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開封,自商以來,曾是十一朝古都,文化底蘊實爲豐厚,素有“琪樹明霞五鳳樓,夷門自古帝王州”之美譽。
洪武元年,明太祖朱元璋攻取山東、河南,曾有人上奏定都開封(時稱汴梁),太祖考察數日,心下滿意,便想定都於此,與應天並立,實行兩京制。後朱元璋攻佔大都,因局勢有變,權衡之下,定都應天(南京),但對開封讚賞頗佳。
如今天經大旱,中州百姓苦不堪言,這開封古都也因此蕭條了許多。儘管街道兩旁店肆林立,路上車馬粼粼,街上依稀尚有商販的吆喝聲,然而客棧、茶樓無不門庭冷落,人員稀少。
街道兩旁,不時幾名乞丐伸出髒兮兮的手掌,託着一隻破碗向路人乞食,令人見之辛酸,想必是周邊百姓逃難到此。
這時,只見一老一少在街上蹣跚而行,看年齡倒像是父女,那老頭神色有些蒼白,似是身體不適。他二人走到一處客棧前,那少女見了邊上一名小乞丐,睜着一雙可憐的眼睛望着她,“姐姐,給點吃的吧!”
那少女心中一動,掏出幾兩碎銀,丟到小乞丐破碗之中。那小乞丐一見,喜形於色,連聲道謝,跑到一個婦人旁,興奮道:“媽媽,媽媽,你看,那位姐姐給的!”
那婦人忙向這少女躬身稱謝,牽了小乞丐之手,走了開去,似是買吃的去了。
望着這母子二人枯瘦的身影,少女心中一陣淒涼之感,想到自己在府中,衣食無憂,從不知何爲“苦”,何爲“飢”,一時怔在那裡,心思複雜難辨。
“咳、咳!”
只聽一陣咳嗽之聲,那少女回過神來,急忙攙了那老者走進了客棧中,到了櫃檯,少女道:“掌櫃的,請問還有客房嗎?”
掌櫃的道:“有,不知姑娘要幾間?”
那少女沉吟片刻,說道:“一間即可,還請掌櫃的帶路。”
掌櫃的點點頭,忙叫店小二將他二人帶上樓去,臨走前,那少女忽然道:“掌櫃的,我爹爹有重病在身,不便爲外人打擾,還請掌櫃的…..”
說着,掏出一枚銀錠遞了過去。那掌櫃的本是精明之人,立時明白她話中意思,忙道:“姑娘放心,小人一定守口如瓶,決不讓外人打擾老先生休息。”
那少女點了點頭,扶着老頭兒隨小二上樓去了。
進了房間,那小二打掃一陣,對那少女道:“姑娘,有什麼事儘管吩咐。”
只見這少女微微一笑,賞了小二一兩銀子,“有勞小二哥!”
店小二伸手接了,掩門退了出去。
便在這時,忽聽一陣聲響,那少女聞聲轉身,卻見那老頭兒以手撐住桌子,臉上肌肉抽搐,顯是忍着極大痛楚,那少女忙奔了過來,扶住那老者,道:“前輩,你怎麼樣?”
原來這二人不是別人,正是夏芸與逍遙子。只見逍遙子緩緩搖頭,輕聲說道:“去打一盆清水來。”
夏芸應聲急忙將清水放到逍遙子身前,但見逍遙子拿刀子輕輕割開左側臂上與腿上布衫,露出兩塊巴掌大小的傷口,但見這傷口紅腫焦黑,水泡無數,似是被火器所傷,上有白液流下,顯然已塗了些白醬油,做了簡單處理。
夏芸看在眼裡,忽的一聲驚呼,竟是低聲哭了出來,哽咽道:“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因爲我,前輩也不會受傷。”
逍遙子淡淡一笑,“傻丫頭,即使不是你,我們也不會那麼容易脫身的。”
“可是……”
夏芸還欲再說,只見逍遙子從懷中掏出一張方子,遞給夏芸,笑道:“快別哭了,倘若你不想我火毒攻心,立時死去的話,就去抓藥去吧。”
夏芸一聽,急忙擦了眼淚,接過藥方,應聲道:“是,我這就去。”
逍遙子點了點頭,對夏芸道:“小心點,不要被人跟蹤!”
