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悠悠,不知不覺已過了三月有餘。望着夏芸微微隆起的小腹,熊飛又是歡喜,又是憂愁,喜的是想不到自己江湖草莽,亦能有爲人父的一天;愁的是自己遊歷天涯,不知能否給孩子一個安穩的家。
再者看來,夏芸嘴上不提徐階,心中實是爲老父擔憂。嚴世蕃詭計多端,心狠手辣,自己在時,還可以和熊飛在一旁幫襯,如今卻只得在此空自嘆息而束手無策。
熊飛見她整日秀眉雙蹙,似是心事重重,早知其意,便私下和逍遙子商議,要再入京城查探一番,也好給徐階報個平安,以免他擔心夏芸。
逍遙子亦是點點頭,認爲此事可行。熊飛這纔跟夏芸說了,那夏芸起初並不同意,一來嚴世蕃定然不肯輕易放過,況且京城耳目衆多,此行實在兇險;二來徐階當日既已與她斷絕父女之情,只怕未必肯見熊飛。
然而在熊飛仔細勸解之下,又言自己絕不會有事,夏芸這才同意。熊飛望了夏芸一眼,只見她臉色暈紅,眉宇微皺,不由將她輕輕攬在懷中,在她櫻脣之上輕輕一吻。
“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倒是你,我不在的時間裡,你可千萬小心,凡事不要過分多想,以免動了胎氣。”
夏芸聽他溫言軟語,心中不由一暖,將頭靠在熊飛肩上。只覺微風習習,掠起幾許秀髮,只盼時間就此靜止,相擁以老,相守以死。
熊飛懷抱佳人,低頭望去,只覺夏芸嘴角輕揚,淺淺微笑,滿是幸福之意,不禁心中暗暗發誓,今生今世不得讓夏芸受半點傷害。
兩人相擁片刻,熊飛柔聲道:“明日,我下山再去買些吃的,如此逍遙子也不必經常下山,有他在你身邊,我也放心。”
夏芸柔聲應了。第二日,熊飛拿了幾錠銀子放入懷中,正欲下山,忽聽逍遙子道:“我陪你去,你一人前去只怕拿不甚多,也好有個照應。”
熊飛聞言,望了望夏芸和小沈襄。夏芸知他是擔心自己,不由淺笑幾聲,道:“熊大哥,就讓前輩跟你去吧,我和襄兒在家,不會有事的。”
熊飛料想自己很快便會趕回,而且孤雲峰險峻陡峭,縱使有壞人也難以上得山來,當下點了點頭,與逍遙子飛身下山去了。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逍遙子與熊飛回到峰上,朗聲喊道:“芸兒,襄兒!”
然而,空蕩的峰頂卻無人迴應。熊飛與逍遙子相視一眼,復又叫了兩聲,已然是無人回答。熊飛不由心中着慌,急忙推開木門,闖了進去,卻哪裡見到夏芸與小沈襄的半分人影。
熊飛臉色一變,雙眉微皺,縱聲喊了兩聲,只聽蒼茫天幕之下,悠悠傳來幾聲迴音。熊飛不由心中擔心起來,若是夏芸與沈襄就在附近定然可聞,可這峰頂又不甚大,他們究竟去了何處呢?
