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得知真相,熊飛心中真個波濤洶涌,自己所受之苦,同徐階比起來當真不值一哂。熊飛說到頭也只是受沈煉之託,揹負的不過是一個人的臨終遺命,而徐階肩上背的卻是天下千千萬萬百姓的期盼啊!
熊飛羞愧難當,伏跪在地,道:“熊飛愚鈍,不知大人苦楚,險些釀成大禍,成爲千古罪人,還望大人恕罪!”
徐階長嘆一聲,雙手將熊飛扶了起來,道:“你身在江湖,卻心繫百姓,胸懷忠義,老夫也是佩服的緊啊!”
熊飛連忙搖了搖頭,道:“熊飛慚愧!”
徐階笑了笑,轉身將已然哭成淚人的夏芸扶了起來,望着夏芸悽楚傷悲的臉龐,徐階心中一時輾轉不定,不知此番將事情告訴她是對還是錯。
那夏芸輕輕將淚水抹去,驀地撲在徐階懷中,哽咽道:“爹,女兒今天才知道事情的真相,原來爹爹十年來受了這麼大的委屈,女兒還天天惹爹爹生氣,真是大大不孝!”
徐階笑着撫摸夏芸的一頭垂肩長髮,道:“傻孩子,爹爹哪裡生過你的氣,你永遠都是我的親生女兒啊!”
過了片刻,熊飛道:“如此說來便是有人有意將我引向這裡,希望借我之手殺了大人,此人心計當真可怕的緊啊!”
徐階冷哼一聲,道:“不錯,若是沒有猜錯,這一切都是嚴世蕃暗中操縱,錦衣衛鄒明向來都是他的人。即便是徐府上下只怕也藏有嚴世蕃的耳目。”
熊飛聞言一驚,道:“那麼我這次前來,恐怕嚴世蕃也必然會知曉。若要熊飛刺殺大人,已是萬萬不能,可大人若是安然無恙,豈不正暴露了大人的身份。”
徐階也暗暗點頭,道:“不錯,這正是嚴世蕃此計陰險毒辣之處。不過,我徐階既然能在朝中與嚴黨鬥爭十數載,又豈會輕易落入他的圈套。”他輕捋鬍鬚,對熊飛道:“不知熊少俠可願助老夫一臂之力?”
熊飛當下慨然應允,道:“熊飛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好!”徐階大聲讚了一聲,道:“你且附耳過來。!”
徐階低聲將應對之策細細道與熊飛聽了,那熊飛輕輕點頭,過了片刻,熊飛拱手對徐階道:“是,熊飛記下了。”
徐階笑着點點頭,道:“有勞熊少俠!”
熊飛道:“大人言重了。”說完,只見他忽的右手一揚,光芒閃過,徐階手臂上已是多了一道劍痕,鮮血霎時間涌了出來。
夏芸驚呼一聲,急忙奔過去,擋在徐階身前,斥道:“熊大哥,你做什麼?”
只聽徐階道:“芸兒,無妨,我只是受了點皮外傷,不礙事的!”
熊飛躬身施了一禮,道:“得罪了!”
夏芸這才意識到熊飛刺這一見不過是“苦肉計”,正是刺給府上嚴世蕃的人看的。於是不再言語,轉身爲徐階上了些金瘡藥,用繃帶包了起來。
徐階向熊飛點了點頭,道:“你去吧!”
熊飛應了一聲,道:“是!”說完,轉身走出了密室。
然而,待他三人剛一踏出密室,徐階忽的大叫道:“來人,抓刺客!”
這時,徐福守在門外,聽到屋內徐階呼叫,急忙推門闖了進來,徐階向徐福使個顏色,那徐福立知其意,大喝一聲,“六合刀”霍然出鞘,“大膽賊人,竟敢暗算當朝大學士,休走,吃我一刀。”
說話間,徐福已是施展“六合刀法”,左一招“鷂子穿林”,右一招“順風掃葉”,刀刀均是“六合刀法”中最爲精妙的招式。熊飛舉劍抵了一陣,驀地腳下一頓,縱身躍出窗外。
然而,待他身子一落地,徐府衆家丁已是手持刀劍圍了上來。熊飛手上一抖,一間刺出,衆人只覺白光一閃,手腕一痛,紛紛中劍,手上兵刃“咣噹”幾聲掉在地上。若非是熊飛無意傷人, 這些家丁手臂只怕早已被斬了下來。
這時,只聽徐福大喝一聲,“退下!”
說着,身子一縱,如飛天巨鷹落將下來,一招“夜戰八方”將熊飛周身盡數罩住。熊飛見徐福刀式勇猛,毫不留情,只得盡力抵擋。其實,以熊飛現在的功夫,要勝徐福也不無可能,但他與徐階定下計謀,斷不可爲了一時之勇,誤了大事。
只見徐福一聲大喝,一刀“恨斧來遲”向熊飛轟然砍下,熊飛舉起長劍輕輕一擋,只覺一股大力自刀上傳來,不由退了幾步。
藉此刀式,熊飛腳下一點,縱身躍上牆頭,喝道:“徐階狗賊,今日暫且饒你狗命,不過你記住,但凡有熊飛一日在,定當取你性命!”
說完,身子一縱,飛身沒入夜色之中。徐福面色一沉,對左右道:“你們保護大人,我去追此人。”
衆人齊聲應道:“是!”
若以輕功而論,熊飛不如徐福,兩人只飛到城郊一處偏僻之境,料想此地無人追來。那徐福忽的一提氣,落在熊飛身前。
熊飛見他年紀已高,內力、輕功均有如此造詣,不禁暗暗欽佩,當即停住腳步,道:“前輩刀法剛猛純熟,內力深厚,實在令晚輩大開眼界。”
殊不知,那徐福自與熊飛初次交手,見熊飛劍法精妙實在令人驚歎,心中亦是暗暗稱奇。今日一見,只覺他比當日更精進不少,不由替他感到高興。此刻聽他言語恭敬,十分有禮,當即收了六合刀,笑道:“你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夫亦屬十分難得,然而更加難能可貴的是你能夠在大義面前分清忠奸善惡,而不爲權利所誘,似你這般人才,江湖中已是寥寥無幾了!”
熊飛不由搖了搖頭,道:“前輩過獎了!”
徐福雖不知徐階在密室中與熊飛說了什麼,但他跟隨徐階十幾年,對徐階深有了解,知道他已然相信熊飛,他與熊飛更是一見如故,不打不相識,今後並肩作戰真個可喜可賀。
兩人寒暄幾句,只覺有千言萬語也是說不盡,道不完。片刻之後,徐福道:“年輕人,徐閣老之事想必你已知曉,老夫也不再多說,只是在此替閣老先行謝過了。”說着,對熊飛長長一揖。
熊飛急忙還禮,道:“前輩言重了!熊飛不過是一介草莽,比起前輩和大人所付出的真是不值一提。只是此地亦非說話之所,若是今後有機會,希望能夠與前輩把酒言歡,真正切磋一番。”
這幾句話說出,徐福不禁豪情大起,笑了幾聲,道:“好,你我可就說定了,此刻不宜久留,老夫自當回府保護大人爲要。告辭!”
熊飛急忙拱手相送,道:“前輩,請!”
那徐福點了點頭,忽然轉身,縱身躍入茫茫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