夏芸“嗯”了一聲,拿了長劍便要向外走,只聽逍遙子止住她,道:“你這樣拿着劍,哪家藥鋪還敢賣給你啊!”
夏芸微微一怔,忽然一笑,“是,我都糊塗了。”說着將長劍豎在一旁,拉門走了出去。
逍遙子看了她一眼,不禁搖了搖頭,心道:“出雲子道兄這徒弟雖然聰明伶俐,但對這江湖之事畢竟閱歷不足啊。”
他低嘆一聲,輕輕清洗傷口,再塗上些傷痛藥,緩緩擡起頭來,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異芒,低聲道:“‘霹靂雷火彈’果然名不虛傳。嘿嘿,雷靂,倘若逍遙子不死,這筆賬遲早要從你身上找回來。”
常言道,山高路遠,江湖兇險,冤家總有碰頭日。要說這逍遙子受傷,須得從半月前說起。
當日逍遙子替夏芸解圍,殺了三名錦衣衛,無意間打聽到熊飛下落,又知夏芸與熊飛關係匪淺,當下答應與夏芸同赴洛陽“九道山莊”。
這一日,他二人在廣平府一家客棧落腳,住店之時,突然與迎面一個頭戴斗笠的中年男子撞了一下。那人撞到逍遙子,急忙道歉,只不過聲音沙啞,若不仔細聽聞,真聽不出他在說什麼,那人臨走前,偏偏向夏芸看了幾眼。
此人雖然怪異,但經剛纔一撞,逍遙子已然試出此人武功平平,便也不放在心上。第二天,逍遙子與夏芸行至一處偏僻小道上,那逍遙子忽然勒馬止步,喝道:“什麼人在此,何不現身相見。”
只見人影一閃,從兩旁躥出數人,其中便有那客棧中的怪異男子,只聽他一口沙啞的嗓音,對中間一人道:“堂主,就是這丫頭。”
他此言一出,逍遙子與夏芸均是一愣,想不到這一次竟是爲夏芸而來。那夏芸本是身穿男裝,此刻既然被認了出來,當即也不再佯裝,對那人道:“本姑娘又不認識你們,幹嘛攔住我們的去路?”
那沙啞男子突然冷笑一聲,“姑娘忘性好大啊,難道連那枉死的老婆婆也忘記了麼?”
夏芸猛地一驚,盯着他望了片刻,隱約間確實有些熟悉。夏芸沉吟片刻,忽的叫道:“莫非你是霹靂堂……”
那人面色一寒,截然道:“不錯,就是我,當日你們只道將我們四人盡數殺了,卻想不到我還活着吧?”
原來,那一夜,“霹靂四雄”伏擊熊飛,兩人被雷火彈炸死,兩人被熊飛斬殺。殊不知,熊飛那一劍只斬斷了一人喉頸,另一人卻是拼盡全力,生生向一側移了幾分,因此那一劍只割斷了他的聲帶,性命卻是保了下來。
恰恰昨日在客棧中碰到夏芸,雖然她女扮男裝,究竟還是被此人認了出來。那人知道夏芸與熊飛關係非比尋常,想必通過她便可找到熊飛,便稟與堂主,選了這個偏僻之所埋伏下來。
逍遙子聽他二人對答,心中已然明白了幾分,多半是霹靂堂曾與熊飛一戰,被他斬殺,此人僥倖活了下來。但逍遙子心中也是暗暗驚奇,“霹靂堂地處江西,爲何千里迢迢來到直隸,而且霹靂堂亦正亦邪,門下弟子雖然武功平平,但財大勢大,在江湖上頗具盛名,而且有‘霹靂雷火彈’獨門暗器,不可小視啊。”
逍遙子念及於此,當即向中間那男子一拱手,笑道:“久聞‘霹靂堂’大名,這位相貌堂堂,儀表不凡,想必是雷堂主了?”
那人見逍遙子雖然言語恭敬,卻不下馬,當即微微一笑,抱拳說道:“不敢,在下雷靂,請教閣下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