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如水,轉眼間已是半年之久。
此時,逍遙子傷勢已經全然康復。在這幽靜而安逸的竹屋之中,熊飛二人不再受那江湖紛擾,也沒有了恩怨情仇,看得出他二人均是喜歡上了這樣的日子。
可是,他們心裡清楚,這平靜終究也是暫時的,說不得什麼時候,便會有人找來,到那時,他二人縱然可以全身而退,可如此一來,不免連累了“賽華佗”師徒二人。
這一日,二人便就商議,要與“賽華佗”兩人辭行。那靈兒精乖伶俐,“賽華佗”雖然瘋瘋癲癲,卻並非傻子,這幾日看他們神色有異,便已猜到幾分。更何況“賽華佗”久經江湖,早已看出熊飛二人絕非尋常,知他去意已決,便也不出聲阻攔。
臨行之時,靈兒雙目微紅,心中極是不捨。所謂當局者迷,恐怕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深情款款,一顆芳心早已種在熊飛身上,眼見熊飛便要離去,而自己也留他不住,不由心中一酸,悄悄落下淚來。
只見靈兒低首向前,輕輕走到熊飛身前,柔聲道:“熊大哥,我不奢望你能……能留下來,可是我只想說,如果你幾時在江湖上走的悶了、煩了、或者遇到什麼爲難的事,儘可以來找我們!”
她本想說“能爲了我留下來”,可如此一來,便是向熊飛表明心意,兩人不免尷尬。何況她這半年來常常見熊飛一人望着那隻瓷瓶發呆,幾次不經意間聽到他與逍遙子談話,知道他心中另有所愛,是以這一句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熊飛見她俏臉楚楚,雙目含情,便知其心意,可自己終究不能給她任何承諾。望着靈兒嬌豔動人的臉龐,熊飛不由心中一動,雙手將她攬入懷中,低聲道:“我答應你,倘若熊飛不死,一定會回來看望你和前輩!”
靈兒俊目微合,落下兩行清淚。這半年來,她終日與熊飛採藥製藥,只覺一見到熊飛便覺心跳加速,卻又說不出的甜美,也是她十幾年來最爲快樂的日子。可她亦是知道,師傅年事漸高,無論自己對熊飛如何喜歡,始終不能離開師傅。
這時,只聽“賽華佗“突地咳幾聲,靈兒臉上一羞,急忙掙脫熊飛懷抱,緩緩從身上掏出一隻紅色小瓶,道:“熊大哥,這瓶是‘清靈丹’,雖然不是什麼仙家靈藥,卻能解百毒,你不妨帶在身上,日後希望能夠幫得上你!”
熊飛一怔,尚未開口。忽聽一聲驚叫,“賽華佗”突然期身而上,要將那“清靈丹”搶了過去,不過靈兒似是早有防備,只輕輕一閃,便將其躲了過去。
“賽華佗”面色微青,盯着靈兒道:“你這丫頭,怎的盡是幫着外人,你知不知道,師傅採了多少藥材,煉了多少天,才煉了這麼幾顆,你倒好,怎麼一下子全都要給了這臭小子!”
靈兒小嘴一撇,嬌聲道:“丹藥沒了可以再煉嘛,就這麼放在家裡你也用不着啊,而熊大哥終日在江湖上奔走,萬一遇到了壞人怎麼辦,倒不如送了熊大哥,以備不時之需!”
“賽華佗”登時一愣,道:“你這丫頭,還沒嫁給這小子,就想擺弄師傅的家產,等以後這小子回來娶你,那還不……”
他一句話未說完,卻見靈兒忽的俏臉一板,一雙俊目忽的流下淚來,不由慌了手腳。他一向對這個徒弟非常疼愛,平日更是見不得靈兒有半點不快,而如今靈兒傷心落淚,如何不讓他着急。
“賽華佗”急忙走了過去,伸出衣袖,爲靈兒擦去臉上淚水,柔聲道:“好了,好了,不就幾粒丹藥嘛,身外之物,師傅送他便是了,師傅一向都很大方的嘛!”話雖如此,看“賽華佗”臉色微白,心中極爲不捨,此話也是下了極大的狠心才說出口。
靈兒卻是絲毫不顧,任由淚水自臉上流下,那“賽華佗”愈是出聲安慰,靈兒則愈是心酸傷楚。殊不知,靈兒之所以傷心不是因爲“賽華佗”數落她幾句,而是值此離別之景,靈兒一來心中不捨,二來是想到熊飛心中有人,卻不是自己。
可就在這時,那“賽華佗”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一句話不曾說完,靈兒再也抑制不住,便落下淚來。“賽華佗”數日來見熊飛與靈兒關係日益親密,心中只道熊飛亦是喜歡靈兒,纔會如此口不擇言,這其中情感糾葛卻是絲毫不知。
畢竟熊飛在場,靈兒哭了一陣,心中緩和,便也漸漸止了下來。“賽華佗”嘆了一聲,從靈兒手中接過“清靈丹”,轉身瞪了熊飛一眼,緩緩走了過來,道:“小子,這是老夫費盡心血,採了幾十種名貴藥材練就而成,能解百毒,你可撿了大便宜了!”
熊飛聽了,急道:“前輩,這可萬萬使不得,晚輩蒙您相救,大恩無以爲報,怎可再受此重禮?請前輩收回!”
“賽華佗”突然哼了一聲,俯首在熊飛耳邊道:“你以爲老夫捨得給你麼?若不是爲了我的寶貝徒弟,我豈能將它送了你!”
靈兒在身後看着二人,突地嬌聲道:“師傅,你在跟熊大哥說什麼?”
“賽華佗”驀地一怔,乾笑幾聲,道:“哦,我在跟他說這‘清靈丹’的使用之法,好了,哈哈,你拿去吧!”
熊飛還要推辭,卻見“賽華佗”突然望他手裡一塞,臉上肌肉忽的抽搐幾下,看着那瓶“清靈丹”彷彿被人在身上割了幾刀還要難受。
“前輩,我真的不能接受!”
“賽華佗”哼了一聲,道:“哎呀,好了,你這小子好歹是一個練武之人,怎的如此婆婆媽媽,趁我還沒有反悔,趕緊離開此地!”
這時,靈兒也輕輕走了上來,嫣嫣笑道:“熊大哥,這‘清靈丹’我師傅還可以煉製,你就收下吧!是吧,師傅?”
“賽華佗”登時一愣,訕訕笑道:“哈,對,對,‘清靈丹’嘛,小菜一碟,不值一提!”然而,他言語如此,臉上卻是極爲痛心,一雙眼仍是絲毫不離熊飛手中的藥瓶。
熊飛見靈兒執意如此,又想到自己日後對付唐門也恰好有了防禦之物,當下微微躬身,道:“如此,熊飛唯有謝過前輩了!”
這時,只見逍遙子擡頭望天,緩緩道:“時辰不早了,我們走吧!”
熊飛點了點頭,對“賽華佗”道:“日後有緣,熊飛定當報答前輩之恩!告辭!”
說着,又向靈兒望了一眼,熊飛微微點頭,轉身走了上去。
但見熊飛與逍遙子順着蜿蜒山道,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山林之間。靈兒這才俏臉一沉,伏在“賽華佗”懷中悠悠哭了起來。
然而,心要走,人難留,自來離別苦,唯有世人知。“賽華佗”低嘆一聲,心中亦是有些感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