便在這時,忽見逍遙子緩緩走到木桌旁,從一茶壺下取出一張信紙,看了幾眼,道:“看來他們是被人抓走了。”
熊飛急忙接過紙箋,只見上面寫道:“若想這女子和孩子活命,三日後,到中州天香樓一聚,如有遲誤,休怪刀下無情。”
“天香樓?”熊飛手握紙箋,喃喃道。
只聽逍遙子道:“天香樓名爲酒樓,實爲唐門在中州的一處分堂,尋常人實難得知,我也是在幾年前才知曉。”
“唐門?唐鍥!”熊飛面色一沉,眼中露出一絲寒光,忽見他手中幾縷青煙冒出,卻是熊飛心中激盪,以內力將紙箋焚灼所致。
逍遙子卻似不曾望見,略有滄桑的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聽他接着道:“然而,這天香樓比之一般酒樓不同,此樓共分六層,每一層均有機關佈置,相傳是唐門耗費萬兩黃金,齊邀天下能工巧匠共同築造而出,因而‘天香樓’又稱‘天下第一樓’,比之龍潭虎穴還要厲害三分,看來唐門邀你前去,是要置你於死地了。”
熊飛聞聲,不由冷哼一聲,道:“哼,我熊飛自十年前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何況他今日捉了芸兒和襄兒,我拼死也要跟他鬥上一鬥。”
逍遙子聽他說的慷慨激昂,不由激起了心中豪情,道:“好,說得好,老夫雖然耳聞,卻未曾眼見,就讓老夫隨你共同赴約,縱然他唐門乃幽冥地域,我師徒二人也要闖上一闖。”
自逍遙子傳熊飛劍術武功以來,雖然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義,此刻他口稱師徒二人,自是鐵了心要和熊飛同甘苦共患難。熊飛聞言不由心中一暖,只覺即便是再大的困難也不懼了,當下望着逍遙子,緩緩點了點頭。
兩人既已商定,便不再遲疑,紛紛取了寶劍在手,在山下買了馬匹,直奔中州而來。二人馬不停歇,一路疾馳,第三天一早便就到了中州。
逍遙子與熊飛甫一入城,便遙遙望見一座酒樓甚爲宏偉,聳立在古城中央,當真氣派的緊。待熊飛走近,卻見這酒樓雕檐映日,畫棟飛雲,雖比不上紫禁城那般**宏大,普天之下也難以找出這等樓閣了。
這天香樓朱漆紅瓦,古香古色,迎面丈許之高赫然橫着一塊牌匾,上書“天香樓”三個大字,但見這三字金光閃閃,耀耀生輝,竟是純金打造。
然而,熊飛與逍遙子卻無心看唐門如何財大勢大,將馬輕輕推開,那馬兒便自行離去。兩人走進樓內,只見諾大的酒樓卻是空空如也,想必是唐門知今日貴客降臨,怕驚擾了城中百姓,是以將衆人遣散了。
待熊飛二人剛一踏進樓內,只聽身後一聲輕響,那兩扇木門竟是無人驅動,忽的自行閉合起來。熊飛與逍遙子冷笑一聲,朗聲道:“我們既然來了,便沒有想着輕易離開。”
逍遙子也道:“不必裝神弄鬼,現身出來吧!”
“啪,啪!”
只聽兩聲脆響,卻見一人身穿錦衣玉服,手握翠玉酒杯自樓上慢慢走了下來,正是當日幾次讓熊飛逃脫的唐門公子,唐鍥。
熊飛一見唐鍥,不由怒意上涌,冷冷道:“唐鍥,你好歹也是江湖上有名人物,怎的使這等卑劣手段,以女子和孩子相挾,不怕江湖恥笑麼?”
“哈哈……”
唐鍥大聲笑了幾聲,道:“我只不過是想請夏姑娘她們到此做客,何來挾持一說?熊大俠多慮了。”
熊飛道:“既然如此,還不將他們放了!”
唐鍥將手中美酒一飲而盡,深吸一口氣,讚道,“好酒,真是好酒。”
說着,又向熊飛望了幾眼,道:“不過,我亦知熊大俠武功高深莫測,心下甚是仰慕。今日請熊大俠前來,不過是想熊大俠賜教一二。”
熊飛眼中一寒,道:“既如此,就請動手吧!”
哪知,那唐鍥突然搖了搖頭,道:“在下武動低微,哪裡是熊大俠的敵手。今日特爲熊大俠請來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只要熊大俠能夠行至頂樓,自然可見到尊夫人和那孩子。”
說着,只見他雙手拍了幾下,忽見人影一閃,從一旁飛出一名青衣男子,面色微沉,手握一柄長劍。
“熊大俠,請吧!”說着,唐鍥復又緩緩向樓上走去。
熊飛見這人身法矯健,落地沉穩,已知功夫不弱,當下凝神迎敵,驀地白光一閃,已然抽出了“秋水劍”。