼,只覺淡淡香氣拂來,不由心中一蕩,忽而面色一白,似是憶起了什麼傷心之事,道:“你我素不相識,何來辭別一說?更何況,我向來獨行慣了,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更不知向誰辭別。”
那女子驀地心中一酸,道:“你兩次救我,難道只一句素不相識便可以說得清麼?”她頓了一下,忽然俏臉一紅,低頭道:“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救我時,我就喜歡你了,可是我到現在還不知道的名字。”
她性格灑脫,巾幗不讓鬚眉,這般吐露心聲,棄了少女矜持於不顧,可見已然對他動了真情,只盼熊飛能夠知曉自己心意。
可誰知,她話音已落,卻不見任何迴應,不由回頭一望,卻見一個相貌嬌美的小丫頭,手捧衣物,站在她身後,低低暗笑,道:“小姐,你又在思春了?”
這小丫頭乃是她心腹侍婢,名叫小迪,她們主僕二人關係親密,平日裡嬉鬧慣了。那小姐性格豁達,更是毫無主人架子,待她如妹妹一般,所以她纔敢這般奚落與她。
那小姐聞言,登時又羞又怒,伸手輕輕揪住了小丫頭的耳朵,嬌聲斥道:“臭丫頭,看你還敢不敢笑我,看你敢不敢?”
那丫頭登時笑着求饒,“小姐,我不敢了!”
主僕二人打鬧一陣,那小姐想起熊飛,不免意興闌珊,“不知我說的話,他聽到沒有?”這一夜,翻來覆去,又羞又氣,直到深夜方纔沉沉睡去。
次日,徐府大廳,一人身穿官袍,團領衫,胸前繪一仙鶴,面色紅潤,端的氣勢逼人,不怒自威,此人當是當朝內閣學士徐階了。
只見他端了一杯清茶,對身旁婢女道:“去後院將小姐請來!”
那婢女盈盈一拜,“是!”
不多時,只見一個少女身穿男兒衣服,英氣逼人,比之女兒身還要俊俏三分,但見她笑吟吟跑了進來,對徐階躬身一揖,道:“晚生夏芸,叩見徐大學士!”
這少女名叫夏芸,非是徐階親生,乃是他早年在外做官在道旁撿來的,恰恰他生有三男,膝下無女,便將她收爲義女,平日裡驕縱慣了,加上三個哥哥處處寵她,讓她,是以更加“無法無天”了。
那徐階看了她一眼,登時臉有怒色,“整天瘋瘋癲癲,穿了男子衣服,成何體統!”
夏芸秀口一努,“人家喜歡嘛!”
徐階長嘆一聲,“都怪我,平日都把你寵壞了!”
夏芸嫣然一笑,將桌上清茶遞了過去,嬌聲道:“是啊,我的好爹爹,誰讓我是您的掌上明珠啊!”
徐階笑着搖了搖頭,對這個女兒,他實在是沒有辦法。
夏芸微笑道:“不知爹爹喚女兒來,爲了何事?”
徐階頓了一下,道:“昨夜府中鬧了賊,這幾天又不太平,你還是不要往外跑,老實呆在家裡,聽到了麼?”
夏芸嘆了一聲,埋怨道:“我還以爲什麼事,就爲了這個麼?”
徐階轉頭瞪了他一眼,道:“這是小事麼?別說你跟着師傅學了幾年劍法,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聽爹爹的話,老實呆在家裡,莫要生事,記住了?”
夏芸一聽父親又要長篇大論的數落自己,當下不耐煩道:“哎呀,記住了,你上朝去吧!”說着接過婢女手中官帽,遞了過去。
那徐階笑着接了過來,搖了搖頭,喚了轎子,出府去了。
夏芸望着徐階漸行漸遠的背影,驀地心中閃過一絲念想,他昨夜來府中,究竟是爲